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其貴氣一泄如柱

這若大的地宮裏麵，除了有幾個死人頭，隻剩下一幅空空的石棺，再無探索的價值。

野人似乎心願也了，不再逗留，帶著我從另外一個通道裏一路滑了出來。

這一路玩的就是心跳，沒有防備的我，喉嚨都喊啞啦，一度以為要死在這樣的地方。

經曆了九曲十八彎的波折後，終於在山腳下的一個不起眼的坑洞裏鑽出來。

從上麵滑下來容易，上去絕無可能，是以，野人才把那入口選在墳山裏麵吧。

此時天色已黑，不知不覺，我竟然在地宮裏待了一天。

我摸了摸露在外麵的屁股蛋，這一趟特別的費衣服，外衣沒了，褲子也被蹭破，又冷又餓，這個樣子若是出現在大顏村，不知情的村民非得嘲笑死不可。

但是不走也是不行的，那其餘的屍體都有自已的墳棺在後山裏麵，唯獨老顏仙的屍身還長埋在菜地裏，想要讓其魂安，就得讓他們合體，一並葬入那地宮地是最好的選擇。

那裏麵的石棺想必是大顏村的人為老顏仙而準備的，放眼整個村，也就此人能享用這樣的待遇。隻是因為一些原因，遲遲沒有安葬下去。

我心裏並沒有羨慕，唯有可憐，死了這麽多年，還要成為一個鎮村吉祥物，而不得安眠，想來，那人的魂魄有了羈絆，也沒有辦法輕鬆的去往生吧，這又是何等的疾苦。

但是，想法和現實有的時候就是無法妥協，我不能代替這些村民作選擇，是埋了，還是繼續供著，這不是我一個外人該操心的事，我唯一能為他們做的，就是把那頭顱放回菜園子，草草掩埋一下，之後再徐徐圖之。

我讓野人把那幾個死人頭帶回墳山等著我做好準備，別輕舉妄動。自已則趁著夜色掩護，悄悄的摸回村裏。

至於野人在山上怎麽過活的，會不會餓死冷死，我一點也不操心，這家夥不認識我的時候，不也過的挺好。

此時的大顏村，銅鼓、鎖啦、鐃鈸的聲音，夾帶著陣陣哭音，黃紙滿天飛舞，白幡幢幢，把這這寂靜的夜晚喧染得熱鬧非凡，又帶點陰森可怖。

除了那七老太爺的屋子有幾個孝子賢孫，其餘的地方都燈火通明，村民們還在忙著尋找老顏仙的屍體。不眠不休的勞苦，讓這些人的狀態都不是很好，都帶著點青黑之氣。

我先去找的小顏佬，這家夥隻請了我三天，如今過了兩天，還剩下最後一天，如果明日還找不到老顏仙的屍首，這個錢注定是白花。

小顏佬的精神狀態不是很好，這半大的孩子兩天沒睡好，半死不活的倚靠著門框打著瞌睡。被我推醒後，還有些起床氣，嗓門很大聲的責怪起來，“睡你的去啊，別來碰我，煩著呢！”

“我就是告訴你一聲，明日晚上我就要離開了，有什麽事，你心理記得點。”

意思就是趁著還能使喚我的時候，趕緊使喚，不然過了時間又得加錢。

小顏佬沒力氣的揮了揮手，嘀咕了一句，“知道啦！你快回吧！”

我躡手躡腳的後退，遠離這個孩子，我隻是來露個臉，擺脫嫌疑的而已，此時目的達到，自然無事一身輕，打算回茅草屋歇著。

院子裏的旺財不但有個狗鼻子，還有個狗耳朵，老遠地就聽出我的腳步聲，騰地一下從馬廄裏鑽出來，這家夥白日裏受到驚嚇，好似已經沒有了寵幸那些小母馬的心思，乖乖的待在這裏等我。

老嫗的屋裏黑燈漆火的，隱隱有呼嚕聲傳來，一如既往的睡得很早。她和那些村人不一樣，這三天隻負責照料我的生活，不需要去做額外的差事。

我打了一點井水，把旺財和自已從頭到尾都洗涮了一遍，再取出一套備用的幹淨衣裳穿起，又去灶房裏找了一點冷饃，放在火坑裏烘烤，勉強把肚子填飽後，這才有一種活轉過來的感覺。

此時已經是半夜三更，更深露重，那雨不知何時已經停歇。

睡在硬板**，我想著那地宮裏的事，猜測著這幕後凶手是誰，不知不覺間就睡了過去。

一夜無夢到天明，這個夜晚睡得特別的踏實，當雞叫三聲後，那門板猛然被人從外麵推開，進來的是一個麵生的村民，此人臉上的急切之意甚濃，隻一開口，就把我渾身的瞌睡蟲給嚇飛。

“麻先生，快起來，已經找到老顏仙的仙骸，都等著你去祠堂做法事呢。”

我一個鯉魚打挺坐了起來，“哦……這麽快，容我收拾一下。”

我沒有第一時間衝向祠堂，此時找到了人，那就需要我這個職業派上用場。

收斂屍骸，整理儀容儀表，盡量讓死者維持生前的體麵。

以往這樣的工作是輪不到我出麵的，架不住這屍骸死得慘烈了些，已經非完人，大顏村裏並無正經喪事先生，也就隻能我這種不正經的二吊子出麵。

這一趟我是很虧的，一根頭發也沒收到，這將影響到我接下來的日子不好過。

想到這裏，我這心裏就很不得勁。

此時的祠堂烏泱泱的擠滿了人，有人滿臉蒼白，有人盡是哀容，有人默默垂淚，大概老顏仙仙體被毀，戳破了很多人心中的期望。

老村長好似一夜之間老了十歲，那挺直的背脊有些佝僂，看到我來了，把我帶到一個平放的門板前，老顏仙的屍體被一塊白布遮擋著，下麵有一攤髒汙淤泥和黃水。

這樣的狀態清理起來必定是個大工程，看村民們那退避三舍的樣子，隻能我一個人忙活。

我認命的招呼村民打井水，準備幹淨的壽衣。

原本老顏仙穿得那一套是定做的，非常的精致，裏麵有用金絲縫製的祥雲、仙鶴、萬年鬆等吉祥圖案。

如今隻能換上普通人才用的青布壽衣，那通身的華貴之氣瞬間被取代，這貴氣蓄集不容易，一泄如注隻在朝夕。

好似仙人跌落於塵埃，即使再重新換上華貴的衣裳，也像那偷穿黃袍的太子，難登大雅之堂。

而這也是村民們難過的原因，大顏村三百年的太平，因為老顏仙的屍身破壞，即將畫上句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