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半人半猴憤怒獸語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

表麵看來，鳳凰和白鴿是無害的，一個是風姿綽約的中年美婦，一個是純良可愛的天真女孩，但聯想到她們在暗網的天價懸賞，我就清醒地意識到，這一切都是冰山一角，背後不知隱藏著多少詭異的殺機。

用餐完畢，我沒有與白鴿糾纏，而是在她安排的側麵臥室之中單獨休息。

“觀世音者應如是——”一閉眼，那句警語就出現在我耳邊，而那張完美到極致的女人的臉，也在我眼前晃動。

“她們要幹什麽？真的是要解救神猴嗎？神猴是否真的存在？是真實的生物個體還是一個圖騰般的意象符號？她們從暗網懸賞雇人的原因是什麽？是想嘩眾取寵轉移視線，還是真的需要幫手？神猴到底是什麽……”

我翻了個身，《西遊記》中所有情節在我腦海中浮現。

神猴無父無母，從一塊接受天地精華的石頭中孕育而出，東海學藝歸來，下探龍宮，上達天庭，最終獲封為天庭養馬小官“弼馬溫”。當他反出天庭，與其它六魔結拜，自稱“齊天大聖”，並數次擊敗前來圍剿的天兵天將，最終被灌江口二郎神楊戩擊敗，封印在太上老君八卦爐中煉化，反而煉成了火眼金睛，能夠一眼洞察妖魔變化。如果不是西天如來佛祖出手鎮壓，他幾乎要將天庭捅個窟窿。

“拯救了他，如果他再野性大發，大鬧天宮，誰來承擔責任？”迷迷糊糊之中，我忽然覺得，鳳凰和她背後的勢力，正在做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

既然是滅世大事，就一定有其背後深藏的超級動機。

我知道，如果不能找到動機，就無法覷準這些人的要害之處，一擊必殺。

外麵，有人出現，低聲與白鴿打招呼。

我屏住呼吸，耐心地諦聽。

“已經定好行程……水位恰當，至少七十二小時內，那山洞是可以通行的。另外，還可以聯絡上遊的水電站，進行關閘截流……七十二小時，至少七十二小時，放心吧。我做好自己份內的事，你們呢，是不是已經準備好了？”

那是一個男人的聲音，語速極其平穩，應該是個做事相當穩妥的人。

“鳳凰阿姨說了，一次未必成功，但是，我們做好了全部準備。基地呢？基地那邊準備好了沒有？”

那是白鴿的聲音，現在，她說話的語氣變得淩厲起來，沒有絲毫清純女生的影子。

我知道，能夠潛藏於暗網行事的，都不是初入江湖的新手，而是沉浮數年、經曆風雨的行家。

年齡、出身和學曆根本不重要，要想在黑白兩道上混出名堂，必須具有某種天賦，才能夠端起“江湖”這隻碗，吃上“江湖”這口飯。

“基地當然沒問題，海底鐵獄建造之時，規格超前一百年。現在看來，雖然停用了五十多年，所有設備仍然無比正常。把神猴關在裏麵，十五層鋼板焊接起來的死囚之室，肯定逃不出來，嗬嗬嗬嗬……”

那個男人略微露出得意之色，但隻笑了幾聲，就立刻停止。

我取出手機，調至無聲狀態，向總部的服務器發出申請協助調查的短信。

從外麵兩個人的談話中，我能迅速提煉出基地、海底鐵獄、囚牢、停用五十年等等關鍵詞，利用這些進行搜索，就能把薩瓦市周邊的某些秘密據點挖掘出來。

51地區對於“大數據係統”的打造，是從冷戰時期開始的，所以，世界上任何一個國家都不可能在這方麵與51地區相比，上下差距無比巨大。

“星門打開了，唉，星門打開了。小白鴿啊，我們這些人都老了，如果明天就是世界末日，我們也不會過分難過，畢竟最好的年華已經走完，到這個年齡結束生命，並不可惜。隻有你，剛剛開始成長，大好青春年華，竟然跟我們一起麵對這些恐怖的未來，真是可惜……”

我震驚於“星門打開”四個字，因為那代表的是新世紀以來，發生在海洋領域的最可怕的一件事。

總部對於“星門事件”的最終定論是這樣說的：“海洋深處發生異界融合事件，某個星門黑洞打開，異世界的變異物種闖入，並造成經過該海域的一百三十艘各國貨輪、十五艘遊輪無故沉沒，飛過海域上空的十五架民航客機、七架軍用機、七架執行特殊任務的專機、六百架無人機毫無跡象地墜入海中。事後查明，這些失蹤的海上、空中運輸載體，通過星門裂縫，滑進無底深淵。超級大國發射三百枚最先進的纖維導彈，將星門裂縫堵住，此事告一段落，但失蹤船隻和飛機，隻能歸結為無解之謎，列入詭案別冊。”

這是總部定論，就表示已經翻過一頁，隻要沒有強有力的最新證據，就無需再次提起。

外麵這男人說到“星門再次打開”，我無法判斷其中的真實性，如果確實有證據表明，星門事件正在重演，那我就必須向瑪索報告，請她聯合其它部門，進行快速甄別。

“我現在很開心就足夠了，何必想那麽多？”

白鴿大笑起來，笑聲雖然爽朗，但我總覺得有些外強中幹。

“那算我多想了，等鳳凰回來，請轉告她，隻要抓到神猴，我們就成功了一半。姐妹會的二十億已經到賬，隻要好好報密，幹完這一次就可以收手了。反正我們不會衝在第一線，安排這個叫葉開的傻瓜去幹就行了——”

白鴿突然叫著，打斷對方的話：“他不是傻瓜，他是一個很好的人，這一次，雖然是被我們的高額懸賞局騙進來，但我看得出，他的思維意識非常通透，肯定不是為了錢就蠻幹的人。好了好了，大家還是各司其職吧，不要越俎代庖了。”

那個男人尷尬地笑了幾聲，就開門離去了。

我意識到，白鴿跟我交談時，隱瞞了很多東西。包括暗網的高額懸賞令，也都是一場騙局。

由暗網入局的人，隻知道是一次普普通通的捕猴行動，僅僅從字麵上理解問題，根本想不到，這件事會跟“星門事件”聯係起來。

很快，臥室的門開了，白鴿輕輕走進來，無聲地上床，蜷縮身體，躺在我的右麵。

我淡定地躺著，均勻呼吸，隻當是身邊無人。

白鴿忽然伸出右臂，攬住了我的腰，同時呢噥低語：“即便是世界末日又有何幹？誰都無法抵禦末日，全球毀滅，一起毀滅……找到神猴，或許就是一次偉大的拯救，我知道，自己的意中人一定會出現，是你嗎？會是你嗎？”

我知道，鳳凰密謀的背後，將是一次巨大變動。

按照51地區以往的統計結果，黑道力量往往自視過高，以為能夠在引發危機後，及時控製局麵，與白道力量分庭抗禮。

實際情況卻是，過去兩百年內，沒有任何一支黑道力量求仁得仁，恰恰相反，他們變成了一個又一個捅天者，捅出無數窟窿，還得白道力量為他們修修補補，解決麻煩。

我為這次的“捕猴”行動而憂心，好在總部已經意識到塔國發生的事，並且派出關天娜配合我的行動，屬於有備而來。

白鴿保持著那樣的姿勢一動不動，最後竟然睡了過去，發出輕微的鼾聲。

手機輕輕一震，收到了總部的搜尋結果。

在塔國兩側海域，的確有戰爭期間遺留的海底鐵獄。東側共有四個，西側還有兩個，都是英倫遺產。不過，戰爭結束後，冷戰時期接踵而來，維護海底鐵獄需要大量經費，而這些超級建築物又沒有足夠大的戰略價值。故此，在某些灰色合同的遮掩之下，英倫放棄建築物，換得了幾張大額支票。

總部那邊給出的結論是，建築物一直存在，但目前的歸屬權不明，並不一定控製在白道力量手中。

同時，總部也給出提示：“不要深入海底鐵獄，那裏情況複雜，出現意外，總部無法施以援手。”

現在，我越來越清晰地想起瑪索說過的一句話：“人在江湖飄，哪能不挨刀？葉開，亞洲古代兵法說過，窮寇莫追，適可而止。不管你為了公事還是私事，將自己置於危險之中，都是極度愚蠢的行為。切記，切記。”

這些話的潛台詞就是：“好好活著，安全第一。”

我很清楚，一旦與鳳凰等人發生衝突，要麽迅速撤離，全身而退，要麽全力進攻，擊殺殆盡。

這就是江湖規則，弱肉強食，贏家通殺。

我雖然是51地區的一份子，但這些江湖規矩，到了任何時候、任何地方全都適用。

大約過了四個小時，白鴿醒了，翻身起來，懊惱地輕輕拍著額頭，然後悄無聲息地溜出去。

我在兩小時後起床，走到外麵的客廳。

白鴿正在電腦前觀看視頻，向我點頭招呼，然後把電腦屏幕一轉，讓我一起觀看。

屏幕上，一隻被石頭壓住的猴子正在開口說話，聲音含混，如同密宗咒語。

“它說的是，五百年了，五百年了，我早就該被釋放出來，契約，契約就在那裏，到底是誰言而無信？放我出來，放我出來，不然我就毀滅整個世界，天上地下，寸草不生，萬物不留。”

白鴿為我翻譯，並把畫麵放大至極限，讓我看清那猴子的口型。

“你能聽懂獸語？”

我必須求證這一點，過去五年內，生物科學家、語言學家已經攻克了黑猩猩的語言特征，能夠在偶然情況下，破譯黑猩猩的“半人半猴”語係。

如果鳳凰等人懂得獸語，那已經是生物學上的天花板高度。

白鴿點頭：“沒錯，這是超級雅利安人的獸語體係，沒什麽大不了。我從繈褓之中就開始接受這種教育，至今已經二十一年。作為翻譯，我至少能夠聽懂十二種猴群語言，能夠與它們平等交流的，約占一半。”

那隻猴子給我的感覺，不僅僅是憤怒，而且是懷著巨大的仇恨。

它的眼睛向外凸出，每說完一句話，牙齒就咬得咯咯作響。

人類在極度憤怒的情況下，呈現出的“咬牙切齒”狀態，跟這猴子一模一樣。

“既然你能聽懂獸語，那麽是否可以問他，怎麽可能被壓在山下五百年？豈非生物學上的悖論？”

我輕易就找到了白鴿話中的謬誤，猴子的壽命不可能超過人類，而人類的壽命以一百五十年為界限。

總不能，這隻猴子可以存活五百年，遠遠超過人類壽命的天花板？

“他已經說過，被壓了五百年，隻多不少。現在，他已經超級憤怒，準備向這個言而無信的世界，展開瘋狂的報複。我已經轉告鳳凰阿姨，如果再不采取措施，我們的計劃就要泡湯了。當然，此刻把他解救出來，送入海底鐵獄，我們就是首功一件，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