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起靈!”

棺材一起,突然就下起了雨。雨點像黃豆般大小,劈裏啪啦地砸在棺材上,砸在一眾穿著孝袍的孝子賢孫身上。

隨著一道響亮的摔盆聲,震耳欲聾的哭聲與雨水交雜在一起,大家深一腳淺一腳的往墳地走去。

走著走著,我們周圍出現了大大小小幾十隻黃鼠狼。

這些黃鼠狼神出鬼沒,在四周晃**。偶爾在雨幕中能看到一抹土黃色的尾巴。

它們不怕人,但又和人保持著一定的距離,而且像是引路一般在前方不遠處張望著,總是能先一步走在我們前麵。

這詭異的一幕立刻引起了人們的注意,已經有兩位叔伯跑到前麵去驅趕。

可是這些小東西呲著牙一副凶巴巴的模樣,見人驅趕就跑,可沒一會又回來了。

等我們到墳地的時候,那些黃鼠狼竟早一步守在了那裏,站在墳地邊上遙遙向我們望著。它們眼中的神情帶著冷漠與算計,讓人心下生寒。

“這些破玩意!”

爸爸和大伯拿著棍子衝上去,幾下子將黃鼠狼都趕走了。

隨著大雨傾盆,這些小東西一閃便沒了蹤影,就好像剛剛沒有出現過一樣。

但也更像是,它們已證實了我們要埋人的地方,所以走了……

想到這,我不由全身一冷。

恍惚中,我看見那隻黑色黃鼠狼,在墳地的不遠處竟像人一樣兩腳站立直直看著我。

隻不過待我再去看,它卻不見了,好像一切都是我的幻覺。

棺材入土的時候,我跪在墳前嚎啕大哭長久沒有起來,我總覺得是我給這個家帶來了災禍,是我影響了奶奶的葬禮。

“快離開,快離開,快離開……”

正在這時,耳邊又傳來了奶奶機械式的聲音。

我慌張地四處張望,卻什麽也看不到。

“快離開,快離開,快離開……”

聲音依然不停,而且愈加急促。

“我,我知道了奶奶,知道了……”

我大聲地喊著,被雨水打濕了的身體冷的刺骨,又嚇得全身顫抖。

聲音終於停了,世界變得安寧,就好像是奶奶安了心一般。

“入土為安。”

也不知道誰大喊了一句,我和身邊的親戚跪在地上哭得更大聲。

葬禮也在我們的哭聲中結束了。

不知為何,等爸爸將最後一捧土蓋在奶奶的墳頭上,天邊的雨也停了下來,天空一片湛藍。

往回走的時候,媽媽緊緊抓著我的手,我能感覺到她手指冰涼,甚至有些輕微的顫抖。

“回去你把孝袍子脫了,換身衣服就走吧,別耽擱了。”

“嗯,我知道。”

我和媽媽這邊正聊著,突然聽到身後一聲暴嗬。

“殺千刀的黃鼠狼!”

我和媽媽以及一眾人扭頭往後看去,見原本都往回走的爸爸大伯他們竟然又折返了回去,此刻幾人正站在墳頭邊上不知道在做什麽。隻能遠遠看著爸爸手裏拿著個棍子比劃著,大伯在旁邊急得跳腳。

等走近了,我嚇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眼淚順著眼角一滴一滴流了下來。

爸爸看我走近了,拿著棍子就往我身上招呼,被一旁的媽媽攔住了。

“你這是幹嘛,又不是倩倩的錯!”

不,是我的錯……是我的錯……

我在心裏默默念著,整個人死死盯著前麵,看著麵前墳頭的土被刨開,原本已經埋上的棺材露出黑漆漆的一角,棺材的一角已經破裂了。我整個人頭痛欲裂,痛不欲生,痛得胸口都像是要裂開了一般。

我緊緊捂著胸口,手腕上昨天被咬破的地方突然湧出滴滴血珠,很快染紅了孝袍的衣角。

“有什麽衝著我來!別打擾我奶奶!衝著我來!”

我大聲哭著,大聲喊著,匍匐在地上,一點一點爬向奶奶的棺材。

這一刻,我感覺自己的身上充滿了罪惡,是我惹得奶奶死後還要被挖墳掘墓。

我知道它們就在四周,就在我看不到的地方躲著。

還有那個一直跟著我的黑色黃鼠狼。

這一刻,我想用我身上的血,來換取奶奶的安寧。

“閨女,你這麽喊是沒用的。黃鼠狼是個十分記仇的動物,一旦對你記恨上了,它們就會想盡辦法讓你難受,讓你受盡痛苦。直到它們覺得自己的仇被十倍、二十倍甚至更多倍的討回。”

一道蒼老的聲音自我身後響起。

我用朦朧的淚眼向後看去,看到一個身著一身白衣的老太太。在這滿是泥濘的地方,她雖然也是兩腳汙泥卻依然一身仙氣精神抖擻。

“你是誰?”

我下意識地問道。

“來幫你們的人。”

老太太笑著衝我伸出了手。

我看到她手上攥著一串包了漿的佛珠,佛珠上似有紅色血絲流轉。

不由自主的,我握上了她的手。

在指尖觸碰上去的一瞬間,我猛然感覺靈台一震,有些害怕地往後躲了躲。

“你昨晚,應該碰到什麽了吧。自己被施了咒都不知道。”

我愣愣地看著麵前的老太太。

有東西給我施咒了?但是給我施咒有什麽用?

“還好你還沒開車,否則必出事故,那東西也就能把你抓走索命了。”

老太太摸摸我的頭,語氣溫柔,似有種魔力。

奶奶的墳又被埋上了,而且爸爸和大伯他們決定在事情解決之前輪流守著,絕不能讓那些黃鼠狼再做這挖墳掘墓的陰損事情。

老太太正是隔壁二叔請來的厲害神婆,據說在東北三省十分有名氣,麵容看著頂多五十歲,可一頭銀發飄飄仙氣斐然,實際上已經八十多的高齡了。

“你們叫我周奶奶就行。”

老太太笑眯眯地說道,在這一片混亂中,像給我們心裏立下了一支定海神針。

“那東西厲害得很,我也不確定能勸服它。”

隻不過,剛坐下來,周奶奶的一句話卻讓我們全家人的心又提了起來。

“現在唯有一個辦法,或許得讓小閨女受點委屈。”

周奶奶看向我,麵色嚴肅。

我心下咯噔一聲。

“我來的時候就見著那個黃鼠狼了。全身黑色沒有一絲雜毛,這種黃鼠狼修煉久了,很快就要成仙得道。如今,你在機緣巧合下斷了它的尾巴,等於破了它的相,傷了它的原身。這對它未來修道也有了影響。”

我有些迷茫的點了點頭,突然感覺喉嚨有些幹澀。

“它現在要你做它的媳婦給它衝喜。”

周奶奶的一句話,我從椅子上猛地就站了起來,感覺全身都在打顫——這麽荒謬的事情怎麽可能?

前幾日出車禍做的夢境瞬時跳入我的腦海,我緊緊握著拳頭一言不發。難道說,那個夢是預知夢?

“閨女的生辰必定特殊,給我看下。”

周奶奶看過我生辰後搖頭歎息著:“怪不得那東西要你家閨女,你閨女這生辰八字可是全陽女啊,對那黑毛黃鼠狼絕對是大補。”

我又一屁股坐回了凳子上,腦子有些嗡嗡作響——這麽說來,那東西是說什麽都不可能放過我了。

“我覺得讓閨女冒個險永絕後患了也行。”

在我爸媽都還沒發話的時候,二叔突然站了起來。

我們都看向他。

他似乎有些緊張,和周奶奶對了對眼才繼續說道:“你看,你們家這幾天出了不少的事,連祖墳都被那些玩意霍霍了,以後日子久了還不知道要出什麽事。如今周奶奶在這,給咱出個主意,咱們把這事了了多好。”

爸爸一口一口吸著煙,半天沒有說話。

媽媽含著淚問:“到底要怎麽做?我閨女有沒有危險啊?”

“不行,我不同意。”爸爸站起來,把嘴裏的煙一扔,梗著脖子說道。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這事得閨女自己配合。放心,我自然會給她保駕護航。”

周奶奶笑眯眯地看著我說道。

二叔也在旁邊不停地幫腔。

想到今天奶奶的墳被那些黃鼠狼給挖了,我心中一陣氣惱,緊緊握著拳頭,咬牙切齒地說道:“行,我願意。”

周奶奶和二叔,都笑了。

“閨女,你身上是不是有什麽護身的東西?晚上可不能帶著,都得放起來。”周奶奶緊緊盯著我的胸口看,說道。

我愣了下,隔著衣服摸了摸胸口戴著的蛇仙給我的定親信物。我也不知道這東西是不是護身的,隻是輕輕點了點頭。

“今晚月圓,是最好的時機,你就讓它們來迎親,剩下的我來處理。”周奶奶摸著我的頭,滿臉慈愛。

主意已定,我鐵了心要今晚結束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