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蒸發密令，雙重交易
“想到什麽就去做，隻要自己不後悔，問心無愧，也就是了。不要想太多，最好像從前那樣，無憂無慮，自由自在。”
我拍拍司空摘星的肩頭，並不準備勸慰他。
大家都是成年人，所有道理都懂得，隻要自己肯回頭，退一步海闊天空，不知有多少金光大道可走。
忽然間，司空摘星喉嚨裏發出咯咯兩聲，眼角有亮晶晶的淚珠滑落。
如果一個男人肯為一個女孩子掉淚，那就證明已經動了真情。
“你去不去不丹國？”
我搖搖頭，此刻留在加德滿都，才是我的職責所在。
其實，我現在還有一個念頭，那就是與孔雀妃成為利益捆綁的夥伴，通過白龍王來解決問題。
這是一盤大棋，畢竟我跟白龍王沒有任何接觸，冒然請求幫忙，他未必給我這個麵子。
“我留在這裏，你和阿飛陪金小姐過去，已經足夠了。”
“葉開，你去找孔雀妃，她是不丹王最寵愛的女人。隻要她開口，不要說是乾坤混元一氣圖，就算是要不丹王的命，也不是難事。我的意思是，如果我們采取雙保險的方式，這件事就萬無一失了。”
我微笑著搖頭，拒絕了司空摘星。
孔雀妃中了“夜叉降頭”，能夠活到現在，已經算是極度堅強。如果挾持她作為人質，就違背了我的職業道德。
“司空，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做好自己的事，其它結果，一切隨緣。”
我已經無法介入更多，梅麗莎能幫我們解決唐德的糾纏，等於是為金小九掃清了障礙。
51地區不是民間私人機構，幫助金取幫這麽多，已經夠麵子了。
黎明時分，我從一場噩夢了醒來。
就在剛才，我夢見孔雀妃摘下了帽子，把她的那張臉暴露在我眼前。
恍惚之間，竟然是白菲的聲音：“葉開，如果你至親至愛的人遭遇‘夜叉降頭’，你該如何處之？”
原來，中了“夜叉降頭”的不是孔雀妃，而是白菲。
“隻能冷靜麵對。”
我沒有愛上任何一個女孩子，當然可以理直氣壯地這樣說。
“看著我，如果我中了降頭，你會毫不在意嗎？”
我深吸了一口氣，夜叉降頭對人臉的改變太大，根本無法讓正常人接受。
“你也是平常人，既然是平常人，有什麽理由放過下降頭的人？降頭師不除，人間永遠沒有平安。”
白菲的聲音漸漸變得尖銳，仿佛金鐵交鳴，刺耳至極。
我瞬間清醒，睜眼望去，正好窗前月光如水。
“孔雀妃需要幫助，她到加德滿都這邊來，就是因為在不丹國黔驢技窮，必須尋求新辦法，克製降頭術。加德滿都有什麽？落日會、落日會……”
我知道，在加德滿都發生的所有的事情，都由一條線牽著，最後連接起來，而落日會、不死勇士、降頭術、白龍王就是這條線上最重要的節點。
“找到孔雀妃，告訴她，我可以幫她，但她必須幫助金小九，帶亂雲大人進入乾坤混元一氣圖——”
這就是我在深度睡眠之後，思想深處靈光一閃，突然想到的。
我沒有遲疑，立刻撥打孔雀妃的號碼。
時間寶貴，分秒必爭。
非常情況下，我已經顧不得禮貌問題，必須馬上就要找到孔雀妃。不然的話，又要被敵人搶先一步了。
電話接通，孔雀妃的聲音透著慵懶。
“我幫你找白龍王。”
我隻說了這一句話，剩下的，要讓孔雀妃去琢磨。
“你命令不了白龍王。”
孔雀妃淡淡地笑起來，聲音中透著極大的悲哀。
地球人的“人脈”問題不解決，就永遠沒有公平可言。
我一向都知道，隻要有合適的籌碼，就能等價交換。如果交易無法進行，最大的障礙就是手中的籌碼不足。
“我找白龍王，如果能做到，你就答應我的要求，帶金小九去乾坤混元一氣圖。”
我的要求很簡單，這種交換也很直接，沒有一點可以商榷之處。
“好，我答應。”
之後，孔雀妃突然一聲長歎，似乎有很多話，都被這一聲歎息給掩蓋住了。
一瞬間，我心裏掠過一絲懷疑，但隨即否定。
不丹王對於孔雀妃深情無比，即使她中了“夜叉降頭”，不丹王仍然不離不棄，發動舉國之力，尋找破解降頭術的方法。
如今，萬一我有機會幫她解除降頭術的困擾，她就能重新回到不丹王的身邊。這種德行，善莫大焉。
“叨擾了。”
我輕輕地掛斷了電話，然後深深地呼出一口氣。
這是一局困難重重的大棋，極度考驗我的棋力。
即便是梅麗莎在我身邊，她或許也會畏懼困難，很快就要打退堂鼓。
為了大哥，我已經沒有退路。
天亮了，加德滿都又迎來了嶄新的一天。
我一個人出門，按照白菲在飛機上給的地址，一路找過去。
那家香料公司的總部就在老城區邊緣的一棟商業大廈，門口掛著十幾個公司銘牌。
我到了頂樓，向一個笑容甜美的前台小姐說明來意。
她撥了內線電話請示，隻過了一分鍾，白菲就親自出來迎接。
當下，她穿著一身青色的西服套裙，透露出商業女性的精明幹練，卻又不失亞洲女孩子的溫婉。
她的辦公室帶著淡淡的複古味道，角落的香爐裏，插著兩支褐色的檀香，香味繚繞，韻味深幽。
“我有朋友認識白龍王，關係尚可。如果代為籌謀，一切可行。”
白菲十分爽快，開門見山。
“我能為你做什麽？如此深情厚誼，不可能白白麻煩你。”
我也沒有客氣，直接進入談判。
白菲笑了，注視著我的眼睛。
“我們是朋友——但朋友之間，也要把賬目算清楚，不然的話，到了最後，糾纏不清，連朋友都沒法做。我隻有一個請求，幫我申請一條‘蒸發密令’。達成這一目標，我們就兩清了。你幫我，我幫你，互不相欠。”
果然不出我的預料，請白龍王出手這事，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同樣，向51地區總部申請“蒸發密令”，更是一件既困難又私密的事，並且帶有極大的風險。
白菲既然提出了這樣的要求，就證明，她完全了解我的身份和來曆。
我在腦海中做了權衡，隻用十秒鍾，就做出了決定。
“好，成交。什麽時候能夠見到白龍王？”
白菲點頭：“二十四小時內就可以，但是，白龍王不是任何人都能見的。他的精神狀態有些問題，幫助別人指點迷津的氣力越來越差，要想讓你的朋友真正獲得幫助，就得經過巧妙計算，按照時辰進行安排。”
“兩個人。”
我提出了新的要求，因為帶孔雀妃和亂雲大人一起過去，將會大大縮短他們受困的痛苦時間。
“那不可能——”
白菲立刻搖頭，嘴角露出笑意，那種模樣，令人過目難忘。
即使是在如此嚴肅的商業談判之中，她的模樣，也能夠讓人忘記了談判的市儈氣，時刻如沐春風。
“白小姐，一切談判的成敗，最大變數來自於籌碼。我有足夠多的籌碼，隻要你能請白龍王出手，我願付出任何代價。”
一條“蒸發密令”，足以讓梅麗莎撓頭變色。如果白菲提出更多要求，隻怕梅麗莎也不敢答應。可是，為了孔雀妃和亂雲大人，我可以冒險。
“我想想看，其實，我有很多麻煩，需要各種答案，而這些答案，都攥在你手裏。這樣，我再提一個條件，如果你帶兩個人去見白龍王，我就要一份資料，編號為194508。裏麵應該包括文字、圖片、視頻，我要全部的複印件和拷貝複製品。唯一的要求就是，這件事悄悄進行，不要泄露我的身份。”
我沒有任何遲疑，立刻點頭答應。
51地區有很多檔案，隨著時間推移而分批次解密。
白菲說的那個編號，已經超過七十年解密期限，梅麗莎出麵，很容易辦成。
“那就開始練習白龍王吧，就算能縮短五分鍾十分鍾也好。”
我沒有打算離去，並且，隻要白菲聯係好了，我將即刻通知孔雀妃、金小九那邊，直接去見白龍王，以免夜長夢多。
服務生進來，送上帶著梔子花香的咖啡。
白菲笑著要我稍作，一個人去了隔壁的套間，隨即關門。
我靜下心來，觀察這間辦公室，從各種文化韻味濃厚的陳設上，探查白菲的底細。
在飛機上的“偶遇”並非真正的巧合，很有可能是白菲刻意為之。其根本目的，就是為了“蒸發密令”。
所謂“蒸發”，就是51地區使用大數據係統，為某個不想曝光的人創造一個完整的假身份，並將假身份的信息資料注入到全球某國、某地的人口綜合管理係統之中，並為此人製造一套假的“真”身份資料。
原來的那個他蒸發消失，而新的這個他在另外一個地方複活。
隻要上層簽字，這件事很容易進行，而我和梅麗莎需要的，就是一個頒發“蒸發密令”的正確理由。
至於另外那份資料，很可能一個電話打過去，複印件資料就能寄過來。
這種交換，接近於假公濟私。
畢竟，我交出的是總部的機密，換來的卻是幫助自己的朋友渡過困厄難關。
白菲辦公桌的右側那麵牆，是一整個博古架，上麵擺放著各種香料、香精瓶、香薰燈。同時，還有十幾個格子裏，擺放著已經泛黃的古本經書，每一摞經書的旁邊，都擺著一幅卷軸。
不用打開卷軸觀看，從卷軸兩端的紫檀、花梨、鐵木、降龍木等等不同材質的輥子上，就能推斷，每一幅卷軸肯定都價值不菲。
我沒有過多猜忌白菲，一見麵起，她就給我留下了很好的印象。
現在，我隻希望大家合作，能為這個世界解決一些麻煩，讓一串串死結，稍微減輕一點。
文字出現之前，古人結繩記事，將人生中遇到的所有問題，全都用繩子上大大小小的繩結來代替。
或許從那時候起，人類就注定了要跟“死結”打交道。
穿著棕色馬甲的服務生再次進來，給我換上一杯熱咖啡，端走了涼咖啡。
這次，咖啡帶著玫瑰幽香。
我端起杯子，深深嗅了嗅，咖啡的凝重濃香與玫瑰的浮華香氣融合在一起，別有一番情調。
香料是人類最偉大的發明之一，而檀香和佛香，更是接近於神跡供奉，其微妙之處，不可言說。
“喂，不要喝，放下——”
套間的門依舊關著，白菲的叫聲猛地傳來。
門開了，她皺著眉走出來，從我手中拿走了杯子，低頭嗅了一下，眉頭皺得更緊，然後大踏步走了出去。
我知道一定有事發生，但卻想不出是什麽。
等她回來，手上已經沒了咖啡杯。
“抱歉，剛剛的咖啡有些小問題，已經命人倒掉了。對於香料，我有些怪癖，所以剛剛那杯咖啡裏滴入了玫瑰精油，讓我無法忍受，葉先生受驚了。”
我沒有提出任何質疑，咖啡出了香料的問題，她絕對不會小題大做，精神如此緊張。
“加德滿都陷入了亂局，不管發生任何事，全都正常。”
我替她解圍，一臉雲淡風輕，表示自己毫不在意。
“有人故意攪局，但是，我們是朋友，如果喝了那杯咖啡，身體受到了傷害，那我的罪過就大了。”
白菲的解釋，並不令人信服。
我能理解，那杯帶著玫瑰花香的咖啡，很可能要了我的命。如果不是她嗅覺靈敏，警惕性極高，恐怕要釀成大禍。
其實，我平時對於陌生環境裏的飲食相當注意，絕對不會輕易入口。這次，白菲答應我請白龍王幫忙，極度的放鬆之後，才出現了麻痹大意的情形。
“白小姐做的是佛香生意，在加德滿都也有敵人嗎？他們難道不知道，對信徒動手，是對佛祖的不敬？”
白菲笑起來，輕輕搖頭：“唉，對於那些根本沒有信仰的人來說，褻瀆佛祖，冒犯信徒，都不是什麽大事。二十一世，世界物欲橫流，我們也隻能潔身自好了。對了，我已經聯係白龍王的光門弟子，正在等她消息。”
這時候，前台那位女孩子托著一個黑檀木茶盤，親自上茶。
她把托盤放在桌上，雙手捧起一隻鑲嵌金絲的烏木茶碗，恭恭敬敬地向我鞠躬。
如果放在平時，她無需對一個客人行此大禮。可是，剛剛是她的疏忽，讓服務生送上一杯可疑的咖啡，等於是犯了大錯。
她的鞠躬賠罪，就印證了我的猜測。
我沒有起身，伸出雙手，接下了這杯“賠罪茶”。
這也是東方禮儀的一種，敬茶賠罪，接茶寬恕。
我接了茶杯，就算對方有一百個錯，也都諒解過去了。
前台女孩子退下，白菲臉上的笑容更深了。
“葉先生是個聰明人，剛剛那杯咖啡，是有人想亂上添亂。你在這裏出事，我的香料公司就開不成了。然後，敵人大舉進攻，占領加德滿都的江湖。現在的局勢啊，牽一發而動全身，而葉先生就是其中的關鍵先生，嗬嗬嗬嗬……”
不管此前發生了什麽，都先翻過一頁，而我的目標很明確，向孔雀妃、亂雲大人施以援手之後，我就帶著一份神秘女孩子的調查報告回總部去。
關於落日會，他們過去存在，將來也一定存在，不是51地區研究的重點。
身為調查員，我得分清輕重緩急，同時也得有勇氣麵對失敗。
“白小姐，你幫了我，我幫了你，大家是心照不宣的朋友。至於敵人，不用想得太壞。這個世界上，任何時候都能化敵為友，隻看我們的價值觀能不能相融。”
在等待的過程中，白菲給角落的香爐換了三次香，一次是紫檀，一次是蜜絲佛陀，一次是繞指柔。
我沒有提及自己對香料的研究與認識，在白菲麵前，那就變成了討好與賣弄。
其實，我最喜愛的，莫過於小葉紫檀香。木料撚成碎屑後，不必添加任何膠質，直接通過錫紙加熱，散發出的就是純正到極致的檀香。
如果木料來自於五百年以上的印度檀、爪哇檀，其香味就更加沁人心脾了。
“葉先生，小師妹——白龍王的關門弟子曾經問過我，為什麽要幫你？你猜我怎樣回答的？”
我低頭喝茶，等待白菲自己揭開謎底。
“我告訴她，葉先生請求白龍王幫忙，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別人。這麽久了，她從來沒有遇到過，如此大公無私、為朋友兩肋插刀的人，所以，她答應一定通報，央求白龍王答應。”
我感謝白菲，但對她這些話，並沒有放在心上。
因為我知道，如果沒有等價交換，白菲、白龍王都不會幫忙，隻能任由孔雀妃和亂雲大人自生自滅。
“你根本沒有問我，是替誰請求蒸發密令？”
我搖搖頭，她不說，我不問，這就是規矩。
江湖上的百曉生、包打聽總是希望自己知道更多秘密，才能撐起“江湖指路明燈”的身份，但是，這麽多年來，任何一個包打聽，都沒有善始善終。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出來混，總是要還的。
那些擅長打探別人秘密的，每一條秘密，都會成為套在脖子上的一根絞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