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迷失的神

饕餮緩緩回頭,一雙陰損的眸子緊緊的盯著在地上蹦躂的常六。

常六梗著脖子,毫不懼怕:“怎麽?有本事你就罵回來,把我罵舒服了,說不準小爺就留下來陪你玩玩。”

其實在我的角度能看到這條小紅蛇在微微的發抖。

但是這就是常六,無論什麽時候都輸人不輸陣。

“這就是你的答案嗎?”

讓人沒想到的是,饕餮竟有如此容人之量,對於常六的挑釁完全不在意,扭頭看向常五爺,像是等待常五爺的回答。

“要打就打。”

常五爺的聲音中帶著點點不耐煩。

“砰!”

“嗷!”

一道巨響,緊接著是一聲如同號角的高昂吼叫。

我突然有些懵,心中有無數的念頭劃過。

不由自主的我伸出手,緊緊的扣住了常五爺的五指。

纖細的手指和寬厚的手心將我的小手緊緊覆住。

他驟然轉身。

金色的眸子閃著淡淡光暈,仿佛有萬千星辰在這一刻墜落。

薄唇微微勾起,他的鼻息就在我的臉頰。

“乖,等我。”

我還未反應過來,就感覺到一股巨大的吸力。

眼前白光一閃,四周的景色開始變幻。

再反應過來的時候,我竟已經在燕子家的院子裏。

燕子奶奶端坐在院內,見到我憑空出現嚇了一跳,顫顫巍巍的站起身:“姚……姚家姑娘?”

“燕子奶奶……”

我驟然明白了過來。

常五爺怕我有危險,將我送在安全的地方。

那麽此刻他自己……

“常五爺!”

我衝著茫茫的大山大聲喊著,可回應我的隻有自己的回音。

山村之中不過幾處人家,此時時間已晚,連路邊的路燈都滅了,隻有燕子家因為一直在找我們所以還亮著燈。

遠處的大山就像是一隻張開了臂膀的怪物,幽寂中仿佛張開巨嘴,綻出猙獰的笑。

“姚家姑娘,到底發生什麽了?”

燕子奶奶顫顫巍巍的走過來。

“我們碰到那個東西了,也看到了死去的山神。”

我飛快的向燕子奶奶講述著山中的事情。

燕子奶奶隨著我的講述麵色越來越蒼白,越來越凝重,過了許久深深地歎了口氣,眼中已有淚水在滾動:“孩子……這就是一場孽啊。”

接下來,燕子奶奶向我講述了一個古老的傳說。

傳說,村子附近這幾座連綿不絕的大山曾經被一位十分可愛的山神掌控著。

說這位山神可愛,是因為他經常會幻化成一個圓臉和藹的中年人下山和山民們一起生活。

自古以來,有無數的傳說故事裏都有這位山神。

比如砍柴的老人不小心崴了腳,被一位中年人背下山。

比如說,逃婚的姑娘跑進了山林中迷了路,被一位中年人開導後護送回村從此芳心暗許。

比如說,有一年澇災,村民們去山神廟內祈禱。第二天起,村裏就來了一位中年男人,幫助村民一起治理河道。

……

還有很多很多的故事,有關這位可愛的山神。

隻不過,這些故事,隻流傳到了百年之前。

在大約一百年前,這附近的山村都經曆了一場瘟疫,死了一半多的人。

而有人傳說,這一切都是因為這位可愛的山神。

他被“汙染”了。

有說是山中來了一位惡鬼,山神與惡鬼顫抖後被惡鬼汙染。

有說是山神重病,被其他的精怪趁火打劫奪去了大部分的修為,從此一蹶不振才給村子帶來了災禍。

而燕子的奶奶給出了一個更玄幻的故事版本。

“山神在春節的時候上了天庭,說是獎賞這些年的功績。但是,在天上,他受到了歧視。因為,他是一隻饕餮,四大凶獸之一。”

我瞬時明白了。

作為一位被村民們熱愛,積攢了無數功德的山神,在高高興興的上天論功行賞的時候,突然知道了自己的祖先竟然是遠古四大凶獸之一。

這還不算什麽,恐怕天庭中沒有一個人相信饕餮這類凶獸能夠真的管理好一方水土吧。

必然,無數不堪入目的指責將饕餮打倒,讓他隱藏在血脈中的凶惡被釋放了出來。

“所以……其實他不是被任何的其他妖物或者惡鬼汙染了,而是自己血脈的覺醒……”

我不由得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燕子奶奶歎了口氣:“這些都是我的保家仙告訴我的。她算是看著山神一步步走向墮落的。”

瘟疫蔓延在山村,無數的村民生了病。

這等罪過,天庭必然不會放任不管。

這也就有了後來的“降神級”。

受人尊敬的山神突然之間迷失了自我,做下了罪孽,從神被貶為了半神。

或許,原本就不能想明白自己到底為何會被天上的其他神仙唾棄的饕餮,後來更不能明白自己明明守護了這幾座大山,守護了山民時代的他,隻是“發了個小脾氣”,怎麽就被貶了呢……

所以,在他被貶後,過了數年的時光,他再次回到了這裏,他變得更加偏執、凶殘。

這片山林是他的,所有的生靈都是他守護著繁衍的。

所以,要毀滅,也應該隻是在他一念之間……

“可悲,可悲啊。”

燕子奶奶歎息道。

“誤入了歧途。”我的嗓子有些發啞,“不知道他會不會將錯就錯。”

不知常五爺此刻能否看透了這一切的前因後果。

不知常五爺能否找到其中的兩全之道。

但……這一切的前提是,常五爺能鬥過這位上過天庭的遠古凶獸饕餮。

“燕子奶奶,我有什麽能做的嗎?”

我看著遠處的血月,擔憂的問道。

“我們,不過一介凡人。”

燕子奶奶搖了搖頭。

這一夜,異常的漫長。

我和燕子奶奶一起坐在屋外,想要盡可能的聽到一些山中的動靜。

隻不過,一直到天邊泛上魚肚白,也沒有聽到絲毫的動靜。

這山寂靜的就像是被吸走了所有的聲音。

就連飛禽走獸,都悄無聲息。

我愈加的焦急,心裏盤算著要不要一會天色大亮的時候去山中看看的時候,突然見遠處緩緩地走來一個人影。

黑衣黑發,腰背挺直,衣服上的金色暗紋在霞光中愈加璀璨,就像是身披戰甲凱旋而歸的戰士。

一陣山風吹過,傳來濃重的血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