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金龍戲珠三寸宮鞋

不知不覺,我在房間裏工作了五個小時。

走到露台透氣的時候,已經到了黃昏。

外麵,城市裏五光十色的霓虹燈已經亮起來。

加德是尼國的首都,位於加德穀地,巴格馬提河和比興馬提河的匯口處。

這裏海拔約1400米,四周環山,建城於公元723年,是一座擁有1200多年曆史的古老城市。

城市坐落於大雪山山脈南坡,大山成為天然屏障,阻擋北方寒風,南麵迎著印度洋暖流,造就了其得天獨厚的繁榮商旅環境。

在總部的秘密檔案中,加德還有個代號叫“龐貝之影”。

華美之城龐貝瞬間消亡於維蘇威火山爆發,而加德也很有可能在未來消亡於地球版塊傾軋之內。

以“龐貝之影”命名,似乎是本城的一個不祥之兆。

地球內核的不穩定性,隨時都會爆發滅國之災,任何科學機構的預測,在這些絕世天災麵前,都變得毫無意義。

專家做過上萬次地球建模,如果第三輪大雪山運動開始,歐亞板塊傾軋,將會出現一萬次十級地震同時爆發的慘烈場景,“地覆天翻”不再是一個成語,而是瞬間變成現實。

所以,這次我的加德調查之行,才讓梅麗莎擔心不已。

“葉先生,又開始了,她又開始了!”耳機裏,監控人員急促地匯報。

我命令同事把監視室內的畫麵切換到房間的大屏幕上,隨即關閉窗簾,凝神觀看。

畫麵中,女孩子坐在椅子上,深深地垂著頭,似乎已經睡著了。

當月光由窗戶照進了房間,女孩子突然抬起了頭,向窗外望去,接著就站起來,雙手撕扯頭發。

“我從陰間來,地獄大門敞開了,你們……你們必須贖罪,贖罪……所有的清算即將展開……”

“葉先生,需要給她注射鎮靜劑嗎?”監控人員問。

我謹慎地回應:“再觀察幾分鍾,隻要她沒有發生劇烈的自殘行為,就可以觀察下去。”

這種情況下,我希望從女孩子的胡言亂語中尋找線索,確保在有限的時間裏,找到有效的突破口。

“凡月光照耀之地,都是陰間,我從陰間來……你們沉睡,你們在月光裏沉睡,有誰知道,一覺醒來,已經是十八層地獄?你們還不跪下來祈禱贖罪,洗刷自己的罪行……”

我聽著她的話,突然有了一個嶄新的行動計劃。

按照錢伯斯的匯報,當女孩子詭異爆發時,他們隻能通過注射鎮靜劑來解決麻煩,卻從來沒有一個人在這種時候接近她,近距離傾聽,試著從情緒變化中深入了解對方。

我立刻出門,奔向監控室。

隻過了半分鍾,我就出現在監控室中,麵對著披頭散發的女孩子。

“你從哪裏來?為什麽出現在雪峰觀察所外麵?你說的陰間在哪裏?你既然從那裏來,能不能指引我們找到那裏?小姐,放輕鬆,我是好人,不會傷害你,願意坦誠地幫助你。好了,請坐下,我們來談一談,陰間究竟在哪裏?”

我向她伸出手,準備拉著她坐下。

“我從陰間來……陰間無處不在,月光所到之處,都是陰間……”翻來覆去,她隻說這幾句話。

我的手指碰到了她的手腕,緩緩收緊握住,拉著她向右走,然後讓她坐在談判桌邊。

“姐姐,姐姐,你不要來找我,我已經死了,現在是陰間使者,不要來找我……”猛地,女孩子一反手,用力扣住我的手腕,驚恐地低叫起來。

在錢伯斯提交的四百多段視頻中,女孩子從來沒有說過“姐姐”兩個字。

“好,我們會轉告你姐姐,但你首先得告訴我,她叫什麽名字,住在什麽地方?”我沿著“姐姐”的線索,繼續向下問。

女孩子盯著我,雙眼一眨不眨。

我若無其事地微笑:“說說她的名字吧,加德的華人圈子不大,或許我聽過她名字。找到她,你就能回家了。”

其實,從女孩子出現,所有人就默認她住在加德,我也受到誤導,才說出上麵的話。

女孩子低聲報出了一個地址:“中環幹諾道中5號。”

如果地址限定於尼國加德市,自然很難理解這個地址的含義。不過,一旦視野放遠,把城市改為東島,就明白中環幹諾道中5號正是“東島東方文華酒店”,一個久負盛名的風水寶地。

我控製情緒,沒有表現出絲毫驚愕,迅速地拿出本子和筆,把她說的地址記下來。

“你住在那裏,還是你姐姐住那裏?她叫什麽名字?具體是在哪個房間?”我繼續追問,卻再也沒有得到任何有效的回應,她又恢複了自說自話的模樣。

耳機裏,監控人員的聲音漸漸冷靜下來:“葉先生,監察對象的各項體征恢複正常。”

我思索著那個地址代表的含義,對這一次的近距離會麵功敗垂成感到遺憾。

對方情緒激動之時,一定會露出破綻。很可惜,隻有幾秒鍾時間,轉瞬即逝,我剛剛窺見對方內心深處的秘密,線索就突然中斷了。

對於一個無法在全球係統中查到的人來說,找到突破口的幾率,猶如大海撈針一般。

“你好好休息,住在這裏非常安全。”我微笑著說。

退出監控室之後,我做出決定,先循著女孩子走過的路線,到加德的老城區轉轉。

錢伯斯想要陪同,被我拒絕了。

我希望用自己的眼睛,洞察神秘的老城,找到其他人忽略的細節。

“這件事是無害的,葉先生,按照我的想法,完全可以擱置。尼國出現過太多類似的事情,如果一一追查,恐怕大家都長上三頭六臂,都沒辦法工作,嗬嗬嗬嗬……”錢伯斯訕笑著解釋。

我笑了笑,一個人背著包出門,沒有在他身上浪費太多時間。

走在加德老城區,四周是各種使用尼國語、英語、漢語交流的遊客和商家,熙熙攘攘,往來不絕。

做為51地區的特別調查員,我已經習慣了影子一樣出現在一個陌生的城市,手術刀一樣,切入事件核心,挖出根源真相。

這個世界亂象紛紜,別有用心者以訛傳訛,拉攏信眾,真的需要有一個公平公正的部門澄清事實,將事實真相還給天下民眾。

“喂,喂——”

有人在一個老舊的店門後一閃,向我招手,是一個圍著彩色頭巾、披著尼國長袍的老女人。

她的動作很快,耳垂上戴著的瑪瑙墜子一晃,就不見了。

我有種直覺,她在叫我,而且不是隨便招徠顧客,而是有其它事情。

那是一家尼國當地的飾品店,灰色的門口兩側,擺著幾尊殘缺不全的多臂石像。

我緩步走過去,舉起手機,對著佛像拍了幾張照片,用眼角餘光向店內瞥著。

“喂,這裏,這裏,談談,談談……”老女人已經退到了店堂深處。那裏有一扇狹窄的後門,被店內懸掛的唐卡、絲綢披肩遮擋了一半。

她一直在向我招手,招手的動作幅度很小,臉上的表情也十分謹慎。

我走進去,聞見尼國薰香的淡淡餘味。

“華國人,談談,給我錢,談談。”她快速地閃過了後門,在門外招手。

店裏空無一人,兩側破舊的貨架上擺著一些雕像、尼國銀飾、獸骨之類,沒有一件值錢的東西。

“你想談什麽?”我低聲問。

以我的身手,並不擔心遭到暗巷裏的襲擊。過去的工作經曆中,百戰百勝,從未失手過。

“那個女人,天上落下來的華國女人,她是妖怪,我撿到了妖怪的鞋子,一百元,鞋子給你。”老女人是加德當地人,中文生硬,斷斷續續,僅僅能表達意思而已。

我不動聲色,慢慢走過去,跟著老女人穿過狹窄的後院,又鑽了兩條小巷,到了另一個破舊的院子裏。

老女人走路很快,飄飄忽忽,猶如鬼魅一般。

我相信她說的妖怪和鞋子,都與我的研究對象有關。

那個院子裏的房子十分奇怪,北麵一間,是正方形的石屋,南麵那間,卻是圓形的帳篷。

我一走進去,立刻反應過來,這竟然是暗合了周易中“天圓地方”的玄學概念。

老女人站住,向我伸出了右手,皺紋堆累的臉上,露出了詭異的笑容。她的雙眼原本十分渾濁,此時此刻,卻放射著貪婪的亮光。

我拿出錢包,抽出兩張鈔票,放在她掌心裏。

她隻要一百元,我給的是兩百。

奇怪的是,她竟然隻收了一張鈔票,把另一張還給我。

“一百,神說,一百,鞋子,給你。”她一邊說,一邊轉身,走到石屋後麵去。

按照我的設想,女孩子的鞋子應該是運動鞋、皮鞋、登山靴之類,在胡亂奔跑中失落,被這個尼國老女人撿到,待價而沽。

走到這一步,我覺得可以鬆一口氣,最起碼證明,女孩子行經的路線完全正確,就是從這裏穿過了老城區。老女人的話,可以作為旁證。

錢伯斯有著所有媒體人的狡猾,如果某件事費時費力還不討好,他就會放棄調查,杜撰一個事件結尾。隻要每年能從總部要來兩千萬活動經費,其它事情都不重要。

老女人走出來,手裏拿著一個黑色塑料袋。

我後退一步,提高警惕,防範危險。

塑料袋共有三層,老女人用灰色鳥爪一般的手,一層一層扒開袋子,露出一隻鞋子。

我猛地一驚,剛剛放下的心突然懸起來,脫口而出:“這是什麽?怎麽可能,怎麽可能?”

那根本不是一隻現代化工藝製作的女鞋,而是一隻三寸金蓮鞋。古代女人裹腳,好好的一雙腳用布纏起來,最後變成三寸金蓮,外麵穿的就是手工縫製的精致繡鞋。

這是古老文明中常常遭人詬病的一麵,但古代男人樂此不疲,並衍生出了極為豐富的金蓮文化。

“這不是我要的鞋子。”我搖搖頭。

監控室裏那個女孩子並沒有裹腳,當然不會穿這種鞋子。

老女人搖頭:“鞋子,那個妖怪留下的,我撿到。那個女人是妖怪,妖怪的鞋子……”

她把塑料袋遞給我,我沒有立刻接過來,而是向旁邊的石桌指了指。

老女人把鞋子放在石桌上,陽穀斜射,鞋麵上突然反射出來一道蜿蜒的金光。

我的眼睛被深深地刺痛,同時心中的驚駭更是無以複加。那不是普通的金光,而是金龍之光。

華國的三寸金蓮文化研究會曾經撰文,尋找一雙價值連城的“二龍戲珠鞋”,其中提到,那雙鞋的鞋麵上各有一條金龍,金龍口中銜著半顆絕世夜明珠。

龍是華國古代皇家象征,並且是帝王專用。能夠把金龍繡在女子鞋麵上,那麽鞋子的主人一定是帝王最寵愛的女人。

按照該協會提供的資料,千古以來,隻有一個癡迷於風花雪月的皇帝,才做過這種荒唐之極的**事情,而且因此大國傾覆,成為華夏曆史上永不愈合的傷疤。

從這隻鞋子,我聯想到很多,但怎麽也無法把鞋子跟那女孩子聯係在一起。

“這不是她的鞋子,你弄錯了。”做為訓練有素的調查員,我始終分得清工作主次。

當下,我的身份不是尼國尋寶者,而是為了調查神秘事件而來。

“是她的鞋子,她走過去,鞋子在她手上握著,滑倒,鞋子掉了,我撿到了,我撿到了。”

老女人怕我不相信,向店鋪那邊指了指,又做了個用力搶奪的動作。

“是你從她手裏搶過來的?”我明白了。

老女人的嘴角牽動了一下,表情竟然變得極其殘忍,令人不寒而栗。

“鞋子是她的,我是好人,隻要鞋子,天狗幫的人,什麽都要。我是好人,如果她需要幫忙,我會幫忙。天狗幫不是好人,到處害人。”

我知道天狗幫,那是加德兩大幫派之一。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這個天狗幫就是江湖裏的一股汙濁暗流,隻要是賺錢的生意,什麽都接,什麽都做。

我緊緊盯著老女人,她的表情變得不自在起來,極力躲避著我的逼視。

這隻金龍戲珠三寸金蓮的出現,讓事情變得更加撲朔迷離。如果老女人說的是真話,鞋子或許就能揭示那個女孩子的來曆。

“好好說話,我可以給你一萬元。”我微笑著說。

總部的表情訓練課世界一流,任何一個調查員在極端情況下,都可以自如地變換出溫文爾雅的表情,絕對不給問訊對象造成任何心理上的壓力。

“我不知道,鞋子是她的,她是妖怪。天狗幫的人盯上她,跟我無關——”

我突然打斷老女人的話:“唐卡呢?那幅唐卡在你這裏,一萬元,我買了。”

現在,女孩子穿過老城區的路線和過程越來越明晰。

老女人看到她經過,並從她手裏搶奪了鞋子,也有可能同時搶走了唐卡。之後,天狗幫尾隨,當女孩子出了老城區又倒回來的時候,天狗幫出手,對女孩子進行二次洗劫。最終,不知什麽原因,女孩子上了雪峰,出現在觀察所外麵。

在這種推理邏輯中,最大的破綻在於,從老城區到觀察所,沒有直升機就無法做到。

老女人後退一步,突然捂住了嘴。

“唐卡,我要那幅唐卡,一萬元,一萬美元。”我步步緊逼,不讓她有編造謊言的機會。

猛然間,我察覺到了危險,馬上後撤旋身。

篤的一聲,一把雪亮的飛鏢從我鼻尖前麵掠過,釘入了側麵的木柱,鏢尾的三寸長紅綢迎風飄動,颯颯亂響,如同一隻小小的火把。

飛鏢掠過時,我聞見了淡淡的毒腥氣,可見鏢尖上淬煉了劇毒。

如果我沒有閃躲,這一鏢應該能夠正中我的左側太陽穴。

一個戴著修表匠眼鏡的老頭子出現在石屋側麵,雙手按在腰間的三寸寬牛皮腰帶上。

那就是飛鏢的鏢囊,他的手指一動,就能發射出奪命的飛鏢。

“我沒有任何惡意,隻想買下那張唐卡。”我低聲解釋。

不到萬不得已,我不會動用武力。

武力能解決歹徒,卻不能解決麻煩。

“喂,年輕人,別自討沒趣,趕緊滾吧。天狗幫要什麽東西,自己來討。回去告訴魏大通,不怕死的盡管來。他媽的,一個狗太監的後代,整天在加德作威作福,還惹到我頭上來,瞎了他的狗眼,滾吧,快滾吧!”老頭子挺直了腰板,每一句話都像一支飛鏢,帶著騰騰殺氣。

我搖搖頭:“閣下誤會了,我不是天狗幫的人,隻是普通遊客。這裏有一隻鞋子,那個女孩子穿過老城區的時候,身上披著唐卡。現在,我隻要唐卡,可以出兩萬美元,這價格怎麽樣?可以成交嗎?”

“過來。”老頭子叫了一聲。

老女人向後退,一直到了老頭子旁邊。

“到我後麵去,他媽的天狗幫,敢動我風火雷的女人,怕是活得不耐煩了。好了,現在給你十秒鍾,滾出我的院子,忘掉剛剛發生的事。那隻鞋子歸你了,回去跟魏大通交待吧。”

“風火雷”三個字,讓我的心情突然放鬆下來。

我有十三位師父,其中之一是閩南人,祖上是八十萬禁軍教頭林氏一族。他教會我失傳七十年的長槍術,讓我在中華武術方麵的造詣有了突飛猛進的發展。

長槍術曾經在洲際戰亞洲戰場大顯神威,前線戰士的拚刺刀技術大幅提高,在長沙會戰中反製軸心國的三八大蓋刺刀術,殺得敵人鬼哭狼嚎。林氏一族長槍術一戰成名,為亞洲江湖樹立了一麵旗幟。

上世紀末期,風火雷是亞洲江湖奇人,出身於川中霹靂堂雷家,為了一個女人與家族反目成仇,失手殺了家族中的一位大佬,之後退出雷家,流落江湖,成了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

如果沒有我師父豹子頭出手保護,風火雷早就死無葬身之地。

我向老頭子抱拳拱手,然後緩緩舒展雙臂,雙拳半握,如同長槍在手,接著躬腰箭步,做了個“三步連環突刺”的動作。

這是林氏一族長槍術的秘傳,一撥二挑三穿,三步殺一敵,千裏不留行。

師父豹子頭的爺爺“萬人敵”林擒龍之所以名垂青史,跟隨美國人登上受降船,就是因為這一手長槍術。受降那天,三千敵酋在爺爺麵前跪拜,敬稱“亞洲槍神”。

老頭子啊地叫了一聲,雙手指著我,突然間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我緩步後退,恢複雙手下垂的姿勢。

為了練好這一招,我下了三個月苦功,磨爛了四雙作戰靴。

如果此刻回到洲際戰戰場,我一定能像祖輩那樣,長槍殺敵,揚我華夏威風。

“你是……你是他媽的……”

風火雷又叫了一聲,向前猛走了幾步,突然單膝跪地。

“我風火雷不知道是林氏一族的傳人到了,差點傷了恩人,真真該死,真真該死,萬望恕罪,恕罪恕罪——”

我趕緊彎腰攙扶,老頭子沒有起身,而是連磕了三個響頭,額頭撞在青石地麵上,砰砰有聲。

“前輩請起,不敢當,不敢當。”我用力攙扶,感覺風火雷像焊在地上一樣,根本拖不動他。

他的年齡應該已經超過五十歲,但千斤墜的功夫相當了得,跪在地上發力,自身重量增加十倍,任何人都無法攙他起身。

“黛絲,黛絲,快過來,這是當年救過咱命的恩人後代,快過來磕頭,磕頭!”

那個老女人也跑過來,跪在老頭子後麵,向我磕頭。

我既然攙扶不了對方,就隻好閃在一邊,不敢接受對方大禮。他們要感謝的是師父豹子頭,這份心意,天地可鑒。

老頭子站起來,帶著那老女人向我深深鞠躬。

“我風火雷隱居加德十五年,日思夜想,就是要報答豹子頭林爺的大恩大德。十五年來,也有一點積蓄,請小兄弟全都帶上,轉交林爺。黛絲,趕緊去拿支票,快去快去!”

老頭子已經紅了眼圈,可見此人重情重義,對師父當年的救命之恩,一直不忘。隻不過,師父做過太多善事,施恩而不圖報,對任何金銀財寶,全都視如糞土。

老女人跑進石屋,對老頭子十分恭順。

“前輩,我不要錢,我師父豹子頭也不會要。現在,我隻要那張唐卡。”我言簡意賅,把複雜情況盡快明朗化。

江湖複雜,人心如海。

我欣賞豹子頭知恩圖報的精神,但卻不會因此而以私廢公。

如果能拿到唐卡,就將再度接近真相。

“不行。”風火雷搖頭。

老女人從石屋裏出來,雙手捧著支票簿和簽字筆。

風火雷接過支票簿,在上麵填了一個數字,然後撕下來給我。

真想不到,他們居住在這麽破舊的地方,支票簿上填的數字竟然是八千萬美金。

“小兄弟,請把支票交給大恩公。”風火雷把支票放在我手上,接著雙手合十,再鞠一躬。

麵對這種性情中人,我知道很難拒絕,就把支票收起來。

人與人的身份不同,價值觀念也不相同。師父現在居住於新加坡,僅僅是名下房產總值,就達到十億美金,另外還有六家珠寶店、兩家金礦、兩家錫礦,這張八千萬的支票,對他而言,不過是千裏送鵝毛,禮輕人意重。

師父說過,施恩圖報,下作至極。如果我把風火雷的事告訴師父,他隻會加倍奉還。

接過支票的同時,我把自己的名片交給風火雷,然後決絕地要求:“多謝,二位好意,我一定會向師父轉達。現在,我隻要唐卡,不管二位有什麽難言之隱,都得把唐卡交給我。”

兩個人對望了一眼,同時搖頭。

那個叫黛絲的老女人緊攥雙拳,肩頭輕輕顫抖:“那個是地獄深淵之路,不能給你。天狗幫出價一億美金,我們給他們,送他們下地獄。你是恩人,不能給你。鞋子給你,我以為你是天狗幫的人。現在,快走吧,不要管這件事,這裏是地獄,唐卡轉世,妖怪降臨……”

我不為所動,望著黛絲。

在我的逼視下,她下意識地抓住了風火雷的手。

風火雷反手握著黛絲的雙手,哈哈大笑:“黛絲,你不要怕,不管天狗幫還是轉世唐卡,有我風火雷在這裏,就沒有任何邪惡力量,能傷得了你。當年在霹靂堂,七長老囂張,打了你一巴掌,我怎麽對他?哈哈哈哈,我一刀就砍下了他的腦袋。在我麵前,誰敢對我的女人失禮,我就讓他百倍奉還,哈哈哈哈……”

我不自禁地皺眉,因為當年那件事師父說過,根本是另外一個版本。

霹靂堂七長老道德敗壞,在東南亞跟三大海盜幫狼狽為奸,背了四條人命。師父跟蹤到霹靂堂,就是為了為民除害。風火雷為了七長老掌摑黛絲的事暴起殺人,這並非一次正義行動。

師父出手搭救,也是為了那四條人命。所以,這件事上,師父得出的結論是,風火雷戾氣過重,將來一定招禍上身。

“小兄弟,記住我的話,永遠不要摻和轉世唐卡的事,那是地獄和妖怪的世界,聽我忠告,趕緊離開加德,趕緊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