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落線雨

事情就這樣草率地敲定了下來,二窩囊興高采烈的帶著滿心期待的李大強離開,我則和萬事知、大吉在茶館裏支起鍋具涮起了羊肉。

萬事知喝著小酒聽著廣播,吃飯的速度明顯慢了半拍,等我和大吉吃完飯坐在靠門口的板凳上望著外麵出神的時候,他還在慢條斯理地吃著肉片。

大吉此刻看我的眼神充滿了崇拜,湊乎到我跟前兒小聲說道,“方寸哥,你可真厲害,我相信你肯定能行的!”

“你相信我有什麽用啊?”我看著門外的滂潑大雨,有些擔心明天的天氣,“那孩子年紀太小了,根本不會照顧自己。如果真落到殺人魔手裏,還有活著回來的希望嗎?這破天氣也不給麵子,要是再下個一天半天的,沒等我出手,估計那可憐的孩子自己就找媽媽會和去了。”

大吉堅定地搖了搖頭,“不會的!我要是那個孩子的媽媽,就是拚掉一切也要讓這場雨停下來。”

我見他一副孩子氣的模樣,忍不住有些想笑。萬事知則優哉遊哉地說道,“放心吧,這雨最多就下到半夜,明兒一早準時個大晴天。”

我不信他的鬼話,“你什麽時候改行變天氣預報了?現在人的運勢看不了,能看天氣了?”

萬事知舉起小酒盅一飲而盡,“你閉上眼仔細聽聽,這雨聲落在地上如玉珠滾落,想必這雨勢也如落線一般吧?”

我向外看了一眼,果真見到大雨仿若線條一般,一根根從天穹降落,雨絲密密麻麻卻又清晰可見,仿佛織布機上的白線,每一根都被安排得井井有條。

我驚奇地向萬事知打聽,“老萬,難道這裏麵還有什麽講究不成?”

“講究倒是沒有。”萬事知把酒盅放在桌上,挑起一筷子肉來,“想當初八幾年時我在廣西一帶混跡討生活,曾經有幸在一個便宜山村裏遇到一位老人,他不但可以看雲識別天氣,更能聽風知雨至,見雨知陰晴,我原本想要拜師,結果他看出我不是個穩重的主兒,說什麽都不肯收。我隻好厚著臉皮賴在他跟前兒住了半個多月,雖然沒學到壓箱底的絕活,但對辨別天氣也略知一二。這落線雨來得快走得也快,雨中又有北風,這叫北風吹線,雲破雨停,所以晚則午夜,早則亥時就會停了。”

我覺得這本事有趣,湊過去跟萬事知打聽起來,老萬借著幾分酒氣,向我簡單講述了幾種看雲識別天氣的方法。

我聽得連連稱奇,沒想到時間過了九點,外麵的雨聲果然漸漸輕了下來,大吉在門口笑著叫道,“雨小了,看樣子很快就要停了。”

銅爐裏還有餘炭,萬事知吃得正來勁,向我說道,“你明天還有正事要辦,先回屋睡去吧,這裏有大吉陪著我就成。”

我也不跟他客氣,“桌子扔這兒就行,明兒早我起來再收拾。”

萬事知沒搭腔,又摸索著給酒盅裏倒滿了酒。我向大吉打了個招呼,轉頭回了房間,簡單洗漱了一番後就倒在**。既然答應了幫助李大強找外甥,我這個門外漢肯定要做些功課,拿著手機搜索‘雨夜屠夫’,果然出現了不少新聞。我一條條的檢索,一直看到窗外東方天際已蒙蒙放亮,我怕白天辦事兒時沒精神,這才趕緊閉上了眼。昏昏沉沉一覺睡到八點,起床到了大堂時才發現桌子已經收拾得幹幹淨淨,老賴正弓著腰掃地。我向他問道,“老萬呢?”

老賴抬起頭看了我一眼,“走了。”

“桌子你收拾的?”

老賴搖了搖頭。

應該是萬事知昨晚走之前讓大吉收拾的。老賴已經買回了早點,我坐下剛吃了兩口,那輛破得除了喇叭不響哪兒都響的奧拓停在了茶館門口。二窩囊打扮一新,穿戴得整整齊齊笑地走了進來,“杜先生,您吃著呢?”

我怎麽看他都覺得別扭,無論如何在他身上也找不出一星半點兒老萬口中的‘才能’來,該不會是老萬人老眼瞎看走了眼吧?

我尷尬地衝他笑了笑,“杜先生這是給別人叫的,咱們就別客氣了,你以後叫我方寸就行,我就叫你二……”一想叫人外號不雅,連忙改口道,“叫你宏興行嗎。”

二窩囊人雖然憨厚可掬,但卻有著東北人的樸實直爽,“那行,我就叫你方寸,你也別叫我宏興了,怪繞口的,叫我二窩囊就行,反正我也聽習慣了。”

我不跟他客氣,點頭答應下來。

話說這餘仙姑一家也是個奇葩,就因為二窩囊得罪了黃大仙,家裏對他一直都不待見,餘仙姑更是每次見了他都恨得牙癢癢。二窩囊自小到大還沒獨立自主做過什麽事兒,見我允許他跟著一起去找李大強的外甥,竟然激動得一宿沒怎麽睡,一大早起床吃了早飯就趕緊過來了。

我見他已經到位,三口兩口搞定早飯,有些擔心地向老賴交代了一番。

今天有唱京韻大鼓的來茶館裏表演,生意應該不錯,我怕老賴一個人應付不過來,隻好答應他盡可能早點回來。老賴臉上一點兒多餘的表情都沒有,隨意地點了點頭,忙著給茶爐子生火燒水,為開門做生意做準備。

我跟著二窩囊出了門,坐進那輛奧拓車裏,隻覺得車廂格外狹小,腿都伸不開。二窩囊見狀也有些不好意思,“我這車實在小了點兒哈……”

我調整了個稍稍舒適些的姿勢,“沒事兒,有個車就不錯了,要不咱老哥倆還得腿兒去。”

二窩囊討好地問道,“咱們先去哪兒?”

“先去發現屍體的地方看看吧。”我隨口說了一個地址。因為‘雨夜屠夫’案動靜鬧得太大,網上關於這個案件的分析帖多到數不勝數,各地的網民發揮極致的想象,把案件的每一個細節都拆出來分解,昨晚研究了半夜,我對他們的大腦構思佩服的五體投地。

有這麽偉大的想象力不去當編劇,簡直太可惜了啊。

我覺得凶手在作案時可能都沒想這麽多,倒是讓他們閑著沒事兒給補充上了。

二窩囊起著了車,一股嗆人的汽油味直接從空調機口湧了出來,惡心得我差點兒把剛吃進去的早飯吐出來。二窩囊急忙手搖下車窗,“沒事兒,車開起來就沒味道了。”

我麵無表情地看著他,“那就趕緊開起來吧,嘔……”

車子向郊區的方向開去,因為出發太早,我們成功遇到了北京每天都可以見到的堵車洪流。車子停在路上一動不動,刺眼的陽光曬在臉上,我蜷縮著身子把臉轉向二窩囊那一邊。沒想到他居然正看著我,四目相對的瞬間,我不安地往後挪了挪身子,“你幹嘛用這樣的眼神看我?”

該不會遇著變態,饞老子的身體吧?

二窩囊一臉疑惑,“都過去這麽久了,警察在那邊勘察了不下五十次,咱們這時候去還能有線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