第51章 人在圖中
黑暗中，凱文的聲音響起來：“這是雪山之國初建時就存在的密室，我的祖先世世代代跟隨不丹王，把守密室大門。從我記事起，大門增加到五倍，進入這密室的人卻越來越少。不丹王有令，乾坤混元一氣圖是國之重寶，絕對不能輕易示人。隻有對國家有過重大貢獻之士，才能獲此殊榮，進入這裏，吸收乾坤混元一氣圖的天地靈氣，療傷治病。”
我不想造成任何衝突，針對凱文話裏的語病，根本不予回應。
乾坤混元一氣圖最早見於春秋戰國“紙上談兵”一戰，趙軍失敗，並非因為大帥無能，而是中了對方的玄術埋伏，大軍死於奇門遁甲之中。
史學家無知，隻知道從戰爭結果反推交戰雙方的行動對錯，所以，把一切罪過都推到無辜者身上。
那一戰之後，乾坤混元一氣圖就成了軍事家的不傳之秘。
十五世紀到十九世紀之間，亞洲戰亂不止，版圖割據之勢，朝三暮四，錯綜複雜，最後導致乾坤混元一氣圖流落江湖，不知所蹤。
凱文說，這張圖是雪山之國不傳之秘，那真是太可笑了。
“好，我們知道了，請凱文先生請便吧。”
我保持禮貌，請凱文離開。
據我所知，這張圖是奇門遁甲陣勢的入口。如果金小九命不該絕，就能借助它的力量，瞬間由生而死，由死而生。
“各位，葉先生，金小九，孔雀妃曾經受到高人指點，想從這張圖裏掙脫降頭術的威脅，最終結果卻是絲毫不起作用。所以，我忠告各位，不要期望過高。”
凱文說話十分坦白，言外之意，是勸我們不要白白浪費時間。
金小九和司空摘星同時長歎，看起來已經相信了凱文的話。
凱文離開後，我帶著兩人向前，踏上正方形舞台。
“這裏暗藏凶險，司空，如果你想退出，我絕不阻攔。”
司空摘星哈哈大笑，連連搖頭：“沒關係，我司空摘星為朋友兩肋插刀，一定會舍命陪君子，跟你們一起，在這裏願意待多久，就待多久。”
我笑了笑，沒有多說一個字。
玄學世界不是書生空談，而是刀山火海。
進入乾坤混元一氣圖，必須做好九死一生的準備，單單是兩肋插刀，遠遠不夠。
此時此刻，我們身在圖內，旁邊那些山川景物，全都給我們融為一體。
“葉開，這些東西究竟是什麽？怎麽能夠解除降頭？”
司空摘星一向嘴比腦快，大部分時間，擅長提問，而不是自主思考。
江湖曾有著名戰鬥個案，梅山七聖阻止西岐人馬東進，聖王楊戩借來了乾坤混元一氣圖，布置圖中世界，將梅山七聖全部誅殺。
那一戰，等於發生是平行世界中的戰鬥，楊戩俯瞰全局，而梅山七聖卻成了圖畫中的棋子。
這一刻，我不知道結局如何，但已經意識到，我們三人已經入畫。
“不要說話，聽，風聲、水聲、琴聲……”
金小九果然聰明，進入圖中，立刻融入。
如果她能熬得住痛苦，一定可以解除降頭的威脅。
我能聽見更多聲音，而不僅僅是她說的那幾種。
在這個世界上，最偉大的聲音是“天籟”。真正的智者將自己的身體、頭腦放空之後，就能在偶然的機緣中，聽到“天籟”。
那是來自上天的啟迪，每次聆聽，都能帶人度過難關。
“我聽不見，你們……你們是不是故弄玄虛？”
司空摘星撓頭，滿臉都是疑惑。
我沒有難為他，人生百年，智慧天定。如果沒有緣分，就算身在福中，也不知道福從何來？
“葉開，你不要騙我，我隻想讓金小九快點好起來。這裏十分詭異，是不是對我們不利？”
我沒有再開口，而是橫跨了一步，輕輕握住金小九的手指。
“有沒有勇氣麵對可能接踵而至的死亡打擊？”
她沒有辜負我的期望，淡定地點頭：“當然，亂雲大人瀕臨毀滅，我的心就死了。他生，我已經無所謂生死。現在到這裏來，隻是替他赴一場生死之約，至於最終結局，有什麽幹係？葉開，我隻恨相見太晚而已。”
我放開她的手指，不管她話裏的深意，隻是淡定地吩咐：“留在這裏，向死而生。我和司空摘星出去，等你的好消息。”
金小九的食指猛地勾起來，但我收手很快，雙方手指已經錯過。
那一刻，也許她想勾住我的手，或許也想勾住我的心。但是，落花有意，流水無心，這就是緣分的桎梏。
我後退一步，拉住司空摘星，帶著他順原路出去。
走出大門，司空摘星連連搖頭，又滿懷擔憂地回頭看著門裏。
“我們出去吧，你我又沒中降頭，在乾坤混元一氣圖裏麵，隻是白白受損，沒有任何意義。”
司空摘星再次搖頭：“葉開，這到底算什麽？把金小九放在那裏，就能治好她？”
普通人難以理解乾坤混元一氣圖的微妙之處，就仿佛過去千百年裏，人類不知道空氣中有“空氣”一樣。
那不是普通的圖，而是天地人心。
金小九是有慧根的人，我相信，她一定能渡劫成功。
“司空，不要多想了，我們去找阿飛。”
我們從內部的那扇門向外走，每過一重門，司空摘星都要長歎三聲。
我明明知道，他不願把金小九一個人留在那裏，卻不再理睬。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該放手之時，一定要放手，讓金小九自己麵對。她是金取幫領袖，如果連這種定力都沒有，金取幫早就被太平洋海盜、首爾幫派屠戮一空了。
平心而論，我對於乾坤混元一氣圖的認識，也不過是滄海一粟。所以，把金小九帶進去，已經是竭盡全力，不可能幫她更多。
走到圖書館外麵，我深吸了一口氣，再猛地吐出來。
一路上，我也在擔心金小九，怕她一口血噴出來，連最終的鬥誌都沒了。萬幸，她比我想象的更堅強。
我撥打阿飛的號碼，他此刻是在皇宮對麵的銀座酒店頂樓。
“我知道你們到了，但不確定，這一戰是凶是吉。葉開，你送金小九去乾坤混元一氣圖，是正確選擇嗎？”
阿飛的聲音十分頹廢，我聽得出，他就像一個囚徒，正在等待命運的最終審判。
他與沒心沒肺的司空摘星不同，更敏感，更脆弱，所以他無法容忍金小九被降頭術所困。
“阿飛，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一件東西是完美無瑕的。你得學著接受，我們對很多事無能為力。”
我欣賞阿飛，但同時知道，他有致命弱點，那就是——從頭到腳、從內到外、從精神到身體的可怕潔癖。
過去，金小九統領金取幫，風華絕代，高高在上，是阿飛傾慕的對象。
如今，金小九跌落神壇，破綻百出，已經觸碰了阿飛的底線。
“嗬嗬嗬嗬，葉開，隻有你理解我。我無法克製自己的混亂思想，現在已經失去了人生追逐的目標……”
司空摘星聽著我跟阿飛對話，眼珠轉來轉去，根本聽不懂我和阿飛之間在“打機鋒”。
此刻，阿飛的話音剛落，司空摘星就大聲插話：“喂，阿飛，我們找你去喝酒，現在，我就想大喝一場，喝個酩酊大醉，把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全都忘掉，然後明早起來，又是一個精彩絕倫的豔陽天——”
誠如司空摘星所願，一小時後，他已經醉倒在阿飛的豪華房間內。
四瓶鑽石級人頭馬，被他喝掉了一大半。
他醉了，但不肯睡去，而是大呼小叫，念叨著金小九和乾坤混元一氣圖的名字。
阿飛一直都是內心與外表冰火兩重天的人，完全相反，截然不同。
他此刻內心頹廢，外表就打扮得異常精致。頭發燙過，披在肩膀，身上穿的是皮爾卡丹的本季巴黎時裝秀禮服，手腕上戴著範思哲的名表和卡地亞的鑽石手環，即便是在房間裏，仍然穿著一雙鱷魚皮禮服靴。
隻有充滿血絲的雙眼，暴露了他的焦慮。
這個稱得上是亞洲美男子的年輕人，充滿了莫名的急躁，但卻不在語言上表露一絲一毫。
“葉開，說說看，金小九還有未來嗎？”
我不想回答他的問題，因為我覺得，金小九很好，自強自立，堅韌不屈，正是這個時代最好的年輕人之一，根本容不得別人懷疑。
“阿飛，你想聽什麽？她對亂雲大人盡心盡力，這是件好事。如今，她中了兩大降頭，成為降頭師爭霸的載體，不是她的本意，隻是造化捉弄。好了，放下心來，乾坤混元一氣圖一定能讓她脫離苦海。”
我想為金小九辯解，至少，她應該被一直善待，不應被別人懷疑。
阿飛搖頭，舉著施華洛世奇的水晶玻璃杯，一口喝幹了那杯酒。
他的模樣，仿佛關在籠子裏的困獸。
“葉開，你錯了，她到現在這種處境，跟另外一件事有關。落日會、龍族……大戰就要開始了，你難道感覺不出來嗎？”
“我知道。”
第六感告訴我，大戰將至，人人都是刀俎下的魚肉，無可逃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