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碗
手掌剛一接觸到脖子,老杜立即感到一股透心的涼意。他正要反抗,卻發現自己根本使不上力氣。而他婆娘和兒子三人卻漸漸發力,老杜隻覺得氣息不暢,頭又疼得厲害,很快就要堅持不住了。
就在這時,耳邊居然傳來師叔嚴厲低沉的聲音,“杜保昇,你已陷入鬼瘴,要命不要?若是要命,你還不趕緊醒來!”
緊接著一股力量從額頭處湧入,老杜不知道從哪生出來一股子力氣,一把將婆娘和兩個兒子甩開,人也從地上猛地站了起來。他大口喘著氣,再一抬頭,隻見自己又回到了北京白紙坊的茶館後院之中,麵前正站著師叔和拜把子兄弟以及茅山道士三人。
三人見他從鬼瘴中醒了過來,齊齊鬆了口氣。拜把子兄弟更是湊上來打量了老杜一番,確保他無事之後,才把剛才的情況說了。原來兩人正在燒紙,老杜卻突然站起了身,雙眼直勾勾地盯著前方,仿佛沒了知覺一般。
拜把子兄弟以為他蹲久了想要活動活動身子,並沒當回事。師叔卻立刻察覺出了異樣,知道那惡鬼利用老杜,給他製造了鬼瘴目,讓他進入了幻覺,若是不及時喚醒,隻怕老杜立即就要死在當場。師叔立即蘸著五畜之血在老杜的額頭上畫了個符咒,然後口中念起咒語來。
老杜額頭的灼燒感就是那五畜血起了作用的結果。他低頭一看,果然見到自己右手滿是鮮血,之前在幻境中濕潤粘稠的感覺就是摸了血液的緣由。
老杜沒等拜把子兄弟說完,就感激地向師叔道謝,師叔擺了擺手,神情略有些疲憊地說道,“我既答應幫你開壇做法,就一定不會中途放棄,大家再加把勁兒,我倒要瞧瞧這惡鬼還有什麽本事。”
如此過了一夜,第二天天亮時也沒再出什麽亂子。老杜和拜把子兄弟不禁齊齊鬆了口長氣,師叔卻不敢有絲毫怠慢,嚴守供桌,命令老杜繼續燒紙。時間很快到了晌午,天氣漸漸熱了起來,老杜又餓又累,給火烤得滿頭大汗。他正打算停一停,去廚房喝口水解渴,就聽砰地一聲,我所躺的那間房的房門被人從裏麵踢開了。
老杜幾人都被嚇了一跳,隻見我滿臉鮮血地站在門口,雙眼直勾勾地盯著前方,眼神中滿是輕蔑與恨意,仿佛眼前的祭壇十分可笑一般。
師叔也沒想到會出現這樣的情況,他之前明明已經用鎮魂繩將我捆綁結實,還用了道門捉鬼專用的手法,一般來說根本無法打開,沒想到此刻那鎮魂繩早就沒了影子,而我已經給惡鬼完全占據了心竅,正打算破門而出破壞祭壇。
師叔暗叫一聲不好,提步衝了上去,想要出其不意地製服我,沒想到他剛貼到我身前,就給我抬手擊飛了出去,這一手動作極快,等老杜幾人反應過來時,師叔已經跌到牆根處,狠狠地噴了口鮮血。
茅山道士膽子最小,這會兒見師叔敗下陣來,慌亂之下隻想逃跑,轉身就往前衝,卻忘記身後正是一堵牆,額頭狠狠地撞在上麵,頓時血如泉湧,人也跌坐在地上,疼得哇哇大叫。
我目光呆滯地看著眼前的場景,輕蔑地說道,“一群不自量力的跳梁小醜,還想壞我好事?”聲音嘶啞難聽,像是個七八十歲的老人,根本就不是一個六七歲孩子的聲音。
師叔趁他得意之際,一個利落的翻身滾到五畜血盆旁邊,抬手就將血盆撇了過去。我抬手一揮,血盆在半空中轉了個圈,向一旁跌落而去,但此刻盆中的血已經灑落出來,滿滿地澆了我一身。
“啊!”我立時捧著臉痛苦地叫了起來。
師叔見機不可失,一個鷂子翻身利落地滾到我身邊,雙手狠狠鉗製我的雙腿,另一邊還忘大聲叫道,“快來幫忙!按住他不要亂動。”
老杜這會兒已經慌了,腦袋裏空****沒個主意,也不知道該跑還是該留,驀地聽了師叔這一嗓子,想都沒想地撲了上去,使出吃奶的力氣將我從後麵死死抱住。老杜那拜把子兄弟雖說不是什麽靠譜的好人,但對老杜卻格外看重,他見老杜衝了上去,自己也隻好硬著頭皮跟上。
師叔雙肘在我膝蓋上**,我順勢跪下,整個人還在不斷哀嚎嘶叫。拜把子兄弟一見,立刻壓住我的雙腿,讓我動彈不得。
師叔騰出手來,蘸了五畜之血,一把撕開我的衣襟,在胸口飛快畫起符咒來。
我這時呼吸已經漸漸微弱,迷糊中緩緩睜開眼,對著師叔小聲道,“左……左腿……”聲音稚嫩,這才終於恢複為孩子該有的聲音。
師叔先是一愣,似乎有些沒有聽清。但我隻說了這一句人就徹底沒了意識,他也無法再問。但知道我心智尚存,沒有被惡鬼完全吞噬,也算不幸中的大幸,精神頓時為之一振。
那拜把子兄弟平日在寺院中解卦算命,靠的就是一副見風轉舵識人麵向的好本事,隻因整日與人交道,還練就了絕佳的好耳力,他在一旁聽得清清楚楚,一臉費解地問道,“左腿?左腿怎麽了?是我壓得太用力嗎?”
師叔遲疑了片刻,忽然靈機一動,“難道這孩子是在提醒我驅除惡鬼的法門在左腿?”
想到此處,也不敢耽誤工夫,立刻將我腿上的褲子撕開,又在左腿上畫起血咒來。
符咒剛剛畫完,我整個人就過電般顫抖起來,隨後就直挺挺地癱倒在地上。師叔見我不再反抗,命令老杜將我抱進房間,隻見那根黃繩已經斷了幾節,如此緊要時刻也來不及再行準備,他隻好將黃繩重新打結係好,又將我捆了起來。
他回到院中,飛快從木箱中取出一個用白布精心包裹著的東西,打開來一看,裏麵居然是幾隻造型各異的大碗。隻見那些碗裏既有殘舊不堪的青銅材質,也有光淨琉璃的玻璃製成,七隻碗造型各異,材質也各不相同,隻比平時吃飯的碗略大一些。
師叔手腳麻利地將碗擺在供桌之上,又取了一個紫金葫蘆出來,撥開瓶塞,一股清香之氣立即溢了出來。他拿著葫蘆在每隻碗中倒了半碗清水,這才盤膝坐在地上,雙手各掐了一個法訣,口中念念有詞,也不知道在嘀咕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