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便宜女兒
三柱線香，香煙嫋嫋。
一碗黃蠟，七根白蠟燭圍著我的床邊點上，房間窗戶和門全都用黑布封上了，好好一個臥室被裝得跟靈堂無二。
我現在靈魂歸位，但是身體卻是十分的虛弱，也動彈不得。
老孟頭拿著一張黃紙符，然後念念叨叨：“祖師在上，鬼醫門弟子孟三春，以紙作馬，前來相召，敬請祖師降靈……”
念叨完了之後，手結劍指，往這黃紙符上一戳，頓時這黃紙符一下子就被點燃了。這火焰是藍色的，幽藍的火光照得老孟頭的臉色十分蒼白，看上去跟鬼一般恐怖。
胖子在一邊看得也是戰戰兢兢，隻不過他的臉上卻是充滿了期待，又是害怕又是期待，兩種矛盾的表情凝聚在臉上，讓他的大餅子臉扭曲起來，呈現出另一種恐怖的樣子。
這會兒那藍色火焰包裹著的黃紙符緩緩飄起來，仿佛一隻蝴蝶一般乘著氣流滑行了一段。
突然一陣風起，把那七根白蠟燭全都吹來了，隻留下一盞黃蠟燈，散發著微弱的光芒。
我十分納悶，這門窗被關得嚴嚴實實的屋子裏怎麽就刮起風來了呢？這會兒突然就聽到屋子裏充滿了一種簇簇的聲響，這聲響仿佛是無數人在竊竊私語，聽不清他們到底說的是什麽，隻知道他們在那裏議論。
隨著這議論聲越來越響，屋子仿佛變成了一個喧鬧的會議大廳。
從聲音輕到聽不清，到聲音吵到聽不清，這當中似乎有極短的一段時間，我能聽到有幾句話，好像是：鬼醫一脈第三十六代弟子某某，願意降靈，替蒿裏杏林行陰陽望聞問切之責……
至於那個某某，我聽不太真著，好像是姓林還是姓倪，正琢磨著這個名字的時候，便見老孟頭打了一個寒戰，就跟打擺子一般哆嗦了一會兒，然後他整個人氣質一下子就變了。
本來他看上去就是一個相當猥瑣的幹瘦老頭，一眼看上去就賊眉鼠眼，不像什麽高人，可是這一會兒雖然說五官沒有什麽變化，但是整個人的氣質好像變了許多，瞬間就成為了一個一身正氣的謙謙君子了。
他伸出手來，一把按住我的脈門，手指搭在寸關尺之上，我就感覺三根手指之間傳來的溫度卻是完全不同的。食指之上傳來一股熱流，而無名指上傳來一股寒流，中指倒是不冷不熱，但也能感覺到有一縷氣流順著手指進入我的脈門之中。
搭了一會兒脈，他才緩緩開口：“敢問尊台貴上下如何稱呼？某家誠意相邀，不妨出來一會。”
根本沒有人搭理他。
他略顯尷尬，又問了一遍：“尊台貴上下如何稱呼？”
還是沒有人接他的話。
這會我都替他感覺到尷尬了。
胖子在一邊好心提醒：“那個啥，第三十六代祖師爺啊，我估計你拽的詞兒對方聽不懂，要不然你換點淺顯的問題。”
“言之有理，小輩你頗有慧根，倒是適合進入鬼醫一脈，”這位三十六代祖師爺稱讚了一句，換了一副親切的口氣外加一口濃重的東北口音，“朋友你叫啥名字啊，那啥，要不然出來咱們單獨嘮嘮唄。”
我心說這跨度有點太大了吧，一會兒太雅了，一會兒又太垮了。
附在我身上那個凶猛的鬼東西要是搭理他才叫真有鬼呢。
這麽想著，就聽到一個奶聲奶氣的聲音回答：“壞老頭，嘮點啥呀？”
聲音是從黃蠟燈芯裏傳出來的，這黃蠟燈芯隨著說話聲忽明忽暗，嚇得我差點一下子坐起來。
還真有用啊，想不到竟然真接這個茬啊。
所謂話是開心鎖，既然能接上茬能搭上話，事情就好辦多了。
這三十六代祖師也大為開心：“朋友真給麵子，那啥，咱就說說你幹哈非得附在這小子身上唄。是圖他帥，還是圖他涼得快？”
我心說這三十六代祖師某非是個已故RAPER不成，說話還帶單押的呢。
那個奶聲奶氣的聲音說話了：“他是爸爸，囡囡當然找他呀。”
胖子在一邊擺出一副悲憤無比的表情，狠狠地指著我鼻子教訓：“哥，你是真禽獸啊，看不出來你竟然還有這麽一段過往，說吧，對哪個女孩始亂終棄了，這回好了，冤親債主找上門來了吧，這回可是要涼涼了喲我的親哥。”
然後又四處張望，對著空氣說話：“那個啥，大侄女啊，我是你爸爸的好哥們，你可以叫我郝叔叔，你爸爸有什麽對不起你的地方，郝叔叔幫你教訓他，一定幫你狠狠揍他。”
他的話沒說完，突然憑空倒跌了出去，兩百來斤的胖子一下子跌出去兩三米遠。
“壞叔叔，敢打囡囡爸爸。”
好嘛，這時候我才明白胖子為什麽突然來了一個屁股向後平沙落雁式，這是說錯話了，惹到了我這個凶猛無比的“女兒”了啊。
胖子跌了一跤，差點沒有背過氣去，起來之後馬上慫了，在一邊捂著屁股不敢說話，而那三十六代祖師這會兒卻是摸了摸下巴。估計他是想拈須來著，可是老孟頭的下巴底下沒有胡子，他拈了一個空，有些尷尬：“這位小朋友，你該不會是想投生到方家吧。”
“投生？應該是這樣的，囡囡要他當我爸爸。”
“既然這樣，那就好辦了，你不害他，他才能成你爸爸呀。”三十六代祖師循循善誘。
我那便宜“女兒”沉默了一會兒：“囡囡也沒害他呀，是他總想把囡囡趕走，囡囡生氣，才讓他生病的，讓他生病也是為了讓他早點見到囡囡啊。”
這話聽得我後背陣陣發涼，這話的意思就是要將我物理帶走啊。我倆上黃泉那邊去相見去唄。
三十六代祖師嗐了一聲：“這事兒鬧的，原來是整岔劈了啊，那個啥，囡囡啊，既然你是打算托生到他家的，肯定不會害他就是了，趁現在你說出你的夢想，啊不，說說你的要求唄。”
囡囡嘻嘻笑起來：“我一個小姑娘能有什麽壞心眼，就是想讓囡囡爸爸快點成家，好迎接囡囡來到這個世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