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20章 繩結
城南派出所的會議室裏,江濤一個人站在白板前,看著白板有些出神。
其餘人都被江濤打發出去忙別的事情了,老張還有一些瑣事需要處理,也匆匆離開了。
聽說吳靜和蘇桃那頭也結束了工作,這會正在宿舍裏休息,因為此時已經是下午五點多了,大家都很累,江濤也不想在這個時候打擾他們。
回想著楚紅的問詢過程,楚紅雖然表現的很緊張,但是她說的每一句話倒也看不出什麽問題來,隻是有一點引起了江濤的注意,當問起三月十五日和三月十六日期間楚紅的行蹤時,她居然在第一時間聯想到了316殺人案,這說明了什麽?
人的第一反應是本能的,不可能刻意偽裝起來,所以,楚紅是不是知道一些事情,或者參與了其中,所以她才會第一時間聯想到這起案子?
因為,這起案子本身就和楚紅有關,受害者,曾是開車酒架撞死楚紅女兒朱倩倩的當事人之一。
若真如此,楚紅究竟扮演著什麽角色?
然而從另一個角度去觀察楚紅,卻又發現,她如今已經有了另外一個女兒,孩子才三歲多,用楚紅在回答詢問的時候說的,每次看到她這個小女兒,她都會有種錯覺,朱倩倩通過另一種方式回來了,有了這麽美滿的家庭,楚紅又怎會以身涉險,把自己拖進刑事案件中呢?
可三月十五日與三月十六日之間楚紅的行蹤,她卻沒辦法證明自己的清白,她隻是回答自己在家帶孩子,中間有出去買過東西,就在附近的超市,至於能不能有人證明,楚紅無奈的看了看她三歲的女兒。
江濤把楚紅的照片貼在白板上,在下麵打了一個問號。
而嫌疑人A上的朱友亮照片又被挪到了別處,與楚紅緊挨著,至於另外貼上去的兩張照片,方尚科與華子峰,同樣在下麵打了一個問號,這兩個人,還需要進一步調查才行。
陶峰,陶筱娟,羋婧的照片也被貼在了白板上,受害人以及受害人家屬都找到了,但是案子的本身定性還不完整,複仇殺人還是**犯罪,這一點有待核實。
如果複仇殺人,除了方尚科與朱友亮,不會有人精心設計這麽大的犯罪過程來掩蓋自己了。
如果是**殺人,那麽從目前來看,華子峰也排除不了自己的嫌疑,一個與陶峰從小玩到大的發小被陶峰如此激動的反複提及,說他們是因為錢,江濤覺得這個理由站不住,但如果還有別的事情呢?
最後,江濤目光落在了劉誌河的照片上,劉誌河到底知道了什麽,會被凶手A以及他的同夥果斷滅口呢?
一個電話的到來,打斷了江濤所有的思路,隻見他匆匆披上外套,離開會議室。
城北區派出所的民警已經封-鎖了現場,城南派出所也有警力趕去維持秩序,此時市局的痕檢科,技偵科警員正在趕來的路上。
老張在江濤之前趕到,但是沒敢挪動現場任何物品,隻是在外麵轉了轉。
直到江濤趕到,在一家並不起眼的小區裏,一輛黑色轎車停在角落裏,已經有很多天了,上麵落了薄薄一層灰。
老張見江濤拿著警官證直接走進來以後,趕緊迎了上去:“小江,怎麽樣,這車我算是給你找到了吧。”
“都多少天了,這車就停在小區裏,這怎麽一直沒人匯報呢?”江濤狐疑的看了看車子,車子肯定已經很多天沒有挪動了,但是在車尾處的牌照上,有人動了手腳,有明顯的痕跡。
老張見江濤也發現了這一點,打個哈哈說道:“這很容易理解,先前這輛車被人開過來以後,車頭頂著牆,並不容易被人發現,但是車尾的牌照可能已經被調換了,所以咱們雖然發了協查通報,但並不會有人注意到這輛車,而咱們的警力偵查畢竟有限,這麽不起眼的小區,當然不會有人發現。”
江濤聽老張說的很有道理,默然點了點頭。
這時候,痕檢科以及技偵科的同事都到了,江濤和老張退到了一邊,從現場轉一圈以後來看,沒有什麽有價值的線索。
但是讓江濤和老張同時想不明白的是,凶手為什麽會選在這個時候把車牌從新換回來,讓車子再一次進入警方的視線呢?
更奇怪的是,這個小區,居然與楚紅居住的小區相隔幾條街,並不算遠,這意味著什麽?
“車子裏有血跡!”一名技偵警-察突然尖叫一聲。
“這裏也有!”
現場的氣氛陡然緊張了起來。
……
在派出所的一個臨時辦公室裏,江濤趴在桌上,已經睡去很久了。
薑宇和葉敏是臨時被找回方成縣的,兩個人各自回家也不過才休息了幾個小時,這會正在熬夜奮戰。
通過發現車子的地方與火葬場相連的路口並不多,但可惜的是,不是每條路口都有監控探頭,隻能通過臨時從方成縣交警隊拷貝來的視頻逐一排查。
再有關於楚紅小區以及附近接到的監控也統統被帶來了,城北區派出所的民警也是忙得焦頭爛額,到處拷貝視頻,走訪附近的商鋪,看看楚紅在三月十五日和三月十六日前後的行動軌跡,是否能和本案關聯在一起。
當初警方鎖定這輛車子有嫌疑,也是通過這輛車子的出現時間來考慮的,但一直沒有實質證據。
如今車上發現血跡,隻要血跡與陶筱娟的吻合,那麽這輛車便是送去陶筱娟的唯一車輛了。
但也讓大家心裏不舒服和難受的一點是,通過對火葬場火化爐的排查,發現裏麵有抓撓的痕跡,如果這抓撓的痕跡屬於陶筱娟,那麽陶筱娟當時被丟進爐子裏時候並沒有死,而是處於假死狀態,再從車上的血跡來看,凶手一定虐-待了這名十二歲的小女孩,那麽多的血跡,陶筱娟生前一定受了很重的傷。
這是多麽殘忍的一件事情。
雖然警方已經沒辦法從火化爐裏的抓痕來分辨是不是陶筱娟留下的,但是從抓痕的新舊程度來看,十有八九是。
也不排除另一種可能,是凶手故意留下的,可凶手想要做到這一點並不容易。
但隻要凶手沒有清理幹淨車裏留下的痕跡,就會留下證據,這些證據,都會成為日後指控凶手的一把利器。
好在,車裏發現了很多頭發,指紋,以及一些顆粒狀的泥土,凶手當時應該很著急的離開,所以並沒有來得及清理這些痕跡。
正在大家一個個努力排查監控,困得直打哈氣的時候,王剛和蘇桃一起走了進來,兩個人還沒出現的時候,走廊裏就已經有王剛大咧咧的聲音了:“桃桃,你這個人啥都好,就是太外道,你們既然早就醒了,你給我打個電話,什麽排骨雞呀,清蒸鱸魚呀,四喜丸子什麽的,隻要你想吃,我都給你送過去。”
而後,是一句:“一邊涼快去。”
但是兩個人進到屋裏,這調侃的聲音轉而變成了友好的慰問:“大家辛苦了,都餓了吧,漢堡,可樂,還有咖啡,管夠,咱們的王警員請客。”
“哎呦呦,可勁吃,可勁造,不夠我再去買。”王剛也不客套,趕緊補一句。
隨後,吳靜帶著幾分疲態走了進來,雖然已經睡了十幾個小時,但是招待所的床實在有點硬,吳靜根本沒休息好。
而且,吳靜是被蘇桃的手機鈴聲吵醒的,此刻雖然疲憊,但是聽說案子有了重大進展,也不免跟著著急,和蘇桃王剛一起趕了過來。
兩個人一路上很皮,有的沒的隨意調侃,吳靜懶著去聽,隻是偶爾會問一嘴江濤這幾年的情況,王剛也說不好,畢竟王剛調來的時間還很短,跟江濤的時間更短。
江濤也被這吵鬧聲給吵醒了,眯縫著眼睛,四處望了望,最後他目光落在吳靜身上,語氣中帶著幾分疲憊:“怎麽才睡這麽一會就來了?”
“已經休息十幾個小時了,夠用。”吳靜避開江濤的目光。
這場麵有點尷尬,江濤直起身子用力撐個懶腰,又看向正在喝咖啡的薑宇:“怎麽樣了?”
“從目前來看,楚紅說的並不是假話,她的確在八點十三分出去過一趟,我們也在附近超市找到了她的蹤跡,她在這買了一袋子東西,又匆匆回家了,小區附近的監控也有她的身影。”薑宇認真說道。
葉敏這頭也匯報道:“江隊,我們初步排查了所有的監控探頭,因為發現車子的那個小區並沒有架設天眼和監控探頭,沿路上那個嫌疑人也非常謹慎,應該是找了沒有監控的路口,我們查不到這輛車更多的信息。”
“知道了。”江濤應一聲。
雖然初步排查找不到任何蹤跡,但是排查工作不會因此而結束,這一宿,怕是誰也睡不了了,監控視頻需要反複確認更多次,才能有最終的結果,有時候,也會從某些細節中找出端倪來。
吳靜見蘇桃已經把漢堡吃完了,正準備丟掉包裝的時候,吳靜拿起一杯可樂遞給蘇桃:“吃飽了?”
蘇桃點點頭:“飽飽的,隻有吃飽了才有力氣幹活嘛。”
“那正好,你去把咱們了解的情況給江隊匯報匯報。”吳靜見蘇桃不接可樂,把可樂吸管直接塞進了蘇桃嘴裏。
蘇桃這會正要嘀咕,吳靜自己不去,反倒讓自己去的時候,吸管被強行塞進嘴裏,隻是幾聲‘咕嚕咕嚕’,蘇桃吸了口可樂,被迫來到江濤身邊:“江隊,那隻好我來給你匯報了。”
“是有什麽進展嗎?”江濤對蘇桃很客氣。
蘇桃抿抿嘴,算是苦笑吧:“我們通過仔細觀察,並且征得劉誌河家屬同意做了屍檢,發現劉誌河的死因的確是符合窒息性死亡,但不是吊死的,而是被人從後麵勒死的。”
“還有現場痕檢發現的一些細節,例如繩索的打扣方式,我們覺得很奇怪,喏,吳科特意讓我把這張照片帶來了,這繩結打扣的方式有點像部隊裏的,而且,一般的部隊打扣也不是這個樣子,倒像是特種兵常用的繩結。”蘇桃把照片遞給江濤。
江濤看了看照片,打扣的方式的確很特別,這種扣,一旦打結,就算有人想解開也不可能,除非用刀子割斷,看到這,江濤困惑著說道:“你是說,劉誌河已經被從後麵勒死了,但是凶手還是選擇了這麽一個打扣的方式,這代表著什麽?”
“代表什麽我不知道,但是我們的直覺是,凶手並不害怕有人解開繩結,他是在向我們傳遞某種信號。”蘇桃撇撇嘴。
“這代表著,凶手是一個退役軍-人,但是這個範圍太大了,我盡快核實我們目前掌握的幾個人裏是否有軍-人退役吧。”江濤見蘇桃這幅表情,忍不住扭過頭看一眼吳靜,吳靜正在聽他倆分析案情,倒也沒注意江濤的目光已經轉向了她。
思索了一下,吳靜補說道:“桃桃表述的並不完整,我們的分析結論其實沒那麽複雜,我上網查了查這個繩結,也和一些部隊朋友核實過,這種繩結,是從外軍的魔鬼營裏流出來的,我們本身並沒有這種繩結的打扣習慣,所以,能夠打出這種繩結的人,不是一般的軍-人。”
聽到這,江濤又仔細的看了看繩結,這種打扣方式非常複雜,短時間想要學會並且熟練掌握應該做不到,想到此,江濤把照片拍下來,通過微信發給了齊慶。
不到三分鍾,齊慶的電話打了過來:“江隊,這什麽情況?”
“那天在現場,你有沒有注意到這個繩結,這個繩結是吊死劉誌河時用過的繩結。”江濤說道。
電話裏突然靜了片刻,隨後齊慶才說:“當時我幫著把屍體抬下來的,說實話,我看到這繩結是有點眼熟,不過這種繩結我不會用。”
“吳靜她們已經查過了相關資料,這種繩結是外軍魔鬼營流出的打扣方式,一般的特種兵恐怕都不一定會用,這是很重要的線索,從退役的特種兵身上找或許能更快一些,你想想辦法,看看能不能找出什麽新的線索來。”江濤雖然說得很清楚,但江濤自己也覺得,這個突破口希望渺茫。
電話裏,齊慶也同樣為難的應了聲:“好,好吧,我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