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木座大師三昧真火
當下，越來越多疑點指向那隻被鎮壓的猴子——當然，在卡洛斯的描述中，他遇到的是一個被大山鎮壓的男人。
找到猴子，就成了解決問題的關鍵。不過，鳳凰等人費盡心機拯救猴子，又能獲得什麽？猴子跟移魂玉壺之間，又是什麽關係？
在屏幕上，山壁是焦黑色的，仿佛被一場盛大的山火焚燒過。
從痕跡學的角度看，猴子的脖子與山壁接觸之處，也是焦黑一片。也就是說，山火肆虐時，猴子也就在那裏了。它沒有被燒死，真是一種奇跡。
那隻猴子體型偏瘦，毛發是金黃色，與普通猴子沒有太大區別。不過，剛剛它張口發聲時，的確表現出了一種“人的憤怒”。
“猴子在哪裏？我們什麽時候才能展開行動？”
現在，這裏隻有我和白鴿，所以我可以問一些敏感問題，不必擔心對方起疑。
“正在等機會，不過不是解救神猴的機會，而是等轉移地點。等那個地點準備好了，就可以行動。看起來，你很期待見到它？”
我立刻搖頭，淡定地反駁：“我隻關心最後能不能拿到錢，至於猴子……那是你們的事，跟我沒有太大關係。我是被鳳凰電暈後到這裏來的，不是主動過來。這一點，你我都清楚。”
白鴿嘻嘻哈哈地笑起來，起身去煮咖啡。
我盯著屏幕，那猴子依舊麵目猙獰，向屏幕外死死瞪著。
《西遊記》已經翻拍過多次，成了全世界都熟悉的公共題材。在很多影視劇中，我無法從扮演者眼中看到憤怒，這是非常失敗的。
孫猴子的成長過程中，一直伴隨著憤怒的戰鬥。即使最終西天取經成功，成為諸天神佛裏的一員，他仍然嫉惡如仇，不肯向邪惡勢力屈服。
這才是齊天大聖的本色，沒有憤怒，哪來覺悟？
驀地，我耳邊聽到了一個聲音，急促而惶急，像是外國人學說亞洲話：“我在這裏，救我，我可以給你一切，金山銀山，絕世寶藏，都可以。我能讓你長生，讓你與天地同壽，讓你登上天庭。總之，隻要是我有的，一定會跟你分享，讓你同樣擁有……我必須出去，我必須離開這裏……”
每一位成功的51地區調查員，都經受過嚴苛的語言訓練，至少能夠精通全球常見的五種語言，對其它的十幾個小語種、衍生語係也有積極探索。
我經過了那麽久的專業訓練，竟然無法分辨，自己聽到的究竟是哪一國的語言？
最終，我領悟到對方聲音裏的意思，這才意識到，是屏幕上的那隻猴子在說話。
它沒有通過聲音告訴我自己的處境和要求，而是通過第六感，讓我了解目前的狀況。
“我是……我怎麽救你？如果必須搬走那座大山，難道要揭開山頂的符籙嗎？到底應該怎麽做，還請講得更清楚一些？”
我沒有把它當成猴子對待，而像是麵對另一位超級智者。
“是斧子，是斧子，當然，也有符籙，就在山頂上。揭開符咒，拿起斧子，砍開這座山，我就能離開。”
猴子的眼睛死死盯著我，胸口緩緩地起伏，看上去落魄頹喪到了極點。
我從來不會混淆神話與現實，可是，從移魂玉壺的出現到發現被鎮壓了五百年的神猴，玉壺瀑布越來越帶給我驚喜和驚嚇。
現在，我也想早日解救這隻會說話的猴子，讓它把玉壺瀑布的事情說清楚。
世人多苦，經不起太多風雨。
如果不能消滅塔國南部存在的諸多隱患，這裏的一方百姓，恐怕就要在各種邪惡力量的壓迫之下，陷入水深火熱的苦難之境。
當然，救出神猴的後果是什麽，並不容易推斷。
如果真的像那個男人說的，將神猴從大山鎮壓之下，轉移到海底鐵獄，繼續關押，總算是一個讓人放心的結局。
“我不該失去自由，這一次，我再也不會任人宰割了。我是齊天大聖，我是天庭神猴，我是自由自在之神，為什麽要被莫名其妙的人類困住？你救了我，我就是你最得力的朋友，願意為你衝鋒陷陣，解決一切麻煩……”
我從未想到過，漫漫人生之中，竟然要跟一隻猴子討價還價。
“你到底是什麽？你從哪裏來？要往哪裏去？”
我提出了哲學史上的終極三問，忽然發現，這三個問題適用於一切情況乃至於一切物種。
“我是……我是……”對方突然語塞。
“它是猴子，但它從不承認自己是猴子。這真是一件奇怪的事，一隻有思想、有能力的猴子就不是猴子了嗎？就算它從猴子進化為神猴，依然是猴子，不對嗎？”
白鴿端著兩杯咖啡回來，將其中一杯放在我的手上，然後端起了另外一杯。
她望著屏幕，反問了那個問題，是在問我，也是在問它，更是在問自己。
“我是……取經者。”
那隻猴子的聲音低沉下去，似乎不知道如何開始回答，但最終還是給出了答案。
按照小說中說的，師徒四人都可以被稱為“取經者”。
曆史傳記中記載，唐玄奘西行時，身邊不斷有人跟隨護送，他們雖然沒有貫穿取經過程的始終，但也可以自稱是“取經者”。
我突然有種可怕的預感，它說的“取經者”很可能是真正的取經者，也就是說，它就是唐玄奘。
這真是一個瘋狂的念頭，真正的唐玄奘西天取經歸來，受到朝廷盛大歡迎，從此以後名垂青史，萬年不朽。
假如猴子是取經者，又被鎮壓了五百年，那些曆史記載又是如何產生的呢？
“你最好說清楚，這個問題非常重要，我都被弄糊塗了。”
我後退一步，遠離電腦屏幕，避免受到畫麵的幹擾。
白鴿笑著，輕輕拍拍我的肩膀：“別想太多，很多問題不是你我這種層次的小人物能夠考慮的。我說過，這是神猴，它說的話、從前的經曆都無法用常理解釋。好好聽著，我們隻是看守者，千萬不要越界，不要成為鳳凰阿姨的麻煩，懂了嗎？”
我當然不想成為任何人的麻煩，但剛剛一瞬間的詭異念頭，讓我對“神猴”的終極身份產生了巨大的懷疑。
“怎樣才能辨別真偽？”
我望著焦黑的石壁，忽然想到教派之中的三昧真火。
“我怎麽能相信你？除非你再次遭受三昧真火煉化。如果能扛住焚燒，自然就是傳說中的神猴了。”
我的念頭剛剛一轉，那猴子便立刻知道。
它艱難地抬頭，一雙黃褐色的眼睛死死盯著我。
“好了，我們不要糾纏於此了，相信鳳凰阿姨很快就要帶我們去山洞。我們請了一隊建築力學專家，他們會想出一些專業計劃，徹底將那座山洞掀翻，把它救出來。”
白鴿揮了揮手，啪的一聲，把電腦屏幕合上。
我鬆了口氣，被那猴子以那種刻骨銘心的仇恨眼神盯著，總歸不是件讓人舒服的事。
“人與猴的世界無法相通，鳳凰阿姨說過，要把神猴關進鐵獄，慢慢拷問。反正有的是時間，相信它一定會說實話。不在其位，不謀其政。那些是鳳凰阿姨要考慮的，跟你我無關。”
白鴿的語氣變得無比輕鬆，如果不是在鳳凰的庇佑之下，她恐怕早就變成了其它江湖人的獵物。
我並不懼怕那隻猴子，但不知不覺之中，它已經變成了我的一種心病。
晚一些時候，鳳凰回來，眉頭微微皺著，似乎心事重重。
“所有人都已經出發，今晚勘察地形，連夜製定計劃，三日內就能拆開山洞，救出那隻猴子。”
她用了“拆開”二字，可見這一次已經下定了決心，就算把大山拆掉，也得達成目標。
我無話可說，因為到現在為止，那隻猴子所有的表現，全都沉重地壓在我的心上。
“我們為什麽留在這裏，難道不需要親臨現場？鳳凰阿姨，你對那隻猴子無比看重，交給那些人去做，能放心嗎？”
白鴿總是無憂無慮，仿佛是一個毫不相幹的旁觀者。無論事情發展到哪個地步，她都能輕輕鬆鬆地置身事外。
鳳凰搖頭，微笑著望著我。
我不動聲色，坦然迎接著她的目光。
“葉開，我有種感覺，你能帶給我們一些很重要的啟發。現在，閉上眼睛，認真回答我幾個問題。不必深思熟慮，想到什麽，就把第一感覺告訴我，明白嗎？”
我緩緩點頭，然後閉上了眼睛。
“在亞洲神話傳說中，太上老君煉丹爐裏燃燒的是三昧真火，而孫猴子被囚禁其中，煉化了七七四十九天，非但沒有被燒成飛灰，反而煉就了一雙火眼金睛。你說，要辨別那猴子是神猴還是贗品，是不是用三昧真火煉化一次，就全明白了？”
果然是英雄所見略同，她和我一樣，都在懷疑猴子的真假，而最簡單的辨別手段，就是三昧真火。
“沒錯，三昧真火之下，沒有任何生物，能夠裝神弄鬼。”
我很肯定地回答，但同時知道，這是一種悖論，畢竟當今世上，能夠噴出三昧真火的奇人已經不存在了。
鳳凰低聲笑起來：“好，很好，那我就明白了。二十四小時內，神猴是真是假，必定能得出定論。”
在51地區秘密檔案中，亞洲西南邊陲的梵寺高僧修煉至一百五十歲的人類極限後，就會進入無法用物理學解釋的“半榮半枯”境界，人類固有的心中怒火在極度複雜的密宗導引之下，就能變成三昧真火。
我閱讀檔案的時候，記住了一位高僧的名字——“木座大師”。
這個名字經常出現在歐洲旅行雜誌上，而他曾為英倫王室除妖，使用的就是一生煉就的三昧真火。
我沒有故意賣弄，說出木座大師的名字。
巧合的是，鳳凰給出的也是同樣的名字：“葉開，等到木座大師過來，我們就能一睹齊天大聖孫猴子的真麵目了。”
白鴿拍了拍手：“是啊是啊，如果它是神猴，自然不會有絲毫損傷。如果是普通猴子，那麽，木座大師的三昧真火噴出來，它就要變成烤猴頭了。”
這雖然是一種解決問題的辦法，但過於殘忍，我覺得十分不妥。
“鳳凰女士，還是先把猴子救走吧。三昧真火過於剛烈霸道，根本不能用於試探真假，燒死了猴子，你們還有什麽？”
我沒有更好的辦法解決麻煩，但是，很顯然，鳳凰的做法更為蹩腳，根本不該采用。
“好了，先看跟蹤視頻吧，我覺得，他們今晚得露宿山中了。”
白鴿很聽話，按照鳳凰的吩咐，把電腦信號接入大屏幕。立刻，玉壺瀑布湖畔的美麗山景出現在我們眼前。
那支探險隊共有十二人，正在叢林裏穿行。
“還有一小時，抵達那個山洞。山中氣候很差，要下雨了。”一個麵色黝黑、聲音冷峻的亞裔中年人回頭，對著攝像頭解釋。
鳳凰擺了擺手，示意對方繼續，然後低聲告訴我：“這是探險隊的頭領米勒，擁有超過二十年的探險考古經驗，把隊伍交給他，任何人都會放心。我曾向他透露過猴子的神奇之處，但他毫不在乎，隻是表示，拿錢做事而已，不管那猴子是什麽，都會安然無恙地解救出來，送到海底鐵獄去。”
我看到那中年人的第一眼，已經認出來，那是51地區的叛將之一，過去曾經長期服役於亞洲西南，立過十幾次一等功，獲得了領袖的親筆嘉獎。
隻不過，為了名利，米勒最終還是脫離了51地區，成為真正的江湖自由人。
對於這種叛將，51地區總是網開一麵，避免形成真正的衝突。
在這方麵，我很讚成總部的做法，畢竟米勒這類人為組織貢獻了整個青春，人過中年，為自己打算，那也完全應該。
“我希望，米勒能把猴子救出來……那雖然是一個很麻煩的捕猴計劃，但隻要成功了第一步，後麵的就迎刃而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