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限期破案

許無敵的一通宣誓詞,也使得會議室內頓時安靜了下來,似乎令每個人都回到了曾經第一天穿上警服的那個年代,回想到了自己成為人民警察第一天時,曾立下的雄心壯誌。

許久,眾人才從回憶中緩過了神,把目光看向了會議室前方的局領導,不知道領導會對這件案子如何定奪。

這件案子就算移交到了治安支隊進行結案,也沒有人能在其中挑出任何毛病,哪怕是這其中有著不合理的邏輯,但僅僅靠著“不合理”,是遠遠不過現在的完整證據鏈的,隻因一切的證據,都指向了李香琴是自殺的結論。

半晌,主管刑偵的金副局長終於開口了,“小夥子,你就是法醫組的許無敵吧?”

許無敵道:“咋了?”

文四寶立刻走來,拍了對方腦袋一把,小聲道:“要說‘是’!”

許無敵挺了挺胸脯,大聲道:“是我,咋了?”

周圍一片哄笑,金副局長也不介意,隻是轉頭問杜永支道:“老杜,你的意思呢?”

會議室內鴉雀無聲,所有人都在看著杜永支,大家都知道對方此時的表態尤為重要。

杜永支回答道:“金副局長,我也覺得這件案子中有一些疑點,我希望您能同意我們繼續調查。”

金副局長點點頭,對眾人道:“那就這樣吧,這件案子暫時交到刑事偵查一大隊的手裏,給你們七天的時間查清所有來龍去脈,至於徐天南,還是與以前一樣,作為本案特聘的刑事偵查學顧問,一起協助本案調查。不過要切記,如果七天過後,還是沒有查到任何與刑事犯罪有關的證據,本案還是照樣移交治安支隊。”

杜永支與文四寶幾人當即站起身正色道:“保證完成任務!”

……

由於現階段案情警方沒有掌握到任何實質性的證據,並且對於陳家洛24小時的傳喚時間已到,文四寶不得不將他進行釋放,同時還交代了對方在這段時間不要離開漠北市,電話隨時保持暢通。

按照規定,傳喚釋放的人員需要通知對方家屬來公安局接人,因此文四寶與徐天南二人帶著陳家洛離開了審訊室,來到大廳等候對方的家屬領人。

幾人剛來到大廳時,就見到兩名染著古怪顏色頭發的年輕男子坐在了那裏,其中一人的脖子上戴著小拇指粗細的大金鏈子,另一人則穿著緊身皮褲,二人在見到陳家洛後,立刻起身迎了過來,一陣噓寒問暖。

陳家洛在見到自己最好的兩個朋友以後,情緒也頓時放鬆了下來,忙問道:“你們……你們怎麽來了?”

大金鏈子道:“兄弟!聽說你出事了,我第一個就來了!怎麽樣?這些臭警察沒有動你吧?”

緊身皮褲也在一旁附和道:“兄弟!有什麽事就直接說,如果這幫人動了你,我現在就打電話搖人!”

“沒……沒……不是你們想的那樣。”陳家洛忙不迭解釋著,但轉頭時還是看見了徐天南正直勾勾地看著自己,於是立刻低下了頭,不敢與對方眼睛直視。

半晌,徐天南突然對陳家洛道:“小子,這是你的兩個好兄弟吧?”

“哎!你誰啊?”大金鏈子看見徐天南沒有穿警服,估摸著也不是警察,於是說話也放肆了起來,“我警告你啊!和我兄弟講話時放尊重一點,不然別怪我不客氣!”

一旁的緊身皮褲也應和道:“對!對!家洛可是我們一起拜把子過命的兄弟!”

“噗!”

徐天南忍不住笑出了聲,大金鏈子問道:“哎?你笑啥?瞧你這意思,是不相信?”

“沒,沒!怎麽能不信呢。”徐天南好不容易忍住笑,繼而看見了大金鏈露出的胳膊上的那兩個圓形的,深棕色已結成了硬痂的疤痕,他知道這種特殊形狀疤痕的由來,也正是社會上一些小青年在喝醉酒之後最喜歡幹的事——燙煙疤。

然而除了大金鏈子以外,陳家洛與緊身皮褲胳膊上也都有兩個圓形的深色煙疤,看樣子這還真就是他們口中所說的“拜把子”。

“挺會玩社會人那一套的嘛!隻不過我要提醒你一句。”徐天南突然對陳家洛問道:“夜店、煙疤、紋身,這些東西雖然可以讓你看起來很吊,但實現起來一點難度都沒有,你知道真正讓你與眾不同的事情是什麽嗎?”

陳家洛聲音嘶啞地道:“是……是什麽?”

徐天南仿佛突然換了一個人,像與學生們上課那般解釋道:“真正讓你與眾不同的,是學識,是健康的身體,是一顆堅強、可以承受一切人生低穀不放棄、也可以承載一切榮華富貴不迷失的內心,這才是作為一個男人,應當具備的高級欲望。”

大金鏈子與緊身皮褲對視一眼,小聲地互相嘀咕道:“唔,這人在說啥……”

而陳家洛似乎明白了徐天南所說的話,點了點頭,認真地道:“我明白了,謝謝……謝謝教導。”

徐天南笑了笑,突然話鋒一轉道:“不過剛才那段話不適合你,你也不需要聽進去,知道為什麽嗎?”

在審訊室的陳家洛幾乎一夜沒睡覺,此時腦子早已亂成了一鍋漿糊,想也不想便脫口而出道:“因為……我家裏有錢?”

“錯!”徐天南突然沉下臉,目光中都透露著凶狠的神色道:“因為你殺了李香琴,所以你的下半輩子隻會在監牢裏度過!而當你被警察逮捕的那一刻,我會動用一切的力量在法律允許的範圍內使你無限輾轉於看守所與法院之間。你知道看守所和監獄是個怎麽樣的地方嗎?我告訴你吧,就連那裏蟲子的地位也會比強奸犯更加高貴,而你即將會陷入了一個連自殺都會是奢望的地獄!”

“至於你們。”徐天南突然轉頭看向了陳家洛的那倆好兄弟,厲聲問道:“殺害李香琴的事,你們兩個是否也有參與?”

對方的突然變臉,也瞬間使得大金鏈子心裏猛然一沉,他和緊身皮褲本身貪圖的就是陳家洛的家庭背景,猛然被這樣一問頓時嚇破了膽,慌忙解釋道:“你……你神經病啊!我怎麽……怎麽可能殺人!”

大金鏈子說完後察覺形勢有點不對,於是夾起了自己的小挎包,拉著緊身皮褲一起慌不擇路地跑出了公安局大廳,甚至都不願意再與陳家洛打個招呼。

看著對方這倆“社會人”離去的背影,徐天南意味深長地笑著道:“好脆弱的友誼。”

突然間,陳家洛緩緩抬起頭,眼裏盡是恐懼的神色道:“是……是真的嗎?剛才你所說的那些。”

徐天南點點頭,“自古殺人者償命都是一個不爭的事實,就算不被判處死刑,也絕對會超過十年的刑期,而且具有意圖**動機隻會判得更重。”

說到這裏,陳家洛的背脊感到陣陣發涼,一幅自己未來悲慘的畫麵在腦海中逐漸清晰,可徐天南後麵說的話,卻令他感到了一絲希望。

徐天南道:“不過……參考以往案例來看,有一種情況的刑期會在十年以下,若再向受害人家屬積極賠款,取得家屬的刑事諒解書的話,稍加運作每年爭取個減刑名額,運氣好的話不到五年就出來了。”

說話間,徐天南始終以不易察覺的姿態觀察著對方的麵部表情,果然沒過多久,陳家洛就主動開口道:“什麽……什麽情況?”

徐天南放緩了語速,柔聲道:“具有自首情節的案例,法官通常都會酌情考慮,文警官,你說對嗎?”

幾乎都被繞進去的文四寶猛然回過神,終於明白了徐天南的用意,忙不迭像說相聲時的捧哏般應和道:“沒錯!沒錯!要說在我的從警生涯中,貌似還沒見過自首被重判的,嗯!是這個道理!”

火候已到,徐天南突然很親密地摟住陳家洛的肩膀,像個知心大哥哥那般道:“家洛,有什麽話,是想告訴哥哥的嗎?”

“我……我……我……”

陳家洛的語氣越來越弱,眼看著心理防線即將達到崩塌邊緣,突然間隻聽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由遠而近,徐天南還未來得及回頭便整個人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推翻在了地上,額頭也順勢撞在了暖氣管道的鐵片上,磕碰出了一個血包。

“凶手!你這個殺人凶手為什麽會被放出來!你這個殺千刀的!王八蛋!”

李香蘭一直在文四寶辦公室等待結果,就在剛才出來上洗手間時,她無意中看見了大廳裏的情況,誤以為對方要釋放陳家洛,於是發瘋似地衝了下來,雙手緊緊掐在了陳家洛的脖子上。

“香蘭姐!你別衝動!你聽我講……”文四寶顧不得看徐天南傷勢,雙手抓住李香蘭的胳膊準備用力掰開,同時對幾名剛出外勤回來的警員道:“快來幫忙啊!”

兩名警員見狀也立刻衝上前幫忙,三個人硬是生掰硬扯地將李香蘭的胳膊拽了出來,同時也在陳家洛的脖子上留下了幾道深深的血痕。

然而就在幾人剛剛放鬆了的片刻,李香蘭的手中摸到了一個冰涼且堅硬的物體,腦海中立刻明白這是一名警員的配槍,於是她用力扣開了槍套,舉槍就對準陳家洛。

“別……”文四寶的話沒說出口,千鈞一發之際,剛進入大廳準備接人的馬管家見到這場麵,當即毫不猶豫地衝了過來,以自己身軀護在了陳家洛麵前。

可此時被憤怒衝昏頭腦的李香蘭根本顧不得這麽多,毅然決然地扣下了扳機。

幾秒鍾後,子彈並沒有發出,原來根據警局內部的槍支管理紀律,警員在收槍入套時,必須將槍支處於退膛並打開保險的狀態。

文四寶與另外兩名警員立刻將李香蘭按在地上,反手將警槍奪了回來,而這邊鬧出的動靜也吸引了周圍辦公室內的警員,大家紛紛出來後看到了這一幕。

隨著人群一起出來的還有慕容水,她不明白就去趟洗手間的功夫,這裏怎麽就鬧出那麽大的動靜,於是上前扶起徐天南,看見了對方額頭處滲出的血漬,小聲道:“老大,你這……這是怎麽了?咋就你一個人受傷了?”

徐天南不想談有關自己受傷的事情,心中感覺非常沒麵子,隻是坐在長椅上懶得回答,一旁的馬管家也漸漸站起了身子,走到文四寶身邊,依然用那副鎮定且有修養的話語道:“文警官,希望你們警方能給予今天這事一個交代。”

“畜生!你這個王八蛋!”

李香蘭被按在地上動彈不得,隻能以無助的怒吼來發泄心中的不甘道:“陳家洛你這個凶手!還給我妹妹!還我妹妹的命來!”

警員配槍被搶屬嚴重工作過失,輕則降級處分,重則需承擔刑事責任,文四寶知道今天這事可大可小,此時隻想息事寧人,於是低聲道:“對不起,這是我們工作的失職。”

馬管家笑了笑,輕輕地拍了拍對方肩膀,隨後將目光看向李香蘭,言語中竟充滿了愧疚的意味道:“你就是昨天來我們度假村找妹妹的人吧,昨天因為你的情緒不好,我也沒來得及和你說聲抱歉,畢竟這樣的事發生在我們公司,希望你能給我們一個補償的機會……”

“呸!”

李香蘭根本不想聽這些人講話,她唯有大聲罵著不堪入耳的話語來宣泄心中憤怒。

漸漸地,李香蘭的言語越來越弱,整個人的體力也幾乎到了極限,話語變得越來越弱,越來越沙啞,而站在她身前的馬管家始終沒有一句怨言。

“你姓馬?”徐天南不知何時走了過來,直視著馬管家道:“你就是陳炎公司的管家?負責北陽山度假村的……哎呀!你別搞啦!我這正問著話呢!”

慕容水在徐天南的說話間,拿著一塊紙巾不停地在對方額頭擦拭著,見對方還那麽不情願的樣子,於是也催促道:“還問個錘子啊!那麽多人都沒事,咋就你一個人受傷,趕緊去打針破傷風,再看看有沒有必要打個狂犬疫苗!”

馬管家主動伸出手,自我介紹道:“你好,鄙人馬邦德,早就聽聞政法大學刑事偵查學徐教授的大名,隻是一直沒見過麵,希望昨日的誤會還請徐教授不要見外。”

徐天南上下打量對方一眼,並沒有伸出手,隻是麵無表情地道:“副教授。”

“畜生!還我妹妹命來……”

一直在旁哭喊的李香蘭已聲嘶力竭,無力地癱坐在地上,她的雙手被擒,大塊的眼淚也隻得吧嗒吧嗒摔在地麵,滲透進了白色瓷磚的縫隙中。

見到李香蘭令人痛心的模樣,徐天南仿佛突然想到了什麽,上前一步道:“馬管家,現在你可以帶人走了。”

文四寶在旁邊小聲提醒道:“香蘭姐剛才發生的事……人家還沒追究我們責任呢。”

“他們犯的事比這大,不敢找你追責的。”徐天南說完後看著馬管家冷笑道:“我說得對嗎?”

馬管家扶起陳家洛,替對方拍去了身上的灰塵,對著麵前二人微微彎腰示意,什麽話也沒說便離開了現場。

看著馬管家的奔馳車漸漸遠離了現場,徐天南猛然彎下了腰,這一行為也瞬間使得文四寶感覺到了什麽,立刻問道:“天南,怎麽了?是不是有什麽發現?”

半晌後,隻見徐天南緩緩抬起淚眼汪汪的頭,一手還捂住額頭上的傷口道:“疼死我了……慕容水你還發什麽愣呢!快給我包紮一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