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良知潛行

許多人認為，世界的拐點在於1894年和1900年。如果那個名叫馬克思.卡爾.恩斯特.路德維希.普朗克的年輕人並沒有執著的將兩個黑體輻射定律結合成一個，並且用了六年的時間耗費了大量的金錢與精力做實驗，那麽科學家這個職業很可能就會成為曆史名詞存放在青銅板書之中。

經典物理學已經邁向巔峰，理論物理再無可做之事。兩朵烏雲均被搪塞無視，以太論依舊盛行。理論科學家數目連年減少，以至於最後不過寥寥數千人。關注黑體輻射的更是隻有他一人。門閥派係日益嚴重，若是他放棄了在1900年揭開那深沉的帷幕，那麽微觀領域在現實中真正接近的隻有居裏夫人。而那已經是快二十年後了。二十年足夠那些學霸閣老們組建起來牢不可破的聯盟，封鎖一切跟他們的瘋狂理論不同的真理。而沒有資金和支持者支持的物理學也將陷入黑暗之中。

而這會發生什麽呢？意味著半導體不會出現，意味著美國那龐大的工業產能化為泡影。第一次世界大戰很難發生，第二次世界大戰幾乎不可能發生。整個世界將會亂的一團糟。沒有宣傳和金融壓力，日不落帝國的光輝將會在地球上永遠籠罩。機械守舊派將會壓製信息派，這個時間將會無限製的擴散，直到上層或下層覺醒。而這一段時間內，這個世界恐怕將會，也永遠隻會有一個名字。

人類的另一種可能性——維多利亞的蒸汽時代。

粗笨的工業機械，暗無天日的工廠，反人類的工作時間和黑暗的社會結構。與之相伴的是軍警強而有力的鎮壓，上流社會的古怪與荒唐，以及在深淵之下那一縷滅不掉的火光。

革命和智慧的火焰不會熄滅，就算是在層層堵截之下也會有綻放的那一天。隻要人類依然有著野心和欲望，隻要心中依舊殘留著對於美好的向往，那麽就算是再不可能的對手也會聯合到一起，共同對抗那上層壓迫過來的浪潮。如果是科技演變，那麽就是技術革命。如果是人心演變，那麽就是暴力革命。

那麽，如果暴力和科技同時演變了呢？

‘上頭那群人如果不是我的話，這次肯定要吃不了兜著走吧。’

看著那從身邊路過的那些已經蒼白畸形了的身軀，李林心中有些陰冷的想到。

他不打算在這個聚集地裏搞什麽大新聞。因為就算是他想搞，那些蒼白的畸形兒手中看起來鋥光瓦亮的火藥槍械也不是什麽好惹的東西。鋼鐵的槍身，無需蒸汽軟管聯通的便捷，腰間懸掛的彈夾上泛著青銅的光芒。

沒錯，就是火藥槍械。

理所當然的事情。

倒不如說，如果他們還跟地上一樣拿著蒸汽器械才是不可思議的事情。

他們生活在地下，掌握著索多瑪能夠建造機關城市一樣的技術，還有著最原始的能量源和來自淡水河穀懸空河的水壓機，就算是智力有所缺損也能夠做到這一切。更何況他們還被蒸汽邪教的信徒傳教，教授了許多奇怪的知識。

能夠鍛造城市的巨大機械，廣場般的水壓底座，那麽諸如此類的車間在索多瑪有多少呢？答案自然是無數。整個城市都一個巨大工廠的索多瑪根本不缺任何生產力，缺乏的隻是將機械開動的人。地下的殘廢們失去了智慧的果實但是從上層區輸送的人類們卻還在。那麽下層區的人就會心甘情願的接受上層區的統治麽？做他的美夢吧！

“所以奇跡的城市就此出現了……”

看著如同印象中十九世紀工業都市般的結晶，李林麵具背後的笑容越發奇妙起來。

從那看守嚴密的大門走進去後，迎麵而來的就是一座巨大的仿佛像是宮殿般的升降梯。而遠方就是一個堪稱袖珍的，但是卻有足夠震撼人心的都市。

明亮的街燈和指示牌閃爍著昏黃的光芒，白熾燈仿佛不要錢一樣在這堡壘內的世界點綴著。整個城市被包裹在一個巨大的球體之中，無數升降階梯和封鎖的圓門將這個矗立在這個實心球體中的城市包裹起來。而又有無數條管道就像是參天的樹木似的，伴隨著蒸汽與火焰深入天穹，抵達那幾乎不見天日的頂層。

想必那上麵一定是跟某些物資倉庫聯通的吧。隻要站在高處就能夠清楚的感到，那些蒼白的畸形地下人老實的推著手推車和各種礦車，沿著軌道將管道中輸送出來的各種物資運抵這個城市的四麵八方。整個小小的城市就像是澎湃有力的心髒，為整個地下輸送著血液。

內燃機，水壓鍛造機，火藥槍械，還有在大街小巷移動的類似坦克車一般的東西。不難看出來這個地下的改革已經不是什麽恐怖襲擊一類的小打小鬧了。倒不如說……是在實驗？

雖然不知道炸地上報警是什麽心態，但是可以肯定的是，整個地下已經是鐵板一塊了。

在暗中積蓄力量的窮苦人民終究會爆發出來可怕的幾乎無可阻擋的力量。

那麽，能夠就此說任務就此失敗了麽？

“……哼。”

看了一眼隨著升降梯抵達而忙碌起來的街道，李林冷笑著跨了出去，三步兩步融入進了這個看起來跟外麵迥然不同的世界中。

放棄任務？

不可以，當然不可以！

因為玩家的任務必須要完成！

一個時代的力量固然不是一個人可以阻止的，但是組成時代的‘民眾’和‘英雄’本身都不存在的了話，那麽時代的力量也就無從談起了。因為已經沒有時代了。

殺了所有能夠反叛的人，殺了所有能夠成為精神支柱的人，摧毀一切工廠和技術資料，毀滅他們的傳統，奴役他們的文明。但是這是上層區的事情了。所以任務比想象中要簡單。隻要找到他們的中樞，然後用自己的力量把這些夢想著向地上掀起反叛的領袖們全部宰掉，這就足夠了。

‘殺死英雄……摧毀偉業……讓地上的繁星劃歸於無……’

反人類的角色也挺有趣的嘛。

這個任務我接受了。

但是首先還是要了解一下當地的情況啊，光是靠觀察和斷代可不知道領導人在哪。

而且成年人也有著暴露的危險性。隻有那些稍微年紀大點但是還懵懵懂懂的少男少女才適合拐騙。

李林看著升降機平台外一個探頭探腦一臉黝黑緊張的小女孩，心下當即下定了計劃。臉上的麵具微微調整看起來變得溫和一些後，緩步走向了那個小女孩。

刷好感換線索，老套路了。

麵對那看著四散的人群有些失落的小女孩，李林對著她伸出了手掌，露出了裏麵包裹好的一枚地上區的糖果。

“小姑娘怎麽了？”

李林的變聲器發出了柔和而又值得信任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