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梵經奧義，金銀聖殿
我同意牛魔王的觀點，修行者所追求的境界無限高於普通人，所以，他們才是這個世界的明燈，引領著所有人前進。
“嗬嗬嗬嗬……堵塞洪水決口？大河滔滔，一泄千裏，誰能堵得住？誰敢不要命去堵？”張鐵嘴大聲冷笑，不住地搖頭。
牛魔王張開十指，用力壓住那本無字天書。
他的手臂極其有力，整張胡桃木的書桌都顫抖起來。
“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我們修行之人從不貪圖榮華富貴，生命的盡頭就是焚身如火，一往無前，人擋殺人，鬼擋殺鬼……張鐵嘴，枉你也是倫敦城內著名的華夏修行者，見識如此淺薄，怎麽夠資格為人師表？”
我早就料到，張鐵嘴和牛魔王之間必定要有一戰。
此刻爆發，總勝過將來有一天在除魔一戰中互相掣肘，導致滿盤皆輸。
“我不夠資格？總勝過你，一直潛伏地下，做大英博物館的走狗！如果沒有你，敦煌文物早就回到華夏了，大不列顛過去數百年間從全球掠奪來的寶藏也都物歸原主了！葉開，告訴他，如果沒有這種洋人走狗，你是不是早就帶著唐卡回敦煌去了？”
張鐵嘴的意圖很明顯，就是要站在道德的製高點上，猛烈打壓牛魔王。
如果是普通的江湖人，受到這些話的蠱惑，一定會把矛頭對準牛魔王。
隻有我，早就看懂了背後的邏輯關係，才明白牛魔王的付出是多麽堅忍。
如果沒有他的守護，大英博物館煙消雲散，所有來自全世界的寶藏也不會物歸原主，隻會被新的野心家據為己有。
當張鐵嘴指責牛魔王淪為洋人走狗的時候，他自己的野心也昭然若揭。
“你背後是誰？”我淡定地微笑著，注視著張鐵嘴的臉。
張鐵嘴一愣，回頭看看，立刻反問：“你說什麽？我背後什麽都沒有。”
我笑著解釋：“張先生，如果給你機會，你會不會毫不猶豫地撲殺牛魔王，打開通向大英博物館寶庫的大門？如果你拿到全部寶藏，又會怎麽辦？難道會開一個全球性的失物招領大會，把寶藏還給每一個國家和地區？”
張鐵嘴突然變色，因為他意識到，我已經站在了牛魔王那一邊。
“葉開，你來倫敦，豈不就是為了大英博物館的敦煌文物。如果有機會帶走它們，你會忍住自己的欲望？我的本意隻有一點，那就是除掉牛魔王，打開博物館，然後……然後……天下寶藏，有德者居之！”
他終於暴露出了自己的真實意圖，扔掉了道貌岸然的偽裝。
這樣的人留在倫敦，倫敦將會永無寧日。
“那不可能——地球版塊碰撞結束，才形成了今日之穩定局麵。過去數百年的全球掠奪結束，才形成了如今互不侵犯、畫地而治的世界格局。打破大英博物館，就給了全球戰爭販子一個明顯的信號，黑暗叢林弱肉強食的法則正在複蘇。張鐵嘴，不要再說了，這件事到此為止，別逼我殺人！”
牛魔王抬起頭，兩隻圓滾滾的牛眼之中射出了瘮人的殺機。
在大英博物館，他是地下囚徒，但在倫敦的江湖，他卻是凜然不可侵犯的大佬。
“渾身是鐵，能打得多少釘？”張鐵嘴輕飄飄地問。
“隻要我還有三寸氣在，擅入大英博物館者——殺無赦！”牛魔王冷森森地回答，每個字都仿佛裹上了一層冰霜。
張鐵嘴幹笑了幾聲，老老實實的閉嘴，如果兩人正麵對決，他一定不是牛魔王的對手，正因有了這樣清醒的認識，他才會選擇後退，避免發生更激烈的衝突。
“葉開，不管公主到了什麽地方，這是她的常年生活之地，魂魄不會離開，不要相信別人的挑撥，她進入唐卡之後，魂魄不會留在大英博物館，而是在另外一種地方。”
牛魔王的話印證了我長期以來的思考，其實把所有唐卡上的靈魂留在博物館沒有任何意義，牛魔王就算三頭六臂，也不可能做到。
當下一切都是幻覺，公主消失在吊橋，甚至跟王道士融為一體，這都是玄學意義上的變化，說給普通人聽，他們根本無法理解。
“二位先生，王道士落在吊橋下麵的山穀中，究竟為了什麽？他到底在探索什麽？打開藏經洞之後，他的目的又是什麽？”
這些問題很少有人想到，畢竟在所有曆史記載當中，王道士都是在打掃莫高窟的時候，無意間發現了被沙土埋住的藏經洞，具體事實又是如何，書上沒有記載。
張鐵嘴冷笑了一聲：“那當然是處心積慮尋找的結果，就在王道士之前，不知有多少人探索過鳴沙山、月牙泉、莫高窟，他們都知道莫高窟裏藏著數不盡的寶藏，但是無法登堂入室，直到王道士打開了缺口，所有人才恍然大悟，莫高窟是洞中藏洞、洞內有洞、洞外有洞，假如隻是在鳴沙山上到處尋找，挖來挖去肯定毫無發現。曆史記載，王道士隻是一個毫無根基傳承的野道士，但我有確切證據表明，事實絕非如此，他的存在已經成了曆史不解之謎，永遠沒人為他澄清，如今這本無字天書上的記載，才是真正的曆史原型。”
我倒吸了一口涼氣，過去自己的猜測已經在張鐵嘴這裏得到了印證。
世界上沒有無緣無故的巨大發現，天上掉餡餅的事情不可能經常發生，所以王道士發現藏經洞看似莫名其妙，毫無預兆，實際上那是淘盡黃沙始見金的結果。
身為一個尋寶者，我永遠都明白，隻有經過百分之百的努力，查找一切線索，才有可能找到那些傳說中的寶藏。
在這一行，沒有人能夠躺贏，黃金寶藏不會從天而降，並且正好砸在某個人的頭上。
“葉開，現在就去把公主救出來，在那個地方太危險了，或許你能看到她，就能跟她溝通，告訴她眼前發生的一切都隻是曆史，而她應該安頓自己的靈魂，重新回到英倫皇室，華夏的事情還是由華夏人解決，不管她的前世今生是什麽，都應該遠離刀光劍影的江湖生涯。”
牛魔王的使命雖然詭異，但他說的話公平公正，很有道理，絕對沒有陰謀詭計。
這種結果其實也是安娜和女王最盼望出現的，不管公主的魂魄裏麵摻雜了什麽樣的思想，都必須淨化出去，讓公主恢複普普通通的女兒之身，重新回來，茁壯成長。
我盡力地伸展手掌，十指緊貼在無字天書上。
按照玄學的觀點，每個人的指紋都是一座密碼站，上麵的紋路沒有百分之百相同，所以前生今世的淵源，通過指紋就能傳遞出去、接納進來，永遠不會混淆。
當我的指紋接觸到無字天書的頁麵，頭腦中的幻覺變得越來越清晰。
瞬息之間，我就到達了吊橋的一端。
吊橋已經腐朽塵灰，麵前隻剩下無邊的深淵。
我向下麵望去，煙霧繚繞之中看不見公主的影子，卻能聽到毒蛇猛獸不斷發出凶殘之極的吼叫聲，如果公主沒有強大的手段，這一次就是她的末日。
“葉開，現在就跳下去拯救公主，以你的修行，絕對不會有事。”我的耳邊傳來牛魔王的聲音。
他永遠都是冷靜的旁觀者，正因如此，才能夠常年守護大英博物館，不出任何差錯。
為了拯救公主，破解這場迷局，我再也不可能隱藏自己的身手，猛然向前飛躍，身體急速落下——
懸崖上生長著很多蒼灰色的千年藤蔓，堅固無比，我不斷抓住藤蔓伸出的枝條，減緩自己下落速度，很快就落到了峽穀之中，正好站在公主身邊。
麵前的那個人模模糊糊，仿佛一條動**的影子，看不出是公主還是王道士。
我相信這一次進入幻覺肯定是來對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隻有跟對方並肩戰鬥，才能取得她的信任。
直徑二十步的圓圈之外，毒蛇盤繞，狼群徘徊，全都對準了我們。
上天無路，入地無門。
我們隻能夠殺出一條血路，在這幽暗的山穀當中，一路逃出去。
“公主，我是來救你的，英倫皇室那邊等你回去，不管華夏大地上發生了什麽，都跟你無關。”
我告訴對方這些話，等於是轉達了安娜和女王的意思。
影子顫抖著發出一聲長歎：“你知道我根本不屬於那裏，找到前世，今生贖罪，這就是我要做的，如果能夠彌補犯下的罪過，我才能夠真正活過一次，然後幸福地老去。”
我聽過公主留下的錄音，這是她的聲音，但是無比蒼老深沉，根本不像是二十歲的年輕女孩子說出來的。
“公主，這裏的一切與你無關，英倫皇室那邊不管你的前世是什麽，她們隻想找到海蓮娜公主。”我已經把話說得非常明白，如果公主真的想要回去，早就可以回頭了。
影子緩緩搖頭：“那根本不是我，真正的我就在這裏，就在敦煌，就在這片危機四伏的大地上，當年如果沒有打開藏經洞，就不會發生群魔亂舞的掠奪之戰，不會有那麽多人死在莫高窟。”
她說的是另外一個故事，也沒有被曆史記載下來。
那些敦煌文物的掠奪者並非隻用白銀開道，一定采取了其它的武力措施，所以才會得手。
當年的戈壁灘月黑風高，盜賊縱橫，一直都是大戰不止，所以王道士處於亂世，隻能自保，根本沒有其它選擇。
如果曆史學家對他無比苛責，那簡直毫無人性，隻有我們這些江湖人才明白，要想在亂世當中苟活有多麽困難。
那時候，熱血勇士在侵略者麵前橫刀自盡，勇猛無比，但在自殺之後，掠奪者根本不會停下侵略的腳步。
如果為了這些文物苟活下來，或許應該是最正確的選擇。
遠處的山穀深處，突然傳來淒厲的號角，那種聲音聽起來有些熟悉，因為我在上一次的幻覺中已經聽到過，號角響起，戰鬥即將發生，一望無際的戈壁灘將會變成鮮血橫流的古戰場。
“我們的時刻就要到了，就在前麵，保衛家鄉，守衛寶藏，這就是我們的責任！”
公主和王道士融為一體，聲音也變得淒涼而詭異。
我想不出，如果公主留在這裏，將會發生什麽？畢竟曆史對於莫高窟的記載還是太粗糙了，很多細節早已遺失，無法仔細研究。
影子緩緩地向前，毒蛇和狼群自動向左右分開。
我跟在影子後麵，握緊了小刀，隻等著一場血與火的廝殺，我們走向山穀深處，號角聲越來越清晰，震撼著我的耳膜。
走了接近兩公裏，毒蛇和狼群沒有跟上來，遠遠地停下。
我不知道還要走多久，四周的樹木越來越濃密，我們仿佛進入了密林的中央。
又走了一陣，前麵出現了一座古老的宮殿。
遠遠望去，宮殿頂上散發出閃閃的金光，竟然是真正的黃金鑄成了瓦片，覆蓋在宮殿頂上，再走近一些，我看到宮殿的外牆都是巨大的白銀磚塊堆砌起來，這是一座真正的金銀宮殿，過去從未見過。
影子沒有停下，一直進入宮殿，當我走進去，發現宮殿正中的頂上留著一個直徑三尺的圓形洞口。
從洞口望出去，一輪滿月掛在空中，仿佛一個巨大的銀盤，月亮的光輝灑落下來，把我們籠罩住。
“就在這裏等著，一直等下去，直到我們的時刻來臨。”公主低聲說。
這一切超乎了我的想象，四周的白銀上麵寫滿了文字，都是古代梵文，無法破解。
我剛剛想到公主走路雙腳能夠結成手印，並且留下經文，馬上低頭望去，果然，我們一路走來，地上留著深深淺淺的腳印，跟牆上的梵文十分接近，而我走在公主的腳印上，仿佛已經跟她站在一起，融為一體。
我吃了一驚，向側麵跨了一步，遠離那些腳印。
影子笑起來：“你不要害怕，這一切都跟你無關，對於敦煌來說，你永遠都是旁觀者，而我們生活在這裏的人，為了這片廣袤的戈壁，必須付出一切，直至生命。”
我到這裏來，是想拯救公主，而這也是安娜交給我的任務，如果隻是這樣默默等待，白白浪費了時間，毫無意義。
我環顧四周，努力分辨那些文字的意義，最終分析出十幾句話，其中最醒目的一段話，意思大概是這樣：“所有的沙子都是沉默的世界，所有的水珠都能夠記錄曆史，當沙子開始說話，曆史的齒輪就開始轉動，世界的真相將會呈現在所有人麵前。不要小看那些洞穴，人類的真諦就在洞穴中產生，自古至今，循環不止，好好看看這一切，就能明白過去和未來。”
由這段話，我想到了最古老的原始人，也就是山頂洞人，假如把莫高窟也看作是那樣的洞穴，或許某些特殊的人類也在這裏生存出沒。
想到這裏，我的後背突然冒出一層冷汗。
過去所有的曆史學家和考古學家把莫高窟當做古代人展示壁畫的地方，卻從來沒有人想到，假如它是古老人類的聚集之地，又會造成什麽樣的影響？或許更進一步，不僅僅是人類棲身之地，而且是古往今來所有智者的魂魄留存之地，那麽這些古老的洞窟將會帶給人們更重要的啟迪。
與之相比，流失在全世界的敦煌文物又算得了什麽？
我剛剛想到這裏，影子就發出了一連串淒厲的呼嘯聲。
月光越來越亮，照著她的臉，我分不出她到底是誰，一會兒像王道士，一會兒像公主。
我從那種呼嘯聲裏，聽到了一種震撼人心的元素，就仿佛呼嘯聲能夠遠遠地傳達到曆史的起點和終點，讓所有人明白，它的存在對於敦煌的意義。
突然之間，洞口外麵出現了翩翩起舞的影子。
我立刻叫出來：“飛天！那些都是飛天仙子，她們在那裏起舞，就證明現在是另外一個世界！”
我的想法並非空穴來風，而是順利成章。我們走了很久才到了這個金銀宮殿，仰望月亮的時候又忘記了時間，當這些飛天仙子出現，我感覺自己渾身的肉體也消失了，隻剩下空靈的魂魄留在這個宮殿裏。
“哈哈哈哈……”影子大笑起來，突然一分為二，左側站的是蒼老的道士，右側站的是年輕的公主。
他們兩個望著我，臉上和眼中帶著同樣的欣喜。
“葉開，你果然是少見的智者，看到上麵的影子就知道已經到了飛天的世界，事實的確如此，我們從百丈高的吊橋上墜落下來，就已經突破了時間和空間，在這裏，我們跟莫高窟古老的壁畫融為一體，跟那些洞窟頂上的飛天仙子同時起舞。”
王道士的聲音渾厚而沉重，並沒有過多的欣喜，恰恰相反，他仿佛即將走向末日的人，每一句話都帶著悲哀的歎息。
公主站在另一邊，纖腰倩影，年輕美麗。一想到她這樣的年輕麗人也要為莫高窟的傳承而獻身，我的內心就感到一陣陣悲哀的顫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