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萬事知

說起萬保平這個人，就不得不提一下他豐富多彩的人生。其閱曆之豐富，人生之精彩，足夠寫一本三百萬字的自傳小說。就是找文筆最好的作家來創作，都未必能寫得麵麵俱到，令人滿意。

萬保平三歲喪母，五歲喪父，沒有親人願意收養，後來被路過村子的一個算卦先生收養帶走。從那之後，萬保平就跟著這位先生東奔西走，靠卜卦算命為生。南國北疆，大漠草原，足跡幾乎踏遍大江南北。至於萬保平是哪裏人，又為什麽會來北京定居，我一直找不到答案。問他就跟我玩神秘，搖頭晃腦地說什麽天機不可泄露。若是去問老杜就幹脆說不知道。

搞得這麽神秘，怕不是有案底吧？

萬保平在圈內有個響當當的名號——萬事知。意思是他萬事皆知，有通天徹地的本領。我吐啊——吹牛不犯法也不能這麽吹啊，把牛吹壞了不用賠的嗎？

以我對他的了解，這外號十有八九是他自己宣揚出去的，完全就是怎麽不要臉怎麽來。不過仗著這個名頭，他在北京的神棍圈很吃得開，甚至經常有外地富商慕名而來，心甘情願地被他敲上一筆。

不得不承認，萬事知雖然愛吹牛，但絕對是炒作買流量的鼻祖。當然了，他也確實有些真本事，不但精通五行八卦、易經風水、算命測字，在人脈上更是異常厲害。達官顯貴，三教九流……就沒有他不認識的人。

跟他出門，經常走在大街上被烤麵筋或賣盜版光盤的小販叫住說幾句話。

由於算命時常用龜甲和銅錢，所以他走起路來總是嘩啦啦作響，白紙坊一帶的熊孩子見了都會追在他屁股後叫什麽萬叮當。萬事知聽了氣得滿臉通紅，追著熊孩子滿街跑。他長相嚇人，臉像是常年洗不幹淨似的，留著兩撇八字胡，牙齒焦黃，活像是一隻黑黢黢的老鼠精。因為幫我驅鬼時撞飛了一顆門牙，張牙舞爪時更加驚恐。孩子們見了他就害怕，經常有家長搬他的名頭用來嚇唬自家不聽話的熊孩子，“你還不老實？再不老實萬事知就來抓你了。”

萬事知名號一出，保管天下太平。

萬事知在北京除了老杜之外沒一個朋友，更別說親人了，所以隔三差五有事沒事兒就往茶館湊。而且每次來都沒憋什麽好屁，不是惦記著老杜的好酒，就是讓我給他出苦力。

其實也不是什麽大事，就是經常拿些稀奇古怪的東西讓我看。

那些東西要不就是凶器，要不就是死者生前佩戴過的首飾或配件，陰森森的看著就讓人心裏發毛，雞皮疙瘩起了一層又一層。

老杜對他這種行為也很不滿，背著我偷偷教訓他，“不是跟你說了，別老拿這些東西來，給孩子嚇到怎麽辦？”我覺得跟萬事知談話好說好商量肯定不行，最好的辦法就是動用武力，有槍開槍，沒槍就動刀子，再不濟也要敲他兩棒子。

萬事知熟知老杜的秉性脾氣，嬉皮笑臉地說道，“就是個小玩意，讓方寸幫著看看，給我拿個主意。再說了，他不是有那個能力嗎，我怎麽沒讓你幫著看呢？孩子有這個本事，這是老天賞飯吃呢。”

萬事知所說的能力是我恢複精神之後就有的。簡單來說，就是當我拿到一樣東西的時候，我能感覺到它主人所在的地方或者它的過去，如果它的主人已經死了，我甚至能看到那個人生前的一些畫麵，有幾次甚至直接看到了死去的鬼魂。它們似乎有什麽話要對我說，我卻被他們鮮血淋漓的死相嚇得拔腿就跑。

這種能力隨著年紀增長也在不斷進化，所能看到的畫麵越來越清晰。但即便如此，這種能力也不是每次都靈驗，斷斷續續時有時無。

萬事知說這種能力是老天的賞賜，還打算收我為徒，剛冒了個念頭就被我和老杜異口同聲地堅定拒絕了。

做他徒弟？那還不如送我去火星種土豆好了。

最開始發現我有這項能力的人是老杜。小時候穿了幾次他死去兒子的衣服後，我說什麽都不肯穿了，老杜以為我鬧別扭，氣得滿臉怒容，“你愛穿不穿，不穿就這麽光著。一個小孩牙子就知道挑三揀四，長大了可怎麽好？”

我光著身子蜷縮在角落，口氣堅定地叫道，“我就是不穿，每次穿上衣服你兒子就一副要跟我拚命的樣子，我才不稀罕他的破衣服呢。”

“什麽？”老杜愣住了，“你怎麽知道這是我兒子的衣服？”

“他跟我說的。”我十分肯定地說道，“他還說在河裏很冷，這些年你也沒有給他送過衣服保暖，還把他生前最喜歡的衣服給我穿，他整天吵著要教訓我。”

老杜那個兒子被河水泡得發脹，皮膚灰白的像是一張紙，一張嘴就往外噴又腥又臭的河水。每次見了他，第二天我都吃不下飯。

老杜有些傻眼。那幾件衣服確實是他淹死的兒子生前最喜歡的，平時甚至舍不得穿，隻有逢年過節的時候才會拿出來在身上套一會兒。

老杜眼圈一紅，哽咽著問道，“我兒子跟你說他很冷？”

“嗯。”我不明白老杜為什麽傷心，隻能老老實實地點了點頭。

當夜老杜就去壽衣店買了黃紙和衣服等物，跑到十字路口畫圈燒了。第二天一早又來向我打聽，“這次我兒子怎麽說？”

“他沒理我，美滋滋的穿上新衣服走了。”

老杜自那之後，就知道我和別的孩子有些不同。再聯想到當年開壇做法的師叔說過我骨骼清奇，根骨極佳，是個修心養性、淬煉學術的好苗子，對我的話更信了幾分。

後來有段時間他認識了個古董商販，沒接觸多久就給人洗了腦，覺得錢擱在銀行不劃算，不如買古董等著升值更有前景。因此買了幾樣古董回來，特意放在我夠不到的櫃子上頭，每天都要拿下來仔細擦拭一遍，一邊擦一邊做著一夜暴富的美夢。

後來我偷偷爬上去把他買回來的古董玩了個便，一一接觸後才知道其中不少都是贗品，隻有一個窯瓷茶碗是真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