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還有兩個星期就過年了,可期末考試結束之後需要在學校等著拿到成績單才能回家,在這一時期,劉興帶著一個女同學來道口大學玩,女同學叫李冰,正是劉興租的餃子攤攤主老板的女兒,同樣也是工業大學的學生,北京人,替父親收租一來二去和劉興混熟了,李冰可謂是工業大學男人從中的一點紅,劉興和李冰來到道口大學的時候,讓樸京一度認為劉興是男女朋友關係,劉興否認之後,李冰的眼神裏充滿失落。

趁李冰上廁所的時候,樸京對劉興說:“我說,李冰對你有意思,你這麽說,人家不高興了,難道你沒看出嗎?”

劉興搖搖頭笑著說:“她爸相當於我老板,我覺得不合適。”

“還不趕緊抓住機會,要是和李冰成為男女朋友,租金就可以免了,哪有嶽父向女婿收租的?”

“上了大學後你風趣了許多,最頂尖大學原來並不是那麽嚴肅。”

“手拉手在校園裏看書那是道口大學的傳統,不過不是男的拉男的,是男的拉女的。”

劉興露出邪惡的笑容:“男的拉男的,那恐怕是工業大學才有。”

劉興說完,兩人大笑起來,李冰並不清楚他們到底笑什麽,便說:“這大冷天的,就這麽開心?”

樸京說:“劉興說她喜歡你,他晚上睡著了都在想你,就你上廁所這會兒功夫,他就說想你了。”

聽見樸京這麽一說,李冰和劉興臉都紅了,樸京驚人的言論讓空氣凝固,這到和冰天雪地的北京相呼應,沒想到李冰立刻幾歲了凝固:“道口大學的學生,都這麽像流氓一樣說話麽?”

樸京說:“這叫humor,幽默,如果總板著臉像個機器一樣,生活多沒意思。”

李冰看了一眼劉興,然後說:“劉興就總板著個臉,和他說話,還真像和機器說話一樣。”

劉興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頭:“可能是我放不開吧,工人階級家庭和機器打交道,所以漸漸的成了機器了。”

李冰是典型的北京本地人,性格爽朗,樸京覺得和這樣的女孩交流起來完全沒有障礙,甚至讓人感覺有親切感,三人在飯館吃飯的時候,李冰竟主動要來了啤酒,劉興和樸京都是第一次喝啤酒,他們拿起啤酒往杯子裏倒的時候,李冰便把杯子奪走,說道:“喝個啤酒還用杯子?得對瓶吹才過癮!”說完便示範了所謂的對瓶吹。

樸京喝劉興對視之後,隻能硬著頭皮喝了起來,當河道第二瓶見底的時候,劉興已經暈的頭搭在桌上了,而樸京尚且還能夾菜吃,但已經夾不準了。李冰興高采烈的說著北京的一切,一點醉意也沒有,她說北京豆汁的香,還說驢打滾的甜,她說北京的外地人月來越多,不像之前那麽可愛了。漸漸的樸京也暈了,第三瓶啤酒的時候,他徹底喝不下去了。朦朧中,樸京看見李冰麵前的六個空啤酒瓶之後,他就知道兩個大男人被一個北京大妞給打敗了,他心生慚愧,也心生敬意,巾幗豪傑或許就這麽喝酒了。恍惚間,樸京覺得李冰很可愛,豁達灑脫,沒有心機,他覺得自己需要一個這樣的女人,醉意讓他無法完全壓製自己對李冰的關注,這時候的他覺得李冰的一顰一笑都是那麽迷人。

李冰和劉興離開之前,大家的酒都醒了,但樸京雖然醒著,但依然覺得身子飄飄的沒力氣,李冰嘲諷的說道:“就你倆這樣,在北京那會讓人看不起。”

李冰的離去讓樸京不舍,他不明白這是否是所謂的愛意,他喜歡和李冰聊天,僅僅是因為這一頓飯而已。

幾天之後,考試成績公布了,樸京有兩科不及格,其餘科目均在65分左右徘徊,室外刺骨的風不但紮進肉,還紮進了心,在考試前,樸京早已了解過公派留學的指標之一便是所有考試科目都需要在85分以上,所謂的還沒開始就已經結束就是目前樸京的境地了,張一軍和周住的考試成績都在85分以上,周住甚至有五科滿分的科目,樸京現在算是明白,當共處一室的朋友不費吹灰之力便比自己優秀是什麽樣的感覺了,那是一種糟糕的感覺,他覺得自己的公派留學夢漸行漸遠了。

放假回到家的時候,父親關心的並不是樸京的學業,他們自信的認為兒子既然能考上道口大學,念下去自然沒有問題,他們關心的是樸京在北京積累到多少人脈關係,樸建勇甚至提出在這樣的大學,學習並不是最重要的,而是要和同學搞好關係,樸建勇說未來的政商界的大佬很有可能就是身邊的同學,樸京很反感父親的變化,從前的樸建勇可是一點也不願意也不屑於搞人脈關係,現在的樸京依然堅信凡事隻能靠自己的,這個世界真的是這樣嗎?

家裏添置了一輛車,不是他的夢幻之車桑塔納,更不是法拉利,而是富康,一款專為中國市場研發的新車,雖然沒有桑塔納氣派,但勝在信價比高,父親有駕駛證,所以在假期裏經常帶樸京去進貨,在路上沒人的時候,樸京總要試著開一開,這是他在假期中覺得唯一開心的時刻,在其他時間,樸京擔心的是掛科的問題。

他經常夢見李冰,夢中聽見李冰北京大妞的兒化音的時候,他總會在夢中笑醒,當醒過來的時候,是窗外的夜市嘈雜的人聲,現在的步行街雖然比不上北京的各大步行街的規模,但人流量很大,樸京剛回家的幾天裏,都睡不著覺,但聽慣了,覺得這是人氣,他漸漸喜歡這樣的熱鬧,熱鬧的讓人覺得溫暖,因為在這樣的冷天裏,人們依舊喜歡到步行街吃夜宵小吃,逛一逛手工小商品地攤,樸京覺得步行街裏的東西重複的讓人乏味,千篇一律的小玩具,開始有些泛濫的同名小吃,味道也不是很好,甚至有些粗製濫造,可就是有排隊的旅客。他就是喜歡這樣的乏味。夜宵攤上油煙味飄到家裏的時候,他覺得這是自己還在這個世界上活著,當夜宵攤上的酒瓶子倒了發出的叮當聲或者是啤酒瓶爆裂的嘣聲讓他覺得這是步行街的樂章,在報紙上,稱要整治步行街的髒亂差,樸京覺得沒必要,他喜歡這樣的雜亂無章,至少讓他覺得有人在喘氣,而自己是在活著,原來,自己是想家了,即便這個家在多麽嘈雜、髒亂的地方。

他想到了讓他遭遇重大挫折的北京,北京那個寒冷的地方,他覺得自己本不屬於那裏,自己僅僅是因為運氣才去到那裏,他既不屬於北京,也不屬於道口大學,他不敢告訴父母自己已經有兩科考試不及格,別的科目都僅僅是及格,因為他隻要開了那個口,必定會被左梅千篇一律“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的理論所淹沒,他更害怕的是辜負父母的供養,他害怕的是有辱考上道口大學的名聲。

離過年還有三天,美國新當選的總統克林頓正式入主白宮,他聲稱要重振美國雄風,類似的樸京覺得自己也需要一些這樣的宣言,不過不是要重振什麽雄風,而是要重新振作,他覺得自己就從來沒威風過。

過年的時候,家裏的菜比往年豐盛了許多,不止有之前的幾大硬菜,左梅買來了外國進口的大蝦,還有能生吃的三文魚,左梅片得很好,芥末加醬油,一家人體會到了吃得流淚的是什麽樣的感覺。

過完年之後,父母白天做生意,晚上則在電視機前守候來自台灣省的電視劇《新白娘子傳奇》,他們並不在意兒子為什麽不想看這麽好看的電視劇,他們完全被電視劇迷住了,有的時候因為生意錯過了,就買來錄像帶“補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