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沉眠術

轉頭,會看到什麽?

一張蒼白、七竅流血的死人臉,或者是一具沒有頭顱還在流血的無頭屍體,亦或者是一具沒有臉皮的血肉模糊臉……

瞬息之間,賀無言想到了很多。

手,悄然摸向後腰,卻落了一個空,手槍並不在。

沒辦法……

賀無言猛然轉身,手肘成武器,撞向應該站在他身後之人的胸膛。

身子一空,賀無言向前躍出一大步,他的攻擊落了個空。

“沒人。”

環視許久沒人居住的屋子,賀無言的目光落在屏風遮擋住一半的黑木衣櫃,櫃門並未完全關上,露出的一條黑色縫隙後,似乎有一道目光正在注視著他。

抄起手上的花瓶,賀無言靠近衣櫃,就等著開衣櫃門,來一個花瓶砸臉的大殺招。

冰涼的觸感再次出現,這次……卻是自己的腳腕,一隻手抓住了他的腳。

臥槽!

女鬼呀,又是摸脖子又是抓腳腕,居心叵測。

腳下一用,賀無言也不看到底是什麽東西抓住自己的腳腕,直接用力踢去。

“不要亂動。”

清冷的聲音響起,賀無言眼前的景物變為軍綠色的帳篷布料,猛然站起身,才發現自己現在的姿勢有點別扭。

隻見,他半坐著身子,大腳丫子就差一點點,要踢到某張精致的臉龐上,還好一隻白皙的手速度快。

不然真要踢歪鼻子,他的罪過就大了。

“我……剛剛在做夢。”

解釋一句,賀無言又反應過來,他好像是離開山洞突然暈過去,怎麽可能還做夢?

“我這是怎麽了?”

“你被下了巫術。”

手中匕首輕挑起一個血洞,精準的將一條啃食血肉的粉色肥蟲子,挑出。

賀無言看不見自己的腳底板,可他看見了少年從自己腳底板,挑出的七條粉色蟲子,粉嘟嘟的,很……惡心。

“巫王還是有些手段,居然能在我沒察覺的情況下,給你種了巫術,放心巫術我會想辦法解決。”

將上好的藥膏敷上滿是血洞的腳底板,西樓一邊綁著繃帶,一邊解釋起來。

“到底怎麽一回事?巫術?我怎麽沒感覺?”

“當年巫王研究長生不老之術,你中的巫術就是在研究過程中,弄出的衍生品。前期時不時會暈倒,昏迷時間會隨你的壽命越來越長,直到有一天暈倒過去再也起不來。”

燒掉那些粉嘟嘟的蟲子,西樓的眉頭緊縮,雙手在水中搓了又搓。

得,能讓潔癖晚期的西大佬,給自己清理腳底板的傷勢,真的是三生有幸,祖墳冒青煙。

“山洞裏現在怎麽樣了?”

“匯聚陰氣的陣法已破,你們休息後再隨我進入一次,殺了三足金烏就好。當然,我也能自己解決。”

“老子是那種放棄同伴的人嗎?六處的人一起去。”

“嗯。”

有人陪著一起去冒險。

西樓眼睛閃過一抹不自然,卻依舊裝著淡定的模樣,準備換上新的衣裳。

普通人的衣服就是麻煩,根本沒有他的白袍耐髒。

油光鋥亮的黑毛,被黑貓那赤舌舔過,更是油光水滑。敖仰著下巴,尾巴指指一棵高樹上的……馬蜂窩,示意自己認為的小弟——鄔,快點摘下來供奉給我。

“唔唔。”

能不能換吃魚,我抓魚很厲害的。

鄔不認識馬蜂窩周邊,那些嗡嗡作響的小飛蟲,可本能告訴他一個道理——雙拳難敵四手,更不用說一大群。

龍臉上寫著為難,赤色眼睛祈求的望向黑貓。

不滿的甩甩尾巴,敖別過頭。

我什麽也看不見,你快點去摘馬蜂窩給我。

利爪亮出,嬌小的身軀一躍而上,爬上十幾米高的大樹,尾巴一抽,卻未想蜂窩上的蜂蜜有些油滑,一滑蜂窩掉下。

嗡嗡聲很大,鄔感覺到了巨大的危機感,一躍到另一棵大樹上,快速往有水的地方跑去。

“這是發生啥事了?”

休息的哨兵,拿著望遠鏡看見森林某處,一道白影在快速跑動,它的上方,是一片黑色的……馬蜂。

敖就是要看龍種作死,特別是看到對方被一大群馬蜂追殺,那張龍臉上是掩飾不住的傷心。它的心中很是爽快,就像喝了加冰塊的可樂。

在敖眼裏,鄔是龍種卻不算什麽大事,完全不能入它的法眼。

試問,黑貓活了千年,一隻剛破殼的龍種就因為血脈,能擁有相當於自己力量的家夥,他能看得順眼才怪。

愉快的甩甩尾巴,就當敖打算去品嚐一下,鄔作死換來的蜂蜜時。

金色眸子陡然收縮成一條豎線,黑毛炸起,轉身就往自家主人的方向跑去。

嗷嗚嗷嗚~

主人,有人……呸,有馬蜂以多欺少,欺負你可愛的夥伴。

蜂窩裏又騰飛出一大片馬蜂,士兵們豎起武器,快速追向試圖入侵它們老巢的外來生物。

“臥槽,這麽多馬蜂?”

“誰捅蜂窩了?”

“快撤。”

……

臨時休息的營地裏,駐紮的士兵和偵查員們,因為突如其來的馬蜂群,一時間陷入了兵荒馬亂之中。

鄔最先帶著第一批馬蜂跑回營地,幹脆利落,白色的身軀跳進一桶水,小腦袋縮進去,兩隻小爪子抱住自己亂動的尾巴,以防尾巴遭殃。

瞪著大眼睛,豎著耳朵,鄔開始聽著外麵的聲響,等待馬蜂過去。

哪裏知道,眼前的水裏因為一個黑色的東西入內,大量濺起。隨之,赤色眸子倒映上一雙金瞳。

趕來的敖,跳入水桶,與鄔來了一個麵對麵相處。

兩雙眼睛相互看著。

看什麽看,沒用的小家夥。

嗚嗚,又不是人家的錯。

嗷嗚,有辱龍種的垃圾,就是你的錯。

是是是,是我的錯,我的錯。

哼。

就在一個認錯一個推卸責任之間,外麵的嗡嗡作響之聲,漸漸遠去。

很快,一雙白皙的手伸入水桶,左右兩隻手提起,鬧劇的罪魁禍首敖與鄔。

“怎麽想到捅蜂窩的?”

黑貓機智,淩空撲騰幾下,尾巴和爪子朝右邊的鄔指去,甚至還大義凜然的嗷嗚幾聲。

“嗷嗚嗷嗚”

這壞小孩做的壞事,是他不乖,我都勸過了。

“唔~”

小爪子抱著自己的尾巴,鄔縮成一團,赤色眸子眼巴巴,卻又小心翼翼的望向少年。

宛如一個做錯事,被大人抓包的小孩子。

“越活越回去。”

右手將鄔丟到踉蹌跑出來看戲的賀無言懷裏,隨之眼疾手快,一把扭上黑貓那聳動的耳朵,痛得黑貓嗷嗚嗷嗚的求饒起來。

講了幾句,西樓也懶得多說什麽,將黑貓重新丟進水桶,再洗一洗那小腦袋。

千歲的老東西,就知道欺負新生幼兒。

“我身上的巫術,應該怎麽解除?”

用髒衣服裹上黑貓,賀無言柔和的搓起,將濕漉漉的毛發搽幹。

話題,很快轉回到未結束的問題上。

“不確定,巫術過於神秘。有空我去巫術流傳的地方看看,不行……你就長生不老。”

西樓的意思是,巫術解除不了,就吃長生不老藥,到時別說巫術、蠱蟲,詛咒都沒有辦法起效。

可明顯,賀無言沒聽明白,神色變化一下,甩甩腦袋,拒絕了這個提議。

“打死也不要,到時候老子給自己準備安樂死。”

想想,一直不死卻要躺在**,沉睡個千萬年,比植物人還要難受。

如此,還不如來支安樂死,早點下黃泉喝孟婆湯。

“不願長生,我可以給你一刀,不痛。”

“那到時候,就多謝西大佬。”

怪不得能拐來一位大佬,無言與西顧問的關係真好,都能開玩笑。

賀局摸著自己肥胖的下巴,思考著給讓無言活久點,最好活個三位數,讓西顧問給局子打工百年,想想就是大賺。

如果說,兩隻小家夥帶來的馬蜂災難,是一場鬧劇。深夜,來回巡邏的士兵發現上一批暗哨,被人打暈,那就是全部人從三更半夜裏醒來的大事。

“有人闖入?”

賀無言臉色不算太好,一身疲憊,卻未能好好休息,起床氣正在愈演愈烈。

“是的,四名士兵被打暈。”

艾獵說這話,臉色有些難看。

被人闖入,不算什麽。可對方偷偷潛入,在他們眼皮子底下,打暈人,還能做到寂靜無聲,那就是在打他們臉。

“不用找了,該幹什麽幹什麽,該睡覺休息的就繼續,不是什麽大事。”

“這……賀處,你去哪?”

“去問問西大佬要不要起床吃個夜宵。”

打量周圍被驚動的偵查員、士兵,賀無言下車,一邊套上外套,一邊往停放越野車的方向走去。

住帳篷,西樓更喜歡在幹淨的車裏休息。

“來了就是客人,可你們偷偷進來,好像就不能稱為客人吧。”

靠著某輛車,賀無言目光上下看著,好像地下黨秘密來交頭的特工。

西樓懶散的坐在後座,開著車門,居高臨下看著半跪在地的兩個人。

一個是老熟人了,南悅,當初搶烏斂的青年人。一個,是個六十多歲,滿臉褶皺的老人,也不知道深更半夜的,老爺子不怕腳下一失足,摔個半身不遂。

開口的說話聲,打斷那老爺子準備開口說話的話頭。

“老子有點餓,來找西大顧問去吃夜宵,你們先說,吃的不著急。”

對上金瞳,賀無言完全沒有回避的意思,厚著臉皮打算繼續聽下去。

“講。”

多看了一眼賀無言,西樓微微頷首,讓南家之人將來曆道明。

南家在很多年前,就分為了五係,每一係需要在陣法外圍駐紮三年,看守金烏。有了西樓的提醒,南越一開始是以為五係中某一係出了叛逆之心。

一番調查,卻有些出乎意料。

五係包括主家,沒有任何問題。不是外家內家的問題,那就是某些特別人的問題。

三堂過審,生出叛逆之心的是主家三爺一脈,在他們家駐紮三年裏,那一脈的人家一直在暗地幫助三足金烏逃出陣法。

快速拿下三爺一脈的四口人,方才得知,三爺一脈在好幾代前就和三足金烏簽下協議,三足金烏給予他們一脈一些特殊的力量,他們幫助三足金烏脫離陣法。

“大人,罪魁禍首南桎已抓捕,香堂已開,特請大人前去觀禮。”

叛徒南桎已抓捕,南家人一商量就打算請仙人去觀禮,也算是彌補他們的過錯,向仙人表明他們的誠心。

這就找到了?好快!

賀無言挑挑眉,沉思,如此大的一個家族,能經曆風風雨雨、曆史變化已經存在,想來家族規矩會很嚴格。

“不用去了。”

金眸看向南家所在方向,沒頭沒腦的回絕了這麽一句。

老爺子想要開口繼續勸說,卻聽到某處方向,傳來有節奏的鳥鳴聲,認真聆聽片刻,臉色陡然一沉,暗罵一聲不靠譜。

南家傳來消息,南桎逃跑,南家全部成員進入森林,全麵抓捕叛徒。

“隨後跟我入陣,去解決金烏。南桎……不過小人物,無需在意。”

“是。”

老爺子、南悅點頭答應,連猶豫都沒有一下。

仙人不愧是仙人,根本不在意普通人,瞧瞧仙人一開口,那就是解決金烏的大話,牛氣得狠。

“老人家你高壽?別到時候腳下不穩,摔死。”

不知為何,賀無言總感覺老人家那張臉,有點不對勁。

可目光著重落在脖子、手背其它地方,同樣是皺紋層層,老人斑不少,並沒有不妥。

“摘掉,又不是見不得人。”

老人家的目光,有些為難的落在少年身上。

西樓也不喜歡一張皺巴巴的臉在自己麵前晃,特別是……實在是看得有點別扭,不舒服。

刺啦刺啦

男子開始撕掉自己皮膚上的麵皮,褶皺的皮膚下是年輕完好的肌膚,滿是皺紋的臉龐下是一張賀無言見過一次的臉——南越。

“這算是人皮麵具?”

賀無言好奇的打量。

局裏也有這種堪比整容的東西,不過那皮的材質是特製矽膠,再去看南越手裏的皮,薄如蟬翼,就真的像從人臉上剝下的臉皮。

“算是,這家夥沒學到家。”

“仙人說的是,我不過是班門弄斧。”

多出兩個人跟隨探查,賀局也不多說,本正是大佬的人,能放心。至於身手?能神不知鬼不覺的潛入進來,這身手能秒殺在場絕多數人。

大火在山洞裏燒了一天一夜,待溫度降低,賀無言讓每個人帶好子彈,就連西顧問也被硬塞著帶上一把手槍,美其名曰:凡患於未然。

火燒的痕跡掩飾不住,腳下是厚重的灰燼,甚至能看到一些未燒完的粗大藤蔓,密密麻麻盤織在一起,宛如一條條粗壯的蛇。

想到,如果不是場火,自己就有可能被這麽多的藤蔓圍攻,心裏更是覺得膽顫。

“西顧問,接下來咋弄?”

“陣法之間有聯通。”

“也就是說,應該有密道聯通?”

“嗯。”

賀無言一聲令下,幾個人分散開來,在一片狼藉的山洞裏翻找起來。

有些堆積在深處的骨頭,並沒有化作灰燼,賀無言沒有任何的禁忌,徒手去翻弄。很快,他的注意力被一隻保護得很好的木盒吸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