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警局交流

“穆托娜,穆姓,原滿族烏雅氏,這是正黃旗啊,搞不好是個皇族後代呀魚叔。”柏天清捧著資料大驚小怪的呼喊著

“正黃旗?我還五子棋呢,大清早亡了。”魚謙對此嗤之以鼻“我倒是覺得馬遠年輕的時候能從千裏之外拐個媳婦回來有點厲害。”

“那時候不少知青下鄉,都在當地接了婚吧?”柏天清對那段曆史並不了解,興致勃勃地問道

“就是從馬遠地年齡推算,他也不可能是當年下鄉插隊的知青,他檔案裏也寫地很清楚,他沒插過隊,再說了就算下鄉插隊誰會從咱這一口氣跑到東北啊。”魚謙手裏翻著地正是馬遠地檔案複印件

“那他們那個年代,跨越半個中國走到一起,可不容易啊。”柏天清不由得感歎道

“馬遠的大學是在北方上的,估計是大學時代走到一起的吧。”魚謙丟下早就翻爛的檔案,把雙手交叉搭在腦後伸了一個長長的懶腰癱到椅子裏

“願意跟著馬遠跑到南方生活,這感情可夠深的,這婚離的也太草率了吧……”

“過不下去就離婚了嘛,這有啥奇怪的,而且女兒都考上大學了,也沒啥顧慮了。”柏天清倒不覺得有什麽奇怪

“你以為那個時代的人都和你們這代小崽子那麽開放呀,馬雯的母親定居異地,周圍也沒個叔伯兄弟,你當離婚再婚那麽容易。”

“魚叔你不也離婚了嘛,我覺得你們那代人也挺開放啊。”

“……”

“魚叔,你怎麽不說…”柏天清一扭頭瞅見魚謙黑著臉盯著自己,忙把嘴閉上低頭對著資料一陣猛翻。很快他就覺得後腦勺被兩道凜冽的目光刺的頭皮發麻。

“我的情況有些特殊。”魚謙粗著嗓子沒好氣的說道

七點後的警局,除了值班人員其餘人都走的差不多了,此時辦公室裏隻剩他們兩人。聽到回應的聲音,柏天清的膽子也大了起來,憋了多天的好奇心壓過了魚謙在他心中豎立起來的**威,忙搬過一張椅子反放到魚謙對麵騎坐上去,一臉期待的問道

“魚叔,是不是和那天開會的時候提到的,十年前的案子有關係?到底是啥案子您給我說說唄?”

“嗯?他們和你說了什麽?”

“我問他們,他們都支支吾吾的不說。”

“那你就跑來問我?”

“魚叔,不是你教我的嘛,身為一名刑警,有問題就該拿出筆記本問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嗎?”

“那,你猜猜看為啥你問小劉他們,他們都不敢告訴你呢?”魚謙冷冷的反問了一句

“這…他們不太了解具體情況?”柏天清小心翼翼的回到

魚謙看著對麵抱著凳子靠背探頭探腦一臉好奇寶寶的柏天清,不由得被氣笑了。他不知道究竟是自己老了和年輕人有了代溝,還是現在的年輕人都這麽思維跳脫。正常情況下會在這種氣氛中繼續問下去嗎?

“你就這麽想知道?”魚謙滿臉的無奈

“大家都知道,還一副神神秘秘的樣子不告訴我,我能不好奇嘛……”柏天清嘟嘟囔囔的說道

魚謙點起一根煙緩緩的吸了一口,長長的吐了出來,眯著眼睛透過繚繞的煙霧仿佛在尋找著什麽,平時如鷹隼般銳利的雙眸漸漸失去了焦點,透著一股濃濃的的哀傷與迷茫。就在柏天清耐不住寂靜的氛圍張嘴想說點什麽的時候,魚謙突然開口說到

“十年前,我女兒,死了。”

“魚叔你要是不想說我…”柏天清的話語戛然而止,兩人幾乎同時開口,此時又同時結束。就像在夜裏悄無聲息飛馳的汽車,突然迎頭撞到了另一台車。一聲劇烈的轟鳴之後寂靜的夜變得更加寂靜了…

“魚叔我不知道原來是這麽回事……”柏天清尷尬的開口打破了這令人難以忍受的安靜。

“現在知道了?”

魚謙還是那副仰望星空的造型,煙霧漸漸飄散,在日光燈照射下無數細小的顆粒在空中盤旋漂浮,擁簇著沉思中的魚謙,平添了幾分朦朧的虛幻感。時間的表盤被悄悄的撥回那個清晨,記憶又撕開淋漓著鮮血的傷口流淌出來。時間從未撫平這個男人內心的傷痛,相反,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他就會操起名為憤怒的長刀在傷口上來回切割,他細細的品味著這份透徹心扉的痛苦,提醒著自己一定要將事實查個水落石出。

他不願意和別人分享這份痛苦的記憶,他冷硬的拒絕著別人的同情,亦對所有安慰之詞充滿厭惡。他像釀酒一樣在心中醞釀著這壇苦酒,這是他人生唯一的目標,也是他那旺盛到駭人的精力之源。如同凱爾特神話中的複仇之神瓦利,他拋棄了所有的情感與理智,仿佛生來就為了將複仇的利箭射入霍德爾的胸膛。

“那魚叔…您女兒的案子和馬雯的案子有關係?”柏天清咽了口吐沫又問了一句

“我不知道,但是我覺得有。”

“您女兒也是死於意外?”

“是自殺。”

“那具體哪些地方不正常呢?”柏天清感覺自己終於要揭開那段塵封已久的秘密了

“這不重要,過去那麽久了也沒有可查的線索了,現在我們要把精力放在馬雯這件案子上,今天下午馬雯的母親穆托娜應該到了S市了,明天早上會先帶她去殯儀館確認馬雯遺體,之後就會來警局處理馬雯的後事。如果不出意外很快就會結案,待到遺體火化遺物被帶走之後,我們就是想查都沒得查了!明天是場惡仗!”

仿佛突然間驚醒一般,魚謙猛的坐起,銳利的目光重新在瞳孔中聚集,蟄伏的複仇之神揮舞著鋒銳的鐮刀又在這副軀體中覺醒了

“有空聊這些陳芝麻爛穀子的舊事,不如把手頭要辦的事情辦好。一天盡想些有的沒的問東問西,穆托娜的資料背熟了嗎?”

柏天清苦著臉,這話題被叉開了不說,還平白挨了一頓訓,看來今天是別想問出更多了。舉起手裏的資料對魚謙說到

“都記熟了,另外魚叔,辦公室裏不讓抽煙。”

“沒人看見,就不算抽了。”魚謙用兩指捏住燃燒的煙頭下方,順手在花盆邊碾滅了煙頭。屈指一彈半截煙頭順著窗口劃出一道圓潤的拋物線隱在了黑暗中。快手快腳的收拾了皮包,魚謙起身對柏天清囑咐到

“小柏你趕緊回家吧,把手頭幾分資料記熟,明天早上我先去取化驗報告到殯儀館,你記得十點前把相關資料錄進我硬盤裏,在辦公室等我,別睡懶覺早點來知道了嗎?手機24小時不要關機,隨時保持聯係通暢。”

“知道了魚叔。”柏天清起身也開始收拾東西

“我送你回家?”

“不用,也不順路,我坐公交回去,也不遠半個小時就到家了。”柏天清推辭到

“嗯,那我先走了。”魚謙也不多廢話,轉身走出了辦公室,走廊裏傳來他標誌性的鏗鏘有力的腳步聲。

“難怪魚叔的硬盤裏,裝著那麽多奇怪的案件記錄,十年前的案子看來不是那麽簡單啊。”柏天清支棱著耳朵聽到魚謙的腳步聲消失在走廊盡頭,又坐回椅子中陷入沉思。盡管魚謙隻是把柏天清當作一個不甚重要的“工具人”,實際上柏天清想的要遠比魚謙以為的深遠的多。他隻是初次接觸刑偵工作,許多專業知識不甚熟練而已,但是他本身並不僅是個熱血的中二青年。

相較於被複仇的火焰炙烤著心智的魚謙,他的思維更加的冷靜也不受製約。他不明白魚謙口口聲聲說的“一摸一樣的感覺”究竟是什麽感覺,但是他卻抓住了一件魚謙刻意回避的問題:如果不是意外,而是一場謀殺,那麽行凶者的動機是什麽?

那天的案情分析會,之所以大家對魚謙這個大隊長的質疑裝聾作啞,現場毫無第三者的存在證據固然是一個重要原因,而另一個原因在於大家也找不出一個合理的犯罪動機。

案發當天現場調查和人際關係排查同步進行,但是收上來的情報實在沒什麽價值,馬雯的人際關係簡單到直白,雖然有過多段感情但是都是快開快結,也沒傳出什麽藕斷絲連的緋聞刻骨銘心的愛情故事。而李曜戰也不是什麽大富大貴人家的子弟,充其量也隻是個較為富裕的本地中產階層。況且兩個人一個花花公子一個趟過男生河的女大學生,怎麽看也扯不上什麽婚姻關係巨額財產糾紛。

而家庭關係方麵,改嫁山東的母親,四海漂泊行蹤不明的父親。再加上三年前就被變賣掉的工廠地產,恐怕再難找出幾個家庭關係比馬雯更加白淨的人了。母親的親戚遠在東北,而父親的宗族又在鄉下,變賣資產後也斷絕了往來。也看不出有什衝突的可能,甚至馬雯死了他們都不願意來接手處理後事,拒絕和馬遠一家發生任何聯係。

看下來最可疑的也就是那些馬遠從海外寄來的包裹了,這三年來這些斷斷續續郵寄到馬雯大學傳達室的包裹,無一不是些粗製濫造的低劣紀念品,也包括不少惡趣味的標本。要說這些東西詭異是真的詭異,可要說有什麽價值……柏天清不由得在心中打了一個問號。他在想等馬雯畢業後,和女兒互不聯係的馬遠再想給馬雯寄東西,該寄往哪裏呢?

還是說,馬遠確定,四年的時間足夠自己結束郵寄的行為呢?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麽,這最後一次郵寄的結果是否也在馬遠的預料之中呢?如果那個周六潛入案發現場的神秘人真的是李曜戰,那麽他為什麽要潛入現場?他真的在下水管道中取走了那件神秘的郵件嗎?他又和這一切有什麽樣的關係呢?最重要的是,他為什麽要撒謊呢?

柏天清覺得,在這巨大的拚圖上,漏了很重要的一塊。馬雯的死如果是意外那麽一切都很好解釋,但如果不是意外,那麽馬雯的死在某人眼中必然有著重要的意義,而這個意義顯然不是能夠被常人所理解的。魚叔拒絕承認這是一場意外,固執的說有疑點需要調查,可卻刻意的忽略掉重要的作案動機,自己私下裏幾次和魚叔對作案動機的推演也被敷衍過去。顯然魚叔知道些什麽也許是不能也許是不想對他說。從目前掌握的信息來看,這個作案動機必然是不同尋常的,也許這就是為什麽魚叔口口聲聲宣稱此案和十年前他女兒的死是同一種類型。

柏天清抬起頭,明亮的雙眸中閃著光。

“也許,那個不可言說的作案動機就藏在十年前那件自殺案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