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驚嚇

我猛地醒了。

腦袋像是被針紮了一遍似地疼,我按著太陽穴,喊了一聲爹。

門簾一掀,爹端著一碗水進來遞給我,“你小子可真能睡,高老道走了你都沒醒。”

賈山從門外探進頭來朝我做了個鬼臉,“太陽都要落山啦!懶鬼快起來!”

“高老道走了?”我強行按捺住心慌,問了一句,接過水抿了一口,“幹啥去了?”

“他本來就是回來拿蜈蚣蛋的,拿到了就趕緊回縣城裏去了,胖丫那他得盯著。”爹見我滿頭大汗,取了一條手絹來給我擦了擦。

水的清涼讓我稍微舒服了點,吞了幾口,我緩了一口氣,道:“爹,朱寡'婦和朱小子的死不對勁。”

爹一愣,擺擺手不以為意地道:“小孩子家家的懂個啥,你還會破案咋地,哪來的那麽多不對勁。”

我猛搖頭,“爹,前幾天我遇見過朱小子,他還跟我說他抓了麻雀要烤了給他媽待客添菜,朱寡'婦家從來少和人來往,咋會請客呢?”

爹一愣,盯著我的眼睛看了半晌,像是在判斷我話的真假,半晌才道:“話可不能胡說,那屍體都拉到火葬場去了,整個院子都燒沒了,你說這話沒人會信的。”

“爹,我剛就夢到他們娘倆了,朱小子在夢裏還跟我說起這件事兒,而且……”我吞了吞口水,顫聲說道:“咱們離開他家的時候,我恍惚像是看見兩個人影站在灰堆裏,就像是他們娘倆。”

賈山瞪圓了眼睛,看看我又看看我爹,“關鍵這事兒也不歸咱們管啊,我剛出去買菜時候都聽說朱家連個親人都沒有了,喪事都是街道草草辦的呢。”

爹嗯了一聲,揉了揉我的腦袋,安慰道:“這事兒咱們實在管不著,你也別想了,要是沒睡飽就再睡會兒,歇夠了我打算教你和賈山點東西。”

我一聽這個,頓時來了精神,連連追問教啥東西。

賈山在一旁得意地道:“叔說要教咱們點玄門傍身的本事,免得下回再遇到點啥事咱倆連自保都困難。”

我頓時把朱寡婦的事兒忘在了腦後,不服氣地道:“誰說的,這回下地宮咱倆可沒少出力哈,就算沒幫啥忙,至少也沒拖後腿啊。”

爹橫我一眼,似笑非笑地道:“是是是,沒拖後腿,要是拖了後腿,我還不想教了呢。”

我哪能認這個,當場摟著他的胳膊撒嬌打滾,直把我爹逗得哈哈大笑。

之後的幾天,我和賈山好好地歇了幾天,把下忠王地宮的疲憊徹底緩過來,這才開始正式跟我爹學起了他柳門的一應本事。

在正式學道之前,爹專門在院子裏擺了個香案,供了五樣水果,五樣肉,五樣幹果,一對香燭,清水白酒,又取了一隻花瓷碗,舀了多半碗小米擺在案上,點了九支清香,祝禱一番,九支香插進碗裏,帶著我和賈山對著香案三跪九叩。

“從今日起,你倆就算是柳門中人了,日後無論發生什麽事,都必須守望相助,將我柳門一脈傳承下去。”

起身後,爹鄭重說道。

我當時也不知道這代表什麽,很多年後想起這個場麵,我的記憶還會深深停留在香案上那些好吃的上,對爹說的話也不過一知半解。

隨後的日子,爹就開始教授我倆一些基礎,指導我倆鍛煉身手,傳授一些江湖知識,其實很多江湖規矩如今都已經用不上了,可他還是會當成故事講給我倆聽,算是拓寬眼界。

這樣的日子也不過維持了半個月左右,然後他就一日比一日忙起來——陸陸續續地有人上門來找我爹出診。

起初隻是距離我家不遠的一些街坊,家裏的雞鴨鵝狗貓的鬧些小毛病,漸漸地範圍就廣了起來,數量也一日比一日多,甚至死亡率也節節攀升,很多時候爹還沒等趕到,牲口卻已經死了。

爹的眉頭也一日比一日更加深鎖。

“爹,你這些天可回來得一日比一日晚了。”

這一日晚上我爹回來的時候,天已經黑透了,我和賈山正坐在炕上做清明上墳要用的紙活兒,見爹回來了,我忍不住埋怨了一句。

爹臉色不怎麽好,脫了外套,一屁'股坐在炕沿上,背靠著牆,點了一支煙,深吸一口,長長吐了一串煙霧,整個人才從緊繃的狀態鬆散下來,瞟我一眼,“以前也不是沒有過幹夜活兒的時候,這算個啥。”

我搖搖頭,撇嘴道:“那可不一樣,以前你那是偶爾一次,給豬啊牛啊的接生。現在你可連續好幾天都忙得腳不沾地了,咱們這十裏八村的咋一下子有這麽多牲口得病?別是遭瘟了吧?”

賈山也在一旁把個腦袋點得雞啄米一樣,附和道:“就是就是,尋常個人家自己都能常備個藥啥的,一些小病自己就治了,哪會一下子這麽多人家的牲口都病到找獸醫的程度。”

我瞧著爹的神色凝重,不禁一愣,一邊飛快地把手上的一個金元寶折完,一邊偷偷抬眼瞄著爹的臉小聲問道:“這些牲口不會得的都是同一種病吧?”

爹搖搖頭,又抽了一口煙,吐出一個煙圈,“這事兒可真是蹊蹺,不是同一種病,可是瞧著,病因說不定倒是都一樣。”

我和賈山一愣,異口同聲道:“不會是中毒了吧?”

爹嗤地一聲笑了,伸手把剛剛吐的煙圈揮散,“要是中毒,我可就不用看病了,直接就報警了。關鍵這事兒我也拿不準,我總覺得最近找上來的所有活兒,家畜家禽都像是受到了什麽驚嚇。”

“驚嚇?”我一愣,在腦子裏搜刮了下動物受驚的相關症狀,不解地問:“這麽多人家養的動物這麽多天一家一家地受驚嚇?難道是貓頭鷹?”

“不是貓頭鷹,貓頭鷹可不會把牛都給嚇癱瘓了。”爹神色更複雜了,他翹'起腳在鞋底子上撣了撣煙灰,歎了一口氣道:“如果我猜得不錯的話,八成不是活物幹的。”

“不是活物?”我吃了一驚,心裏忽地砰砰亂跳起來,把手上折好的紙元寶丟進一旁的袋子裏,略有些興奮地問:“難道是從忠王地宮裏跑出來的薩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