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翼蛇族
雨鎮的天氣說變就變,等待的十來分鍾,天空已經暗了下來,烏雲密布,沒多久嘩嘩的大雨落下。包圍外來者的年輕人們都摸不清楚情況,也不敢離開,生怕幾個外來者逃跑。
雨水順著油光鋥亮的黑毛滑下,敖不滿的甩甩腦袋,轉頭就鑽到賀無言的懷裏,打算借著男人寬大的身軀躲雨。
等待差不多十來分鍾,就在西樓快要不耐煩、準備發作時,部落的人群漸漸分成兩半,讓出一條道路來。
之前離開的中年男人和幾個年輕人,攙扶著一個年紀至少上百歲的老奶奶,緩緩走來。
大雨傾盆而下,打濕了衣裳與發梢,卻沒有讓少年顯得有多狼狽。在苗奶奶的眼裏,少年依舊是那般的白衣飄飄、仙氣十足,就負手而立在那裏,宛如出門就能驚起風雷的神仙。
一把將攙扶自己、給自己撐傘的晚輩推開,也不顧被雨水打濕的泥濘土地,在周圍人驚愣的目光之下,對著西樓就是雙膝跪地,來了一套大禮。
再次抬起頭,因為苗奶奶的標準禮節,她渾身上下,就連臉龐、雙手都是髒兮兮的泥土。
望向少年,她的目光裏寫滿了崇敬與興奮。
“還愣在什麽?跪拜神仙呀。”
見自己的族人還在發愣,苗奶奶氣正聲大的怒嗬一聲,帶著周圍上百族人對著西樓,又是一套大禮跪拜。
如此一幕,賀無言隻在電視劇裏看過,現在……竟在現實世界裏看到。再去看西樓,少年負手而立,坦然的接受上百人對自己的跪拜。
似乎,這一切都是理所當然。
賀無言、魏曦幾個人看到如此詭異的場景,也不敢多言,隻是好奇的跟上西樓,隨著少年、苗奶奶往祠堂裏走去。
祠堂絕對是這個原始村落裏最現代化、最豪華的地方,兩層樓高的祠堂,牆壁上用特殊顏料描繪著一幅幅壁畫,記載著翼蛇族從荒世開始到現在的曆程。祠堂中央的供奉桌上,在蠟燭、煙、貢品的供奉下,一張複古的畫卷展開。
畫卷上,長相絕美的少年身著白色的華服長袍,負手而立,站在山頂雲端,宛如一位白衣翩翩的仙人。他就站在那裏,平麵的畫卷,卻給人一種俯視眾生、清冷的氣質。
在苗奶奶的小心翼翼陪同之下,西樓自然而然的坐上主位,有些懶散的詢問起關於翼蛇族的事情。
畢竟,就算西樓擁有從出生到現在的記憶,他也不會記得一個小小的巫蠱之族。
在敖大佬的享受中,賀無言給黑貓遞去剝皮的橘子、剝殼的花生仁,親手喂過去。又看了看主位上的西樓,真的很好奇,這個少年到底什麽來曆,居然能被人當做神仙,甚至被供奉起來。
難道,少年的祖先和這個什麽翼蛇族有關係,如此看來……別說,西樓和畫卷上的人,真的是一模一樣,就連氣質也是一毛一樣。
苗奶奶的講述之下,西樓也隱隱約約記起了一段記憶。
翼蛇族在很久以前,是曆代巫王裏,最殘暴的一位巫王的追隨之族。這位巫王生性多疑,在年近衰老之時,害怕追隨自己的外族會造反,就給全部外族都下了一種特殊遺傳蠱。其中,翼蛇族也是外族中的一員。
在那戰亂的年代,追隨的巫王死亡後,翼蛇族為了傳承血脈就找了一個深山,躲了起來。
隨著一代又一代的傳承,於巫王死後的第四代,快百年的時間,翼蛇族發現從第四代族人開始,每一代人的平均壽命,都在急速銳減。
翼蛇族也不得不出世,而此刻,亂世已結束了大半世紀,巫王的後代早在政局統一時被清理幹淨。沒有辦法,翼蛇族就打算通過與中原漢族人的成親,以此削弱翼蛇族血脈。
和外族成親,讓壽命減少的程度縮小。
本以為這個古怪的血脈,會在長時間的與外族成親之中,漸漸消失直到後代變成正常人。沒想到,在幾百年前,這個良好的情況突然一變,族人的壽命極限降到了平均五十歲。此時,族中老人想到了當年巫王給外族下的遺傳蠱。
要解開事情,自然要找到事情的源頭。
翼蛇族開始了尋找巫王古墓的曆程,他們都覺得,解開蠱蟲的秘訣絕對放在巫王墓裏。
爬山涉水,本來千人的大族人數漸漸減少,直到銳減到百人時,艱苦的翼蛇族遇到一位天降神仙,神仙抬手指了指翼蛇族尋找許久的巫王墓,以翼蛇族供奉神仙為代價,翼蛇族來到了巫王墓外,也就是巫雲山裏定居。
進入巫雲山,靠近巫王墓,翼蛇族漸漸發現他們的壽命回到了正常。可如果離開巫雲山,他們就會快速衰老,直到死亡。
被困在巫雲山裏,翼蛇族開始了探索巫王墓的曆程。同時,翼蛇族也開始供奉那個給他們指路的神仙,一代傳一代,翼蛇族對於當年那個神仙的崇敬,越來越重。
“百年供奉,你們已經做到,可撤下畫卷無需供奉。”
將翼蛇族最上好的茶喝完,西樓手就伸向貢品裏的蘋果,至少這個不需要剝皮。
說出的話,就好像在說著別人的事情。
一次隨手指路,換一族供奉自己百年。
這段緣分,能做了結了。
“大人,請您入巫王墓,救我一族,讓我族脫離困境。”
說著,渾身泥濘的苗奶奶,帶著翼蛇族能入祠堂的十幾個人,再次對著主位跪下。
就那顫巍巍的磕頭,配上苗奶奶皮包骨的身子,總讓人感覺這位老族長,下一回磕頭就起不來了。
“再續百年供奉。”
西樓吃蘋果的手微微一頓,看著苗奶奶顫巍巍的模樣,也懶得多言其它,給出了和當年指路一樣的交換條件。
敖大爺擦拭起自己的嘴巴,金眸掃視那十幾個人,激動之下對著自家主人再次跪拜,不屑的抖了抖貓胡須。
還什麽願意供奉西樓,直到一族全部死亡。
愚昧的人類,難道沒看出供奉主人根本沒啥用處。說明白點,就是供奉此事對西樓沒有任何好處,說什麽供奉百年,看似刁難,也不過是一種另類的交換。
有了西樓這尊神仙撐腰,賀無言詢問起關於十二年前的事情。
“能說說十二年前的事情嗎?”
當年,翼蛇族派出二十多個族人再入巫王墓探索。族人遇上了大膽進入巫王墓的滕淼一行人,為了不讓巫王墓暴露位置,就在墓裏上演了場大殺戮。
殺死滕淼,翼蛇族的苗奶奶就想到了他們遇到的難題,據古籍記載,能驅退蠱蟲不止有上古異獸、神秘蠱王,還有一種特殊的青銅器。
為此,翼蛇族就通過蠱蟲弄出了一個吳蛟,讓其回到雨鎮上清理幹淨關於巫王墓的事情,離開雨鎮,尋找青銅製作的鈴鐺。
吳蛟拿到青銅鈴,返回巫雲山。可沒有多久,翼蛇族就察覺到雨鎮上的特殊,自然也知道了滕淼在他們手下逃過兩次死亡,到現在還活著,甚至做出命案將賀無言引來雨鎮。
“所以,十二年前滕淼等人的死亡、十年前的大火,都是你們做的。”
賀無言看向苗奶奶,對於堅持供奉到現在的翼蛇族,那剩下的一點點好感,瞬間消失得幹幹淨淨。
“是的。”
感覺到幾個外來人身上的殺意,苗奶奶有些不安的動了動,卻不敢不回話。
“那當年進入巫雲山的倭國軍隊,也是你們做的?”
“是的,他們將黃金運入巫雲山,發現巫王墓的存在,我們就……就用蠱蟲清理幹淨。”
“那雨鎮裏的居民,那些迷路進入巫雲山的人,也是你們?”
“對……對,巫雲山裏的秘密不能暴露。”
回答完賀無言的問題,翼蛇族等人都小心翼翼的看向主位上的少年,生怕自己的所作所為,會引起神仙的不滿。
還好,西樓就像沒有聽見一般,依舊低頭啃蘋果。
“那是人命。”
魏曦將苗奶奶對於人命的冷漠看在眼裏,對方乖乖認錯的態度,也不過是看在首位上的少年。
怒火蹭蹭往上竄,一巴掌拍在桌麵上,恨不得把整個翼蛇族抓拿歸案。
一聲巨響,讓好幾個人的心,都跟著顫抖一下。
苗奶奶活了百年,什麽大風大浪沒見過,完全不怕一個活著她零頭的人。
“讓人準備晚餐,留宿一晚,明天讓人帶路入巫王墓。”
將未吃完的蘋果放下,西樓不滿的掃了一眼拍案而起的魏曦,留下一句話,就拎起敖離開祠堂。
大雨傾盆,望著少年踏雨離開的背影。苗奶奶再次下跪磕頭,老淚縱橫。
他們……終於有救了。
臨近黎明,早起逛翼蛇族的賀無言,碰到了消失一晚,再次出現的西樓和敖。
寬大的圓桌,擺滿了美味佳肴,菜品可能沒有外麵大飯店的豐盛,可對於一個封閉的小村莊來說,已經是極為豐盛。
西樓端坐在主位,手中筷子挑挑撿撿著一條紅燒魚,身旁的敖不滿嗷嗚一聲,也不用主人的伺候,幹脆自己獨享一盤扣肉。身旁,都是一些年歲上百的老人,規矩的在一旁伺候。
這一幕,看得人隻感覺……詭異。
賀無言也想了一夜,很明顯……翼蛇族的人把西樓當做了畫上之人。可,為什麽西樓如此淡定的能接受那些人的跪拜?
“早餐,一起吃。”
“一大早上這麽多菜,他們怎麽站著?”
聽到西樓的召喚,賀無言也不客氣,直接在少年身旁拉開椅子坐下。
一旁伺候的苗奶奶和幾個老頭想要阻攔,卻被西樓擺手打斷,隻好用驚奇的目光,偷偷打量被神仙特殊招待的普通人。
“不敢跟我一桌用餐,你起得很早。”
“你到底和他們什麽關係,咋也算是朋友吧,說說。”
不敢一桌子用餐?怎麽搞得像不想和閻羅王一起吃飯似的。
賀無言不以為意,甚至還一邊吃包子,一邊往西樓的碗裏塞胡蘿卜幹,一幅老父親看乖兒子的感覺。
少年看著年齡小小的,應該多吃點,說不定還能長高。
手中筷子一轉,壓著男人手中筷子落到盤子旁,將感覺不怎麽好吃的胡蘿卜,拒絕在碗外。
“這麽跟老子見外?”
賀無言不滿,他也能算是富二代吧,呸……怎麽說也是吃公飯的,居然被人嫌棄了。
“以前給他們祖宗指過路,受香火供奉百年的關係,你昨晚不也聽到了。”
說個名字感覺是在騙老子,現在說個真相也在騙老子。
都說是祖上事情,幾百年前,鬼都活不了這麽久。
“你小子不會和老子說,那畫上的人就是你吧。幾百歲了?長生不老呀。”
西樓似乎沒看出賀無言的不相信、打算繼續開玩笑,極為認真的點點頭。
“對,長生不老。”
“切,不願意說就別說,別糊弄老子。多吃胡蘿卜,能長高對眼睛好。”
白米飯上那刺眼的胡蘿卜條,看得西樓眉峰直跳,無奈之下,隻好默默的把筷子一戳,埋掉胡蘿卜。
礙眼的素菜。
感覺到自家主人的不滿,敖貼心的把自己吃剩的扣肉推到主人麵前,招來了一點都不知道心疼的主人,一記暴擊。
無情的兩腳動物。
翼蛇族派出族裏最熟悉巫雲山,知道路線的一名族人——吳鏘,此人同樣是翼蛇族下一任族長的繼承人。
走出兩步,西樓突然轉身看向後麵,跪了一地的翼蛇族百號族人,漂亮的金眸裏閃過一抹了然與冷漠。
走到為首跪拜的苗奶奶身旁,低聲說了兩句,在對方呆滯與決然的目光中,跟上隊伍離開。
“你和那個老太太說了什麽?”
走在隊伍後方的賀無言,一把將少年拉到身旁,好奇的低聲詢問。
那老太太最後的目光,賀無言看著總感覺要發生什麽不好的事情。
“殘害普通人,需要有人付出等量的代價。”
“不懂你說什麽,話說朋友,你去巫王墓幹什麽?看你不像是倒鬥賺錢。”
“去了才知道,現在記不起來。距離。”
被大佬一把推開距離,賀無言無奈的攤攤手。
好吧,君子之間的友好安全距離。
“唉,你們賀處長和那少年到底什麽關係?沒見過你們賀處長和誰這麽親近的?”
魏曦一把拉過商詡,八卦的目光瞟向隊伍最後方。
六處處長一向沒正行,老不正經。可,也不見賀處長和哪個剛認識的人如此親近,而且……這少年來曆不明,怎麽關係就突然這麽好。
“不知道,我更好奇這隻貓。”
商詡將暫時要照顧的敖抱起,這小家夥比他主人更吸引人。
“喵~”
別看吳鏘人高馬大,一身的肌肉再配上矯健的身手,三十幾歲的他,在西樓麵前還是彎下了腰,態度要多恭敬就有多恭敬。
從小生活在翼蛇族,未見過外麵的生活,吳鏘從記事開始,就將神仙的事情聽了不下百回。
“不需要。”
抱著軟糯糯的敖,西樓瞟了一眼吳鏘端來的熱湯,冷淡的拒絕。
周圍人都看好戲似的,暗中圍觀。
同行兩天,他們算是看到了老社會時期,萬惡的地主和奴隸的戲碼。活脫脫就是一個獻殷勤的奴隸,百般討好作精的地主。
好一場大戲。
糾結著是不是湯不太好,被神仙嫌棄的吳鏘,默默端著湯到小角落哭去。大**淚奔,場景有點刺目。
無縫連接,賀無言笑眯眯的湊了過去,直接將自己剛剛喝了一口的湯碗,塞到西樓手裏。
“這麽冷漠?人家可是很仰慕你咧。”
湯不錯,肉沒有腥味。那什麽幹蔬菜煮的湯,和新鮮的也沒啥區別,不好喝。
嚐了一口,西樓眨眨眼,口感很不錯。
“不是好人,你小心點他。”
心情不錯的少年,低聲指點了一句。
嗯?這理……不對,不是好人,要小心?
賀無言還要點頭,繼續和西樓深究為什麽如此不待見吳鏘時,這才反應過來,剛剛西樓究竟說了什麽。
“壞人?”
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翼蛇族那是把西樓當做活神仙供著。吳鏘更是如此,兩天來熱臉貼冷屁股,還鍥而不舍。
這……怎麽看都不是壞人。那傻大個,一根筋的模樣,看不出有壞心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