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第11話,這波裝的給滿分
艾維斯的牙齦,閃過一道酸澀,仿佛一隻檸檬在嘴裏切腹了。
恍惚間,再看酒瓶男,他太陽穴上,開出幾條殷紅的血線,向四周濺開……
酒瓶男撲倒、蜷在地上打滾、嚎叫。
卡爾.布萊恩麵無表情蹲下,歪頭,直視他從指間流出殷紅。
痛吧?我的磚頭有點後勁兒,你忍一下。
這是你欺淩別人時,他們承受的痛楚,你品,你細品。
卡爾明明什麽都沒說,可艾維斯從他蒼白臉上,品出了暴戾恣睢,弑殺的意……
這樣的卡爾很陌生。
他明明是個聲線溫柔的警官。
不審犯人時,眼神也柔和。
卡爾以德服人後,站起,拍了拍艾維斯的肩膀,順便在他衣服上擦擦手。
艾維斯站在原地,神色複雜地看他。
“幹嘛?要招魂嗎?”
“卡sir,你跟我想象不一樣。”
廢話,跟你想的一樣,那我豈不是很沒麵子……卡爾踩著酒瓶流氓的刀,走進巷子深處,留給艾維斯一個背影。
一裝到底。
可惡!又被裝到了……艾維斯覺得卡sir這波裝的,能給滿分!
突然,艾維斯餘光,捕捉到一閃而過的赤影。
“撲哧撲哧……”
不遠處的煙囪頂,一隻瞪著血紅眼珠子的喜鵲,展翅飛離他的視野。
“卡SiR,不知道是不是我眼花,剛才看見一隻鳥,好像帶紅影子!”
艾維斯終於發揮了點餘熱,叫住打算去給他買橘子的卡Sir。
“是三點方向,煙囪上那隻嗎?”
“對,你怎麽知道?”
因為它起飛我也聽見了……卡爾高深莫測地說:
“我有一種,被人監視的感覺,沒想到是鳥,先不管它。”
卡爾保持高深莫測的形象三秒後,轉身:
“給區派出所打電話,本Sir要控告這混蛋妨礙公務、襲警、搶劫、故意傷害、破壞公共安全、破壞市容市貌,嚇到路邊的花花草草。”
你確定最後兩個罪名認真……艾維斯無言以對。
亞蘭特國以大陸法係為主,吸收歐美判例法的長處,在數罪並罰方麵,比真正的大陸法係大快人心許多。
想象競合犯、吸收罪,不存在的。
也沒有“從一重罪處斷”原則。
有一說一,一個行為觸犯多種罪名,全部列出來量刑。
卡爾在警校學習時,法律成績很好。
正當防衛和見義勇為的度,把握得分毫不差。
對正在進行的不法侵害行為人,采取製止不法侵害的行為,對不發侵害人造成損害的,不負刑事責任。
什麽水平的作案,配得上什麽力度的打擊,卡Sir門兒清。
剛才拍他那板磚,既能讓他暈菜幾天,又不損害顱骨和腦組織。
可以說,酒瓶男踢到卡爾這塊鐵板,今天出門沒看黃曆。
卡爾補充:
“我們出外勤,身上帶錄音錄像設備的,今天我身上的執法監控錄像,你回去後,讓道爾頓發給這個區的派出所,當證據。”
道爾頓是誰……艾維斯的社交關係網突然擴大,令他無所適從。
卡爾已經走到進巷尾,進了巴托家。
在窩棚區,人命如草芥,活著跟死了同樣價錢,不會有人過分關心。
但失蹤者巴托的叔叔,覺得此事過於蹊蹺。
怕不是妖魔鬼怪作亂,唯恐害他們全家六口人,才大張旗鼓報警。
眼前的破房子,也是巴托叔叔約翰遜的。
一家六口,擠在泥土跟廢棄建築材料搭起來的平房裏。
巴托父母雙亡,在索拉斯加碼頭開叉車卸貨,蝸居在叔叔家角落的小隔間裏。
當天晚上,叔叔一家什麽都沒聽見。
排除他們全家一夜間、集體間歇耳聾失明的可能,這作案手法,跟斜眼男在審訊室,悄無聲息告別美麗的世界,異曲同工。
第二天早上,約翰遜叫巴托去碼頭搬磚,罵了兩聲不醒。
打算進去擰耳朵時,發現屋內有血跡,以及脫落的門牙兩顆--新鮮出爐。
又想到鋪天蓋地的密室失蹤新聞,立刻報警。
巴托睡的小隔間在最裏頭,沒窗,門也形同虛設——活動木板門。
不管人還是狗,要經過叔叔全家睡覺的大廳,走進巴托的狗窩,擄走巴托,一點聲響沒有,不太可能。
況且巴托嬸子,那晚徹夜照顧串稀小孩,幾乎沒合眼。
卡爾跟艾維斯,經過奇異腥味的大廳,走進巴旦睡覺的“房間”。
7平方米左右的洞窟,瀕臨崩潰的木板床,昏暗的角落,堆著破棉絮和塑料袋。
一個月過去,血跡還擦不太幹淨,凹凸不平的地板,殘留暗紅漬。
卡爾還是那句話:
“艾維,別碰任何東西,看到什麽,等下告訴我。”
說完閉眼,呼吸間,氣味接踵而來:
*牆麵泥土味,成分複雜;
*漢子體味汗味,混著煙味;
*輕微鐵鏽味,是巴托失蹤那晚,沒洗幹淨的;
*破棉絮裏,蟎蟲屍體味……
卡爾又攝入一大股空氣,終於,在包羅萬象的辣眼睛味道中,嗅到一絲汽油機油味!
機油畫的抽象表情包?
卡爾睜眼。
“艾維,你發現什麽?”
“長官,我發現,你叫我名字,叫得越來越親熱了,我昨晚才認識你的。”
艾維斯賤兮兮擠兌。
想當你妹夫算不算……卡爾嘴角微微上揚,“抱大腿嗎?”
“想!”
“看到什麽?”
“除了巷口紅影子的喜鵲,什麽都沒看到;
但我不明白,你為什麽看第一個現場是第一個案件,這個現場是第十一個案件,第二個現場不看嗎?”
“有幾個現場,離索拉斯加海灣近,我想確定海豚的聲音。”
明明每個字都聽懂了,但組合起來又聽不懂……艾維斯露出猴子般的表情——嗬,人類的玩意兒。
卡爾又閉眼,聽覺小精靈們,迅速從屋內擴散到屋外。
他的聽力,一直蔓延覆蓋到索拉斯加海灣上,翻過時間阻隔,越過空間的鴻溝。
其實這樣無視時空,大範圍搜尋音波,是很折磨人的苦差。
這一片噪音太多,不像聖馬特奧大學後門那般幽靜。
離碼頭很近,船的汽笛聲很要命。
而且一個月前的聲波,必定碎得不成樣子。
他整個耳廓裏,都是“哐~哢呲……哐~哢呲哢呲……”重複聲。
他現在,就像躲在鐵軌下的錄音機。
任破碎的聲波,肆虐他的意誌力。
腦子像被放在鐵軌上,被迫接收“哐呲~哐呲”。
不得不拉快進度條,忍著吐血的衝動,耐心分辨著。
幾分鍾後,終於聽到他想聽的——海豚聲!
前麵有,後麵沒有的海豚聲!
太監了的海豚聲!
跟大學女老師那邊一樣!
他滿頭冷汗,鼻腔泛起熱潮,呼吸艱難。
“卡SiR!你沒事吧!”
“沒事……”
卡爾睜眼,深呼吸幾下,眼球爬上紅血絲——顱內壓升高,毛細血管破裂導致。
“一起找,找用機油寫的抽象符號!”
“就是……大學女老師家水槽下麵發現那個嗎?”
“對。”
他們摸索每個角落。
連墊木板床的磚頭,都搬起來,一塊塊仔細瞧過去。
一無所獲。
艾維斯巴不得,把屋角的蜘蛛逮住,拷問一番——如果他會蜘蛛語的話。
“屋外找找。”
於是他們經過蒼蠅橫飛的客廳,出來土牆外圍,摸索起來。
差點把巴托的狗窩拆了,終於在拳頭大小的通氣口上方,跨著土牆和磚頭,找到粗糙的表情包――卷發,翻白眼的大嘴怪人。
卡爾所有猜測都驗證了,這是他最擔心的。
本想去下一個現場,也在碼頭附近。
但雷蒙德叫魂一般來電話,十萬火急,如喪考妣:
“卡爾!你冤家傑門尼,找到37失蹤案凶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