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誤殺(5)

還有不到20分鍾的時間,劉建民的司機就會帶著他的女兒回到家,到時自己一定會暴露。

想到這裏,陳良善的精神也開始逐漸恍惚了起來,他竟不知不覺間拿出了手機,正打算撥打110報警自首時,卻發現自己拿的是女兒的那部舊手機,囡囡的照片此刻就在鎖屏畫麵中,正在對著自己微笑。

刹那間,陳良善的腦中猛然一個激靈,就如同被一道閃雷劈過般震驚,他驚恐地意識到一件事。

雖然他願意以後半生的自由甚至性命去為這兩條人命贖罪,但現在絕不行,因為他已不再是當年那個孑然一身的少年了,他有自己的老婆,孩子和家庭。

若自己就這種有前科的人被警察抓走了,並且還背負著兩條人命,那麽麵臨的大概率就是極刑,那麽老婆和孩子怎麽辦?

他絕不能讓囡囡擁有一個沒有父親的童年,他也更加清楚在如今這種孩子們都早熟的年代裏,其他的小孩子會怎樣稱呼囡囡。

孩子們會稱她為“殺人犯的孩子”,會以孩子父親所犯下的罪過去排擠、欺負囡囡。

陳良善絕不願意因自己一時的衝動而導致女兒也像自己一樣擁有一個悲慘的人生,因此他絕不能被警察抓住。

此情此景之下,陳良善突然想起了很多年以前,徐天南曾告訴自己的一句話,而這句話也足以改變自己未來的人生。

那是在二人曾經的少年時期,有一天,徐天南不知從哪搞來了一本盜版印刷的科幻小說,裏麵講述許多外星人的故事。

當時二人還就因“這個世界上是否有外星人”爭辯了許久,但是最終徐天南卻說出了一句讓自己印象深刻的話語。

徐天南曾告訴自己:我們的人生就是更高的智慧生物設計出來的一個生存遊戲,而我們也隻是這個遊戲中的NPC。因此不論當我們遇到了什麽困難,更高的智慧生命也早已將問題的答案隱藏在了我們的周圍。

當年這句毫無根據的話,此時卻給了陳良善莫大的勇氣,剛才的那股緊張感、絕望感也瞬間被這股勇氣壓了下去,而他的目光又重新變得堅定。

“證據!我必須要清理掉現場所有我來過的證據!我不能被警察抓走!”

陳良善自語著,踱步走在了房間的內部,嘴裏不停地喃喃道:“答案!答案就在旁邊,陳良善你可以的!你仔細找!一定可以找到的!”

突然間,一股並不刺眼的落日餘暉透過玻璃反射在了他的眼睛上,頓時也吸引了他的注意。

然而當他抬頭時,目光卻落在了麵前那個碩大的酒櫃之上。

在這座酒櫃中擺滿了白酒、洋酒、紅酒等各式各樣高檔的酒水,而陳良善在看見這些酒水以後,整個人也頓時猶如醍醐灌頂一般,想到了問題的答案。

大火!隻要有足夠的大火就足以破壞這些家具中沾染的血液!

也許這就是這件事的答案,使得陳良善本已放棄的希望又重新燃燒了起來,他毫不猶豫地重新帶上了那副橡膠手套,打開了酒櫃後快速檢查一番,發現這些都是50度以上的白酒與40度以上的烈性洋酒,完全可以達到燃燒的程度。

於是他深吸一口氣,舉起酒瓶就朝著客廳內猛然丟了出去,伴隨著無數酒瓶破碎的聲音傳來,客廳內也頓時充滿了濃烈的酒氣。

茶幾、沙發、電視櫃、木質家具、窗簾,地毯,陳良善不知疲倦地砸著這些酒瓶,直到他目光所及之處完全都已被酒水浸染,而他又拿起拖把走到了廚房。

在廚房的案板中放置著一套高檔家庭刀具,其中那柄明晃晃的剁骨刀就插在刀具盒的最頂端。

陳良善取下剁骨刀,隨後用拖把清理幹淨了自己一路上的鞋印,最後為了使得火焰燃燒得更加旺盛一點,他又把廚房與其餘幾個房間的窗簾全部扯了下來,統統覆蓋在了客廳的地麵中。

最後一步,他來到了門廳處的假山,強忍著嘔吐的感覺將女秘書的腦袋從那尊金龍上拔了下來。

看著麵前早已死透的女秘書,陳良善突然疑惑了,自語道:“她……她剛才用哪隻手抓的我?”

他仔細回憶著,怎麽都想不起剛才女秘書抓自己時到底用的哪隻手,唯一記得的就是對方剛才的動作劇烈,兩隻手都在胡亂抓撓著,還有就是幸好沒有上嘴咬自己。

既然這樣,那就隻能把兩隻手都砍下來。

打定主意後,陳良善舉起了那把剁骨刀,卻遲遲下不去手。

在此之前,他就連去菜場買菜都從來不買活雞,因為他始終不願意讓這些動物的生命因自己而死。但是現在擺在自己眼前的卻是一個幾分鍾前還在劇烈掙紮,身體還留有著餘溫的女屍。

對方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甚至看起來還有點漂亮,如果不是太陽穴位置處的大灘鮮血提醒著自己這是一個死人,陳良善簡直都不敢相信麵前的這一切竟然是事實。

他嚐試了幾次,卻始終無法下手,心中那股恐懼感又慢慢地湧進了自己心頭。

眼看時間又過去了1分鍾,他知道再等下去一切都將前功盡棄,於是最後一次鼓起勇氣,嘴裏自語道:“囡囡,原諒爸爸今天做的一切,因為我一定要帶給你更好的生活!”

女兒的名字在此時又一次賦予了陳良善莫大的勇氣,他咬緊牙關,舉起剁骨刀就砍了下去。

一下、兩下、三下,這柄刀非常厚重而鋒利,僅需三下就足以砍斷女秘書那纖弱的手腕。

又是三下,女秘書的另一隻手也被砍了下來。

看著地上那一對還在汩汩冒血的雙手,陳良善又開始考慮著應該怎樣把這雙手帶離現場的問題。

環顧四周,他突然看見了放在門廳處的一個背包,這是一個巨大的有半人高度的背包,頂端的開口處塞著數根金屬球杆。

雖然他不知道這個背包到底是做什麽用的,但是背包表麵幾個大大的英文卻很快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Golf bag,這是高爾夫球包,裏麵鼓鼓囊囊裝著的也都是劉建民曾經打高爾夫時的用具。

一道靈光閃過,陳良善也突然想到了一個完美的計劃。

他先是把身上的衣服褲子都脫了下來,隨後用脫下來的衣物將身上的血漬大概清理了一下,再用塑料袋把這些帶血的衣物與女秘書的那雙斷手裝在了一起,統統塞進高爾夫球包裏。

最後,陳良善又從包裏拿出了一套高爾夫的球服與鞋子。

劉建民身材高大,對方所穿的球鞋也是44碼的型號,但這正是陳良善想要的結果,因為就在剛才他處理屍體時,就已經看到了躺在地上的對方腳下,鞋底那清晰的鞋碼字樣。

劉建民的鞋碼大了自己三個號,但如果此時能利用好這個鞋碼,就可以在某個地方給警方留下一個錯誤的線索。

一切處理完畢,眼看著時間所剩無幾,陳良善最後拿出幾瓶白酒,朝著二人屍體上緩緩倒了下去,直到將二人的屍體完全澆透,他才拿起了茶幾上的那個打火機。

剛準備點火時,卻突然聽到腳下傳來了一個低沉的聲音。

“啊……啊……”

這個聲音足以嚇得他冷汗直冒,然而當他低頭看去時,卻發現劉建民竟一點點蘇醒了過來。

他簡直不敢相信對方的生命力竟然如此頑強,明明腦袋都已被砸得變了形,但此時竟然還能發出輕微的哼唧聲。

劉建民似乎也是還有一絲氣息,他斜趴在地,緩緩地轉過頭來看著陳良善道:“救……救我。”

“救你?我……我……”陳良善緊張的呼吸也開始變得急促,驚恐地問道:“你……你為什麽還活著?”

劉建民沒有回答,隻是用微弱的語氣道:“頭……頭疼,好疼……”

片刻後,可能是劉建民發現對方沒有想救自己的意圖,於是他又強忍著疼痛睜開眼睛,在看見對方竟穿著自己的衣服與鞋子,門廳處還有女秘書的屍體時,一切都明白了。

女秘書顯然已經遭到了對方的毒手,而這種殺人犯也絕不可能救自己。

劉建民想掙紮著爬起身,但顱內嚴重出血導致的陣痛與不適感也令他隻能微微轉動著脖子。

興許是他這種人平時囂張跋扈慣了,此時說出的話竟然還帶有著威脅的意味。

“救我……否則老子……老子……殺你……全家。”

本是心懷愧疚的陳良善,卻想不到在聽到對方威脅自己的這番話語之後,心中那股愧疚感卻突然消失得無影無蹤。

眼前這個男人要強拆父親留給自己的房子,他的女兒,也在學校欺負自己的孩子,這個男人不停地踩在自己頭上,甚至就在這種時候,竟然還敢出言威脅自己。

這是陳良善活了三十餘載以來,初次感受到了自己竟然擁有如此巨大的力量,這股力量甚至足以讓他掌控麵前男人的生死。

而對方嘴裏罵咧的那些髒話、那些威脅自己的話,此時在陳良善聽起來,就如同一隻螞蟻在麵臨死亡時的掙紮。

漸漸地,他已不再對麵前這個男人有愧疚之心,麵對男人罵出來的各種難聽的話語,他也隻是回報以冷笑道:“劉建民,現在你是否願意道歉了?”

本來還在罵著狠話的劉建民突然住了口,換上一副哀求般的語氣道:“對……對不起……對不起……求求你……求你救我。”

陳良善緩緩抬起頭,對著天空深吸一口氣,臉上卻突然掛上了笑意,他看著麵前這個有財富、有力量的男人,為了活命而哀求自己時的模樣,心中頓時也感覺到了一股足以掌控一切無所不能的快感。

於是他笑看著對方,緩緩點燃了手中的打火機,對著劉建民道出最後一句話。

“知道錯了就好,下輩子注意點!”

“哄”的一聲,趴在地上的劉建民全身頓時燃起了火焰,這股火焰也很快就把客廳內變成了一片火海,而劉建民微弱的掙紮聲也很快被淹沒在了這片火海的怒哮聲中。

看著火勢越來越大,陳良善最後摘下了橡膠手套塞進了包裏,他背著那個高爾夫球包,拿出幾張餐巾紙包在手中,輕輕扭動了客廳大門的把手。

此時馬上就到下班時間,他在貓眼中查看了一番,確定周圍沒有別人以後便推門走了出去。

現在他隻剩下最後兩件事,第一件就是擦幹淨門鈴上自己來時的那個指紋,第二件事則是他在離開的同時,故意穿著劉建民那雙44碼的球鞋,從門口的花壇位置踩了出去。

陳良善一路走的小心翼翼沒有撞到行人,很快就沿著來時的那個狗洞鑽了回去,然而這一環節卻是他整個計劃中最不可控、風險最大的一個環節。

因為他不知道當他回去以後,那個撿破爛的男人會不會還在狗洞的另一頭等著自己。

但此時的陳良善也能清晰地感覺到,就在剛才那片火海燃燒之後,自己內心曾經的那些緊張、恐懼、愧疚等負麵情緒統統消散。

這感覺就如同重生一般,令他也突然感覺到了自己的那股巨大無比的力量正在慢慢蘇醒。

他現在並不擔心那個叫破爛王的拾荒者是否還在對麵等著自己,因為此時就在自己腰間的皮帶中,正別著一柄鋒利的尖刀。

不知是幸運還是不幸,陳良善鑽過了那個狗洞,卻沒看見破爛王的身影,而正當他在考慮是否需要等一會對方回來時,卻突然看見牆的那一頭燃起了漫天的黑煙,同時也聽到了那邊保安的大喊聲。

“失火啦!快!快救火啊!”

思考片刻後,陳良善最終還是背起了那個高爾夫球包,朝著遠處的停車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