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舊日新娘
這女子出嫁,大多是在傍晚。
可是這畫上所有的顏色和光影效果分明是比傍晚早上許多。
光從頭頂而下,那大紅花轎的正下方,也有一片陰影,顯然是時值正午。
而且從那動作來看,隻怕是已經死去多時了。
突然間,緊閉的門窗轟然打開,一陣涼風灌入,那掛在牆上的那幅畫被吹得掀了起來。
梁明此時才注意到,那幅畫居然不是平麵的,畫質之上有著不少凸凹不平的地方,就像是畫的不滿意,又用紙遮蓋塗抹時,才留下來的印子。
“怎會如此?”梁明不解,特地將那幅畫取了下來,鋪在桌麵上,測驗觀察了一番。
那畫上的凸起之處,分別位於這女子的眉心,肩窩,上臂中心,心脈以及丹田之所。
從上到下共有七處,以北鬥七星的位置排布著。
梁明不懂觀星,一時間又分析不出個所以然來,眼看著到了約定的日子,他隻能先做出一個紙人輪廓,勉強描上了五官。
這日一早,天剛蒙蒙亮,之前過來找他的那個男子便等在了門口。
和幾日之前比起來,這男子的麵容愈發枯槁,人幾乎也已經瘦成了皮包骨,渾身上下瞧上去不足二兩肉。
不光如此,這一次,他後背之前那個人麵的所在之處,甚至隆起了一個大包,就連衣衫都遮蓋不住。
咋一看上去,就像是駝背一樣。
梁明將人迎進了鋪子裏,取了一滴指尖血,滴入了一個香爐之中。
“這位兄台,你所要的紙人,我已經製成了,隻不過,我不知道你背後人麵的生辰八字,無法將其魂魄從你體內剝離,要想擺脫這東西,隻怕你得吃些苦頭了。”
這些日子,梁明翻遍了古書,妄圖從中找到解決之法。
可是不靠譜的法子看了一大堆,能夠真正解決問題的少之又少。
梁明隻能憑經驗。
他讓男人脫掉衣衫,露出後背上的那張詭異人麵,又用筆蘸了朱砂,在那人麵的周圍畫了一圈,盡可能的將所有類似刺青的位置全都圈了進去。
隨後,他將一張符紙貼在了男人的後腦之上,為了防止他掙紮亂動,又讓秦憐兒把人給捆上了。
忙完這些,梁明將一枚銅錢利於男人頭頂,一早準備好的黑狗血,照著男人的頭頂就潑了上去。
頃刻間,腥臭味彌漫開來。
那男人忍不住作嘔,身後背著的那張人麵也開始劇烈的掙紮了起來。
黑狗血乃是驅邪避煞的利器,就算是有鬼附身於人,挨了這玩意兒,也得吃些苦頭。
隻見那人麵糾結成了一團,眉心緊蹙,嘴巴大張,仿佛要將著男人的皮膚撕裂開來。
梁明見狀,手上的動作不慢,之間將符咒貼在了那鬼麵之上。
幾乎一瞬間,梁明的眼前升騰起了一陣霧氣。
隻聽周圍一陣吹吹打打,喜樂傳來。
遠遠的,一個大紅花轎被幾個精壯漢子抬著,正要上山。
可就在這時,那花轎裏的姑娘仿佛落下了什麽東西,竟急切的掀開了門簾,想要下去尋找。
在沒進婆家門前,這新娘子若是雙腳落地,便視為不吉,這幾個男子是斷然不肯,好說歹說才將這新娘子給勸解住。
緊跟著,就四散開,去尋找那新娘子所丟的東西。
梁明看著頭頂的那輪圓月,眉頭緊皺。
他發現自己忽略了一個至關重要的細節。
這影子位於正下方,隻能說明光源來自於頭頂,並不能證明這成親之時就是白天。
“可為什麽夜裏娶妻?”
梁明想著,《紮紙靈術》當中,浮現了一行字。
“遊子亡,未娶妻,了憾事,結陰親,姻緣定,死人床,可憐女,人未亡。”
梁明看著這行字,突然發現這字體與之前見過的不大相同。
這些字字跡娟秀,清新飄逸,秀麗欣長,與之前那蒼勁有力,鐵畫銀鉤的字跡比起來,可謂是大相徑庭。
一看便是女子書寫。
可這《紮紙靈術》不是隻有自己才能看到嗎?
怎麽好端端的還變性了?
疑惑之際,那原本停在路邊上的大紅轎子已經被人抬了起來。
轎子越過山崗,來到一處避風處,那前頭,赫然立著一處新墳!
墳邊掛著的挽聯白布都嶄新如初,前頭擺放著的貢品也都是新鮮的。
周圍站著不少人,一個穿著道服的人念念不斷。
可緊跟著,讓梁明不寒而栗的一幕就出現了。
那墓碑的正後方,墳墓已然被人挖開,這些人將新娘子從花轎當初拽了出來。
梁明這才發現,那新娘子身上裹著一整匹的紅布,從頭捆到腳。
那些人像是怕她跑了一般,把人捆得結結實實。
隨著那個道士打了一個響指,那些人就直接將著姑娘扔進了那個被打開的墓穴當中,待那大紅婚書燃盡之際,封棺蓋土。
那新娘子,就活生生的給埋在了地底下!
梁明麵色驟變,牙關緊咬。
“這些人怎能如此殘忍?”他一句話脫口而出。
按著那男子的秦憐兒一怔,“大人說什麽?”
梁明看著那張在男子身後不斷掙紮的人麵,突然沒法繼續下手了。
一個活生生的人,就因為一紙婚書,被活埋在了一個死人墓裏!
死後,更是心懷不甘,在那男子的靈魂輪回轉世之後,依舊窮追不舍,以魂附身。
這也是個可憐人呐。
梁明轉身走到了男人的正麵,看著他那副痛苦不堪的模樣,又轉頭看向了牆上的畫像。
“你上輩子因他而死,如今,為何還要這般執迷不悟啊?”
那男子聽著梁明的話,激動萬分。
“大師,你是看見那個厲鬼了嗎?你讓她馬上從我身上離開,隻要她走,我什麽都給她!我可以每年給她掃墓供奉,保證她香火不斷,我,我……”
聽著這男人的嘶吼,梁明耐心逐漸耗盡,竟直接將那粘著黑狗血的銅錢貼在了這男子的心口上方。
刹那間,那男子痛得渾身抽搐。
“做人能做到你這個份上,還真是不如死了痛快點,而且你且記著,我送這姑娘上路,皆是因其可憐,與你沒有半點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