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魔鬼城下生死契約
如果黑旗軍落在任何一方江湖勢力手中,都會引發災難。目前,隻有安田生能控製黑旗軍,就連賀蘭將軍也不敢輕易地挑戰他的底線。
“葉開,事情越來越複雜了——”周鯤焦灼地注視著我。
我的心裏此刻似乎有一線希望的火苗燃燒起來,他們三人趕往魔鬼城,或許又能起獲唐晶的消息?
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如果盯緊了三人,是不是將有意外收獲。
“周鯤,不要讓三人脫離視線,叮囑線人,眼睛放亮一點!”我淡定地下令。
周鯤已經失去了方向,隻能對我言聽計從。
她打電話安排下去,那些線人隻要有錢拿,哪怕目標遠去千裏之外,他們也有興趣跟下去。
大約到了中午,有線人傳回來確切消息,三人已經進入了雅丹魔鬼城中心,從車上卸下了帳篷、爐灶等野營工具,似乎做好了長期作戰的準備。
線人爬上了附近的山梁,通過望遠鏡,隔著二百米距離觀察三人的一舉一動。
魔鬼城始終是敦煌人心中過不去的檻,所以,他們隻能遠距離盯著,卻不敢冒險進入。
“他們在等時機……周鯤,他們一定是在等待時機。過去,西北大漠有‘龍吸水、地獄開’的說法,一年中總有幾個特定的時刻,戈壁灘上的氣候和地質發生奇特變化,引發外界的詭異天文現象。很多玄學家就是利用這種時候,展開不為人知的行動。”
我一邊向周鯤解釋,一邊打開天氣預報軟件,查詢最近的敦煌氣象狀況。
如我所料,大約在一周內,敦煌普降大雨,全部陰天,沒有一天見到太陽。
“至陰之日,地獄大開。他們三人想進入魔鬼城深處……那裏才是陰兵部隊的最佳藏匿之所。周鯤,也許,他們想把黑旗軍永遠地藏起來,等待以後的有緣人挖掘。對於沒有江湖野心的人來說,有沒有黑旗軍,都無所謂。”
我的腦子越轉越快,緊跟上三個人的籌謀方向。
誰都想不到事情會演變到這種程度,或許所有人都低估了敦煌的複雜程度,更低估了這片土地上養育的人們擁有的無上智慧,而且當我們被安田生蒙蔽的時候,誰都沒有及時識破他,直到最後圖窮匕見,他才亮出了本來麵目。
我們都被那個奄奄一息的女子所吸引,以為她才是幕後元凶,追蹤的方向就錯了。
周鯤握著手機,每隔十分鍾就收到線人的匯報,那些人遭到她的嗬斥,已經改變了工作態度,不然的話,很可能收不到自己的工錢。
“葉開,過去有很多探寶家認為,隻要調集足夠的工程隊,把能挖的地方全都挖開,就能洞察敦煌的所有寶藏,但他們還是太樂觀了,其實這邊的風沙和戈壁淤積了數千年,不知有多深多廣,盲目進行挖掘就是大海撈針。”
我笑了,這些奇怪的論點以前層出不窮,隻不過到了近年來隨著互聯網技術的發展,說蠢話的人才越來越少了。
隻有這樣,人們才能發現真理,把那些偽專家全都趕跑。
我一邊聽著周鯤說話,一邊計算著三個人的方向。
如果他們是在等待暴雨和狂風沙,就給我們增添了很多追蹤的困難,線人們不可能長期留在魔鬼城外,一旦氣候發生極端突變,任何人在野外都有生命危險。
我想找到安田生他們的破綻,可是現在太難了,他們三個人都是智謀高手,混合在一起形成新的組合,智商瞬間增加三倍,憑我個人的力量,恐怕難以突破。
越是到了這種時刻,我越想念崔衛東,他雖然有時候玩世不恭,但遇到大事絕對不會馬虎大意,跟他在一起,我才覺得放心。
“葉開,或許我們到了最後也得去魔鬼城,跟他們麵對麵談談,不管他們想找什麽,我們都得參加合作,這樣才有可能找回所有的敦煌殘卷。”
我很希望周鯤能夠明白,此時此刻空喊口號是沒用的,這些江湖人根本不吃那一套,要想降服他們,就得拿出十足的力量,把他們打個落花流水,讓他們卑躬屈膝,不得不服。
線人們的報告一次次傳來,三個人在魔鬼城中央忘記了危險,正在燒水喝茶。
再有兩個小時天就黑了,那些線人紛紛向周鯤請示要不要撤回?
周鯤大聲下令:“誰都不能走,必須留在那裏,獎金翻倍,但你們必須知道這三個人要幹什麽?必要的時候還要出手拚搶,把他們的寶物奪過來。”
她有些氣急敗壞,大概覺得這些線人為了賞金可以奮不顧身,甚至賠上性命,但這樣的線人根本不存在。
最終周鯤狠狠地掛斷了電話,應該跟那些線人談妥了。
“葉開,關鍵時候我們還是要親自出馬去搞定這些事,那些線人見錢眼開,有了好處就上,沒有好處就退,根本不可能幫我們完成大事。”
我點頭說好,畢竟我是江湖人,而周鯤是白道上的人,我們兩個的江湖經驗不可同日而語。
我們吃過宵夜之後,周鯤又找了幾個人連夜乘車出發,奔向雅丹魔鬼城,我們的車上也準備了露營的設備,基本確定要跟那三個人耗上了。
他們在等待魔鬼城的變化,我們緊跟其後。
剛剛離開敦煌,周鯤就收到線人的報告,魔鬼城那邊的天氣有了奇怪的變化,一大塊灰色的雲團從天空垂落,把魔鬼城籠罩其中,他們覺得害怕,認為這是奇怪的天象,恐怕要發生天劫。
周鯤對著話筒吼叫:“不管發生什麽,就算是天上下刀子,你們也得在那裏堅持下去,看看他們到底想幹什麽?如果跟丟了人,一塊錢賞金都別想。”
周鯤這樣做,已經違反了江湖規矩,她雇這些人幹活,但這些人僅僅限於完成工作,不可能一切都聽她的,我沒有阻止她,周鯤正在氣頭上,任何話都會引發她的巨大反感。
天越來越暗,車燈光柱隻能照出二十步的樣子,除此之外,天地一片昏暗,司機聚精會神開車,車內所有人一言不發,氣氛凝固到了極點。
“葉開,我發現這麽多年以來,很多江湖白道人士都把黑旗軍當做是一個傳說,甚至是一個神話,但現在看來它真的存在,並且成為各路人馬爭奪的焦點,這件事越聽越詭異,但卻活生生地發生在眼前。我懷疑從前唐晶就接觸過,但她沒向任何人提起,也包括我在內,原來在她心裏,我這個人永遠不可能成為她的朋友,更不可能成為姐妹。”
我無法回應,現在沒有人知道唐晶究竟是什麽樣子?一切都是以訛傳訛,很多問題隻有唐晶親自解釋,才能服眾。
我握住了周鯤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
車子顛簸了一下,車燈光柱裏麵出現了野兔和山羊,司機輕輕點了點刹車,那些可憐的小動物就遁入了黑暗,沒有受到任何傷害。
“周鯤,不要怨天尤人,事情發展到這種程度,不是任何人的責任,也不是最終結局,隻要我們足夠勤奮,一定能夠反敗為勝,轉危為安。他們到了魔鬼城並不可怕,隻要黑旗軍不跳出來興風作浪,我們任由他們處置,假如能夠得到唐晶的消息,那就更是意外之喜,我的訴求很簡單,那就是保護敦煌的平安。”
周鯤無奈地點了點頭:“我也希望一切順利,這三個人不再裝神弄鬼,趕緊找到魔鬼城的秘密。”
這些事情說起來簡單,但是任何人都不可能一蹴而就。
當我們過了玉門關,看著如今那道仿古的關隘,我的心裏有些蒼涼,全球各地的旅行者到了這裏隻能看到這些東西,原來出現在漢唐詩歌裏的精美景物不複存在。
這是曆史的悲哀,也是敦煌的悲哀,這些人沒有留住那些文物,多年以後,他們會成為曆史的罪人。
車子終於到了魔鬼城附近,我和周鯤爬上了右側的一個山包,跟一個趴在亂石中的線人接頭。
他已經觀察了四個小時,可是現在仍然沒有結果。
我拿過望遠鏡繼續向前觀察,三個人正在喝茶,似乎要把這裏作為自己的大本營,但他們最重要的工作是深入地下,尋找黑旗軍,不管內心有多慌張,都要繼續進行。
我逐漸適應了四周的情況,甚至覺得如果此刻衝出去就能夠跟這些人一致行動,從烏雲和魔鬼城找到自己想要的資料。
當然,這些都是幻想,任何人墜入深淵,都會萬劫不複。
我向四周觀察,沒有發現任何異樣,偌大的魔鬼城隻有他們三個。
“葉開,他們留在這裏,應該會堅持一周時間,如果發生地獄開門的詭異事件,咱們應該怎麽辦?”
我隻回答周鯤六個字:“既來之,則安之。”
我們並不是解決問題的最後屏障,還有很多江湖人已經虎視眈眈,最終結局將會是所有幫派選擇的結果,可最終都會被白道降服,成為這個社會和諧發展的一種助力。
就在這時,我的電話響了,竟然是賀蘭將軍打來的:“葉開,我知道你們在外麵跟蹤,相信我,要做一件大好事,消滅魔鬼城的一切災難,讓敦煌人永遠記住我們。”
我從望遠鏡裏盯著賀蘭將軍,他拿著手機,在一塊石頭後麵走來走去。
這樣做非常暴露自己的方位,隻要我足夠聰明,就能各個擊破,讓這三個人的聯盟毀於一旦。
我很謹慎地回應:“賀蘭將軍,不管你們要做什麽,其他人都有跟蹤的可能,這就是江湖規矩,但我保證至少我們不會濫殺無辜。”
我表明自己的立場,就是希望賀蘭將軍善待安田生和那個女人,而不是隨時隨地都會誅殺對方,他的思想已經變得十分混亂,既不想當好人,也不想當壞人,隻是想當一個騎牆派。
賀蘭將軍笑起來:“葉開,其實我們應該是朋友,你真是太聰明了,在年輕人裏麵實在少見,這一戰當中,如果不是你,我們早就兩敗俱傷,死無葬身之地。我說過要幫助你找到唐晶,就一定會做到,但你不能苦苦相逼,讓你的線人寸步不離,惹惱了我們,直接把所有線人的資料丟出去,他們的末日就到了!”
這當然是個壞消息,線人的資料是絕密中的絕密,一旦泄露,這些人都會有生命危險,所以說我在賀蘭將軍麵前不能放肆,任由他絮絮叨叨地說下去。
“葉開,敦煌始終屬於我們……我們才是這塊大地上的真正子民,其他人都是外來者,我們傳承了西夏皇族的血脈……”
我開了免提,周鯤也在旁邊聽著,但是她的臉上露出不屑一顧的神色,此前隻有安田生才是皇族血脈,而賀蘭將軍隻不過是西夏皇族麾下的五王之一,他們所擁有的隻是別人的臣子身份,根本不可能代表皇族,此刻賀蘭將軍這樣說,無異於癡人說夢。
我不想揭穿他,那樣毫無意義,現在大家等待的都是天象突變,由這三個人成為探路者,揭開魔鬼城的秘密。
賀蘭將軍說了很久,最後電話那邊響起了鼾聲,我從望遠鏡裏看到,他坐在躺椅上已經睡著了。
安田生和那個女人坐在對麵,正在喝茶談天。沒有人的時候,那個女人對安田生畢恭畢敬,而安田生無論說什麽態度都很冷傲,兩個人的地位一看就清清楚楚,可惜隔得太遠,不然我通過他們說話時的口型就能聽懂七七八八。
周鯤打了個哈欠,連日奔忙,她也累了,我讓她去休息,如果有什麽情況會隨時叫醒她。
她的人已經在旁邊支好了帳篷,也做好了長期作戰準備。
周鯤站起來,有些不好意思:“葉開,我實在看不透這三個人在做什麽?如果等了一周也沒有奇特的天象變化,大家豈不是白忙活一場,簡直可笑!我現在越來越覺得,江湖上的人大部分時間都在故弄玄虛……”
她一個人去睡,我領著五個線人趴在亂石叢中,耐心等待。
到了後半夜,天上的烏雲越來越低,沉甸甸的壓在魔鬼城的上方,把高處的石頭全都籠罩進去。
有個線人十分焦急:“如果黑雲彌漫,把魔鬼城裏麵的東西都擋住了,咱們還怎麽觀察?如果沒有情報,周小姐又不給錢,不就白忙了?”
這些人就像雇傭兵,有錢就能拚命打仗,沒錢就會兵敗如山,如果周鯤連這一點都不清楚,就永遠不可能贏得這些線人的心。
隻有我知道,如果黑雲繼續下垂落到地麵,就一定會雲開霧散,這是黎明前的黑暗,隻要大家再熬一會兒就能豁然開朗。
我給所有的人鼓勁,讓他們沉得住氣,繼續戰鬥。
終於,灰色的雲團沉甸甸地落下來,包圍了整個魔鬼城,這就是奇異天象,平日根本看不到。
我們一動不動,等待著雲開霧散之時,假如烏雲一直存在,裏麵的人就會因缺氧而窒息,等了半小時沒有人衝出來求救。
我知道一切神秘事件都在烏雲落地的時候發生了,但我們毫無辦法,遠距離跟蹤,就不可能近距離騷擾。
有個線人自告奮勇:“葉先生,如果你能給我申請兩倍的獎金,我現在就可以進入魔鬼城,從東北方向潛入,看看他們在做什麽?至少不讓咱們一無所知。”
我看著他那張年輕的臉,意識到真正讓他衝鋒陷陣的不是什麽信仰和精神,而是錢和賞金。
我同意了他的做法,他整理了行囊立刻出發,還有兩個人願意跟隨,他們就這樣義無反顧地走出去。
現在望遠鏡已經失去了作用,烏雲就像屏障,牢牢地擋住了我們的視線。
就在此刻,我發現烏雲的頂上出現了一道道金光,金光中各種詭異的符咒跳躍閃爍,變化萬千……
我想到了賀蘭將軍和安田生,他們說過的魔鬼城的生死契約,這應該就跟誓約有關。
賀蘭將軍臣服於西夏皇族,到了這個地方,符咒發揮效力,他就應該遵守自己的盟約,永遠效忠於皇族,保護安田生不受任何侵害。
假如他是一個信守諾言的江湖人,這種誓約一生都不會改變,但我相信以賀蘭將軍的偽裝能力,就算是暫時臣服,以後也一定謀反。
烏雲上的符咒越來越多,越來越密,並且每一個字符都在翻滾著躍動著,魔鬼城就像一部幻燈機,正在播放著一張張幻燈片,天空和大地都變得光怪陸離,令人眼花繚亂——
線人們都不說話,默默地看著我。我沒有叫醒周鯤,就算她看到這一切,也隻是更加迷惑。
那些主動出擊的線人已經接近魔鬼城邊緣,他們開著手機,跟我不斷開聯係,很快,其中一個人就驚訝地叫起來:“原來烏雲裏麵是這樣,過去所有人的說法都是錯誤的,烏雲裏並非一切全空,真是個好地方,我發現了一個地方……”
他們的話斷斷續續,語無倫次,並且很快就徹底斷開,沒有了信號。
我用望遠鏡四處搜索,也看不到他們,很有可能三個人進入烏雲,信號隔斷,再受到**,那就凶多吉少。
就在此刻,又一輛車緩緩地駛來,停在我們身邊,茉莉從車上跳下來。
她直接從我手裏拿過了望遠鏡,觀察烏雲的變化。
“葉開,你已經貽誤戰機了,知道不知道,有了這種變化,就證明有人正在施法,他不願意別人看到,才會采取烏雲蓋頂的手法,這些烏雲都是別人用玄學奇術召喚來的。”
我無法反駁,此前沒有告訴茉莉,也有自己的想法,但那些想法未必正確,她和米利唐是唐晶的後盾,如今唐晶出事,也跟他們有千絲萬縷的聯係。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到了這種地步,我隻能尋求對方的幫助,而不是要求對方做什麽,甚至讓對方滾開。
“葉開,你已經耽誤了最佳的時間,那些符咒和文字都從烏雲的上麵冒出來,假如你能接到那些落地的符咒,那你的生命就與眾不同了。”
茉莉當然是在猜測,我絲毫不以為然,但我相信,隻要我的方向足夠正確,一定能夠產生另外的轟動效應。
烏雲頂上的金光越來越強,讓人睜不開眼眼睛。符咒轉動時,將一道金光變成百道,全都交織在一起。
“都低下頭,不要看,也不要聽……”
我低下頭,閉著眼睛歇息,但眼前金光亂閃,頭腦一片昏聵,更無法思考問題。
茉莉叫了我一聲,扔給我一把槍,一個人走出了亂石堆。
“我去烏雲下麵,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誰跟著我過來,一小時給五千,來吧——”
剩餘的幾個線人一起跟著,都已經破釜沉舟,孤注一擲。
“茉莉,那邊危險,暫時不要過去!”我好心好意勸阻。
“葉開,你落伍了,現在靠線人幹活,已經毫無效率,你要解放自己,做自己的主人,來吧——”茉莉向我伸出了手。
我很想向前衝鋒,但在敦煌遭受的挫折太多了,必須留有餘地,不能全盤押上,不留後手。
茉莉長嘯一聲,帶著幾個線人下去。
我守在亂石堆中,繼續觀察。
烏雲越來越重,越來越後,最終直接傾瀉到地上,將魔鬼城變成了烏雲城。
很多樹枝狀的閃電從烏雲內部射出來,頻率越來越快。
我知道,今晚的魔鬼城就是神人渡劫,三個人在烏雲散盡後,是活還是死,已經無法估計。
土王賀蘭將軍在魔鬼城盟誓,就等於在魔鬼的見證下,將一生的自由獻給西夏皇族,不得離開。
人在做,天在看。無論那個誓約多麽古老,多麽不近人情,但隻要誓言出口,就不能更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