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945線上的深淵恐懼
凝視深淵的時候，深淵也凝視你。
當下，我觀看視頻錄像，一下子想到了這句話。
錢伯斯審訊女孩子，其目的並不單純，因為他們談到了我大哥“長風戰神”，那應該是另外一個範疇的內容了。
我拒絕了下屬的提議，對於女孩子的處理手段必須慎重。
不然的話，將會引發巨大混亂。
“保護好她，不要讓她受到任何傷害。”
迄今為止，我都沒有打開女孩子的心扉。
她的神秘出現，以及披著的唐卡，都給加德帶來了一種可怕的預兆。
接下來，我調研了錢伯斯的全部曆史。
其中一段，引起了我的興趣。
錢伯斯入職時，曾經提交了自己的一份雪山報告，工作的落腳點，就在傳說中的“1945線”。
看過洲際戰曆史的人，都知道那個代號。
1945東海京受降之後，洲際戰落下帷幕，但軸心國的戰鬥力似乎並未全部崩潰，其中就涉及到大雪山山脈深處的“不死勇士巢穴”。
元首曾經兩度派出探險隊，到那裏去尋找傳說中的不死勇士，企圖借助於這種不可預知的神力，挽救歐洲戰場上的敗局。
探險隊行經的路線，就被稱為“1945線”。
我讀懂了錢伯斯履曆表裏的每一個字，並且將每句話都做了邏輯延伸。
如果他恰巧跟不死勇士有關，那就是一個巨大的麻煩。
大哥葉長天失蹤前，也在追查這條線索，並且在一份報告中提及，已經有了突破。
到了下午四點鍾，我接到了總部來的電話。
錢伯斯的死，讓總部的情報價值評定部門嗅到了不尋常的味道。
電話中，梅麗莎極度關懷：“葉開，如果遇到危險，可以采取清零政策，毀滅每一個知情者，將混亂扼殺在萌芽狀態之中。記住，我們51地區的工作原則是，能解決則解決，不能解決則毀滅，讓一切消失，不給任何人留下麻煩，就是最好的處置之道。”
入職時，我和一眾新人反複背誦這句話，並且把它牢牢地刻在心裏。
“謝謝提醒，我會小心。”
梅麗莎感歎：“葉開，很多前輩看好你，就是因為你處事夠穩妥，從不冒進。他們對你寄予厚望，甚至超過了當年對長風戰神的期許。加油，等你凱旋歸來。”
對於梅麗莎，我有天然的親近感。
她教會我很多，等於是我在總部的一把保護傘。
通話完畢，我又接到她發送過來的電子郵件，其中就有情報部門對錢伯斯的分析。
果然，英雄所見略同，很多專家也意識到“1945線”的問題。
對於軍部的人來說，不死勇士是一個酒後閑聊的話題。可是，對於我們51地區，這卻是一個重大隱患。
那份報告的結尾指出，在雪山地區，一棵樹不可能孤零零地存在。
這是一個隱晦的比喻，其實就是在告訴我，一定要小心錢伯斯的同謀。
當我閱讀完總部的報告，立刻對加德行動隊的未來，充滿了隱憂。
每個地區出現一個叛徒後，其他人都會受到牽連，至少三年內審查不斷，全都被調離關鍵崗位。
我隻希望，錢伯斯不是病毒，讓整個加德滿遭殃。
經過了兩小時的長考之後，我打電話給司空摘星。
對於這個被愛情衝昏了頭腦的年輕人來說，我的電話能夠讓他冷靜一點，不至於這麽快就被如火如荼的愛情熔化了。
“司空，幫我個忙，調查一下，金小九為什麽來加德？除了轉世唐卡，她還想要什麽？”
如果僅僅是金取幫和金小九，我還沒有這麽憂慮。
有人想殺亂雲大人，這就預示著，四海翻騰，江山震怒。
作為51地區調查員，一定要有這種危機意識。
敵不動我不動，敵未動我先動。
假如金取幫也為了雪山上的秘事而來，我就得提前警告金小九，不要與51地區為敵。
“她跟我說，想把轉世唐卡獻給亂雲大人。江湖傳說，亂雲大人得了十一種絕症，就算是大羅金丹，也救不了命。所以，想用轉世唐卡的神奇力量，讓自己轉世重生，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這件事其實十分荒誕，以至於司空摘星說到最後，自己憋不住笑起來。
“老實說，你覺得，這是不是借口？金小九來加德，一定另有所圖，對不對？”
司空摘星支支吾吾，不想回答。
“司空，五次，記得嗎？我救了你五次，你欠我五條命。所以，我問你問題，你得老老實實回答，懂不懂？”
司空摘星大叫起來：“葉開，咱們不是說過，以後不要再提這種丟臉的事嗎？你救我五次，我也救你五次，不就扯平了？關鍵是，你他媽的老是藏在51地區總部，那個美女上校對你又百般照顧，你就想躲在袋鼠媽媽育兒袋裏的小袋鼠一樣，根本碰不上一點點危險。我想救你命，你給我機會嗎？”
司空摘星的比喻能力十分奇葩，每次提到梅麗莎，都把我和她的關係比喻成小袋鼠和袋鼠媽媽。
“告訴我，我要答案。”
我不跟司空摘星胡攪蠻纏，在我麵前，他可以拒絕回答，但從不撒謊。
“她要……她要……‘1945線’。葉開，別說是我說的，咱們是朋友，你不能出賣我。金小九最討厭男人嘴巴不牢，我這樣背後泄露她的秘密，她肯定恨死我了。”
我的心猛地一沉，錢伯斯與那條線有關，金小九也想奪取那條線的秘密。
也就是說，不死勇士的秘密，又一次浮上江湖。
“司空，這不是開玩笑，金取幫圖謀的事情太大了，恐怕你的夢中情人有危險。最好的處置方法，就是勸她別來。”
司空摘星唉聲歎氣：“她已經來了，再有七個小時，車隊就會抵達加德。我猜，她一定把金取幫的精銳全都帶來了，不達目的，絕不收兵。葉開，如果你有‘1945線’的消息，也透露給我一點。你知道嗎？我現在滿腦子隻有她，隻要能讓她開心一笑，我情願從珠穆朗瑪峰上一個倒栽蔥紮下來。天哪，我不知道造了什麽孽，竟然要遭受如此沉重的愛情折磨？”
“褒姒一笑，烽火戲諸侯。”
這就是我為司空摘星下的定論，過去，他沒心沒肺，如同流星，所有思想都放在鑽研梁上君子那一套上。
如今，風水輪流轉，該他掏心掏肺，對待一個女孩子了。
“烽火戲諸侯？哪有他媽的諸侯？我我我……我有時候懷疑，是不是中了金小九的蠱了？葉開，我真佩服你，你們總部那麽多漂亮妞兒，全世界各國的都有，要身材有身材，要臉蛋有臉蛋，但你偏偏誰都不喜歡，也從沒愛上過其中一個。讓我相信，那個蘇珊、艾瑪、莉莉絲、朱麗葉……哪一個不都是傾國傾城，如同天仙一般？葉開，就算是石頭人，也會動心了啊……”
司空摘星說的這些女孩子的確漂亮，因為51地區招收工作人員的時候，五官外貌，是很重要的一環。
我對這些女孩子保持禮貌，但絕不會產生愛情。
古人曾說，匈奴未滅，何以家為？
找不到大哥葉長天，我絕對不會讓女孩子的長發，糾結住我的英雄夢想。
“司空，能不能通知金小九，把我說的話告訴她？在加德，已經人滿為患，金取幫過來，隻會亂上加亂。很可能，有人要埋在這裏。”
我沒有故意嚇唬司空摘星，從錢伯斯的死，我就知道，這是一個非常凶殘的開局。
“葉開，其實我們可以從反麵考慮問題，你幫我，無底線幫我，無論是轉世唐卡還是‘1945線’，隻要是金小九喜歡的，你都幫我弄來給她。反正我欠你五條命，多欠一些，也沒關係，是不是？”
我笑了：“司空，你真無恥。”
我們是朋友，朋友之間，有時候一句玩笑話，就能讓電話兩端的人感到溫暖。
“葉開，金小九說過，長風戰神是她的偶像。她知道我們是朋友，所以，有一次要我轉達對你的安慰。”
司空摘星說到正事的時候，不再嬉笑。
朋友們都知道，大哥在我心中的分量。
“謝謝，代我謝謝她。”
“嗯，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葉開，我相信長風戰神的在天之靈——”
“放屁，司空，我大哥沒死呢，不要咒他。”我笑著打斷他，忽然間，眼淚已經漫過了臉頰。
大哥沒死，這是第六感告訴我的。
正因如此，我猜測，他處在困局之中。
如果以長風戰神的能力還不能脫困，這個局一定是彌天大局，曠古未見。
我希望自己有能力破除迷局，幫助大哥脫困。
“葉開，我幫金小九還有一個小心思，那就是請她帶我去見亂雲大人。你知道的，亂雲大人跟爪哇島白龍王是兄弟，白龍王是能預知天下吉凶的人。隻要見到白龍王，我不問姻緣前程，隻問一個問題，那就是——長風戰神在哪裏？”
我的鼻子又是一酸，司空摘星是我的好朋友、好兄弟。
大哥的失蹤，同樣讓他們感到壓抑。
像司空摘星這麽遊戲人間的年輕人，都願意為了大哥，費這麽大的力氣去求白龍王，證明這個朋友值得深交。
“好，多謝。”
司空摘星笑起來：“有什麽好謝的，長風戰神是你的大哥，就是我們的大哥。”
我們都是男人，平時很少表露自己的真實情感。
偶然露出冰山一角，我就知道，司空摘星這樣的好兄弟，永遠都能與我同生共死。
“見到金小九，代我問好。”
司空摘星大笑，然後掛斷了電話。
據我所知，世界上至少有十五個國家對不死勇士感興趣。
洲際戰時期，盟軍戰勝軸心國的經過相當複雜。
無論是斯大林格勒大血戰，還是敦刻爾克大撤退、珍珠港之戰、中途島之戰、原子彈之戰、諾曼底登陸戰……勝負隻在一念之間。
天佑盟國，最終獲勝。
洲際戰結束，但戰爭惡魔仍然在人間遊**。
很多軍事家都曾發出過可怕的預言，三戰必定發生。
依照戰爭規律，一戰中沒來得及大規模參戰的飛機、坦克、戰艦、潛艇在洲際戰中悉數登場。
洲際戰中沒來得及參戰的大規模核武器、不死勇士等等，也會在三戰裏出現。
如此分析，就知道，這些國家為什麽對不死勇士感興趣。
51地區對於“1945線”如此敏感，也是一種對戰爭恐懼的表現。
至於金小九，想用金取幫的力量撼動這個可怕命題，恐怕背後會有大金主支撐。
我的思緒重新回到監控視頻中來，突然發現，視頻中的女孩子向攝像頭望著，再次使用了唇語。
“我知道你在哪裏，地獄之門已經打開，陰間向你招手，你，敢來嗎？你，敢來嗎？你，敢來嗎？”
當她連續重複這句話的時候，我感受到，她正在向我發起挑戰。
我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浮動的心潮重新恢複平靜。
隻要忘掉大哥失蹤這件事，我就能見招拆招，冷如石佛，絕不會在任何場合失態。
我走出去，吩咐下屬開門。
這一次，我要會一**間來的女孩子。
如果她代表的是無盡深淵，那麽，我將全力以赴，見識深淵內的風景。
當我走進去，女孩子輕輕搖搖頭，把額前的亂發甩到後麵去。
她的眼睛又黑又大，但又微微有些失神。
所以，當我坐下來注視她，就覺得她的眼睛是兩口已經幹涸的深井，散發著黑色的恐怖。
“你用唇語召喚我，有什麽想說的？”
我並不刻意冷淡，隻是保持語調平靜，不給她任何攻擊機會。
錢伯斯做了炮灰，有經驗的調查員應該能從炮灰中學到很多。
“我從陰間來，唯有陰間，才能永生。我到這裏來，就是超度有緣人，跟我一起回去。”
她的聲音穩定清晰，不像是說胡話。
“陰間在哪裏？”
“深淵，大雪山深處的深淵。”
她也注視我，我們相距五步，視線在空中交錯。
我相信，她一定來曆非凡，而不是無故而至。
今日之江湖，獨腳大盜、孤魂野鬼、單打獨鬥、單槍匹馬——已經沒有任何市場，沒有幾次出頭，就會被江湖勢力滅掉。
要想好好活下去，就要腳下有根，背後有人。
我相信，女孩子既然敢出現在加德，就是有人要她這麽做。
陰間屬於誰？屬於閻羅王。
那麽，她就是屬於閻羅王的人。
“你來超度我們？你是閻羅王的人嗎？”
我微笑著，淡定地跟她開了個小小的玩笑。
她輕輕點頭：“沒錯，十殿閻羅已經在點卯了，去晚了，也就一輩子都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