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斷因果(第二更)
蘇鐵匠如被雷殛,強笑道:“湯姐姐,我……”
湯婆婆陰幽幽的聲音打斷了他的話:“我不是你姐,我就是個連媒人都揍的母夜叉而已。”
“小茵啊,你帶著白小羽去我那兒,我跟蘇鐵匠說會兒話。”
蘇鐵匠絕望道:“那個,小茵,你不是說白羽會一些鍛造之術麽?我還要和他聊聊呢!”
孫巧茵吐了吐舌頭,一臉歉意道:“蘇大叔,你……你……那個……你保重哇!”
她拖著白羽一溜煙往外跑去,蘇鐵匠口中喃喃道:“你們,你們不能這麽丟下我……”
孫巧茵拖著白羽一口氣跑到村子曬穀場,才拍拍胸口,驚魂未定道:“蘇大叔這回可慘了!”
白羽猶自回頭道:“這麽把蘇大叔扔下,是不是太不義氣了?”
孫巧茵道:“也是哈,不……”
“轟!”
一聲巨響從村西頭位置鐵匠作坊那傳來,打斷了孫巧茵的話。
孫巧茵臉上變色,接著道:“不如你去看看?”
白羽後腦勺一顆碩大汗珠,平靜道:“開什麽玩笑,蘇大叔也是成年人了,他又……”
“轟隆!”
那高高的煙囪倒了下來,灰土激揚。
白羽吞了口唾沫:“那啥,湯婆婆肯定是叫我們回去喝湯的,這湯就是得趁熱喝,涼了怕是影響口感。”
兩人相視一眼,白羽一把抓住孫巧茵的手,向湯婆婆的補天閣跑去。
村西各種撞擊聲不絕,連村裏人都三三兩兩站在一起,麵帶憂色看著那方向,隔了老久才安靜下來。
“嘖,蘇鐵匠這回作的大死,慘呐。”
“不知道什麽事惹到湯婆婆了,湯婆婆那性子……”
“噓,慎言!你不想活了?”
“啊!虧得你提醒!”
“煙囪也倒了,嘖嘖,怕不是把房也砸了吧?”
“這倒好,剛好這些時日閑得蛋疼,蘇鐵匠重新起屋,怕不是能弄點酒錢?”
“他?他窮得就剩那幾個砧頭錘子了,引地火的錢還沒還完呢!”
“噝!這可不是?他這麽欠著也不是個事啊?他倒是有些好料,要不先弄些過來抵抵賬?”
“對啊?這麽被湯婆婆狠揍一頓,估計他也沒什麽力氣反抗了!走!現在就去!”
聽著村子裏村民的話,白羽冷汗都下來了,這蘇鐵匠是作了什麽孽?怎麽村子裏人都跑去落井下石了?說好的民風淳樸、善良憨厚呢?
蘇巧茵小聲道:“我聽說蘇大叔欠了村子裏人好多錢,平時沒什麽事,大家倒不催他還錢,這回他被婆婆收拾狠了,怕是有些時候幹不了活,大家找補點,找補點……”
正說著,湯婆婆嫋嫋婷婷地走來,若不是看她那滿頭的銀絲,和眼中那抹滄桑,憑她那身段、容顏,就說她是二十一二歲的大姑娘也不誇張,她發絲不亂,肩平步穩,完全不像是才出手狠揍了個大漢的模樣。
見二人死死盯著她,湯婆婆俏臉微紅,道:“咳,他火毒積瘀,那個,我給他把氣血打散,那火毒也會跟著散開,隨血脈運轉後排出,倒是讓你們笑話了。”
蘇巧茵道:“蘇大叔歡喜你得緊,你不如就答應他了吧,這麽拖著……”
湯婆婆板起臉道:“你自己都是個小家夥,還管起婆婆來了?”
蘇巧茵爭辯道:“那個,你若是心裏沒蘇大叔這人,幹嘛還老給他送這藥送那湯的,蘇大叔人又老實,你不喜歡他什麽,叫他改啊!”
湯婆婆聽了這話,陷入了沉默之中,良久才說道:“是啊,若是心裏有那麽個人了,什麽都想給他,心裏沒那個人,什麽都不想給他,是吧?”
兩人不好回答,又隔了一會兒,湯婆婆強笑道:“嘿!你看你們,來喝湯就喝湯,還讓你們看這麽大個笑話,行啦,湯已經熬好啦,你們倆一人一碗,這倒不是什麽特別講究的湯,喝了這湯,我再教你個補身的湯,這小子完美三換,平日那些吃食怎夠得他補益,你時不時給他熬上一鍋,對修行大有益處。”
說著,走進秘室,那黑狗見湯婆婆進去,伸個懶腰站了起來,圍著白羽轉了一圈,聞了聞白羽的氣味,乖乖蹲在兩人旁邊。
“大黑是在記住你呢!以後它就不會咬你了!”孫巧茵揉了一把大黑的頭頂。
湯婆婆端著兩碗湯走了出來,把湯放在了院中的小桌上。
大黑嗚嗚咽咽的哼了幾聲,湯婆婆道:“這湯不是給你喝的,待會兒我把那龍骨給你拿一根出來,你咬著玩吧。”
大黑聽了尾巴直甩,回到先前位置叭下又開始打瞌睡。
“喝吧,這湯善理因果,於明心見性、提升悟性大有裨益。”湯婆婆笑眯眯道。
白羽看了看這碗裏的湯,上麵居然漂著一朵精致的蓮花,花朵直徑不過五六毫米,但花瓣、荷葉無一不清,甚至旁邊還婷婷玉立著一個碧綠蓮蓬,湯水碧綠清澈,裏麵隱約有小魚遊動,這哪裏是一碗湯!分明就是桌上迷你水景!
“你看到的都是湯水造出來的幻象,那蓮花是因為用了青天二十四節藕,裏麵的小魚是因為輕靈水精。”湯婆婆手在碗上輕輕拂過,手拿開時,碗中水景已經消失,變成了一碗平平常常的湯水。
孫巧茵端起湯碗咕嘟咕嘟就喝了下去,喝完咂了咂嘴,眼睛眯成了月牙:
“婆婆,真好喝!白羽,你也喝呀!”
白羽端起湯碗,一飲而盡。
入口寡淡,腦子裏卻過電影似的,閃過生命中各個重要的人,有現實世界的父母、妹妹、閭丘晗嫣、燕馨兒、杜自強、胖子、吳芷晴、華五,這個世界的六位師父、孫巧茵甚至還有樊雲躚,這些人似乎變成了天空中的星辰,但始終有一根線與自己相連,白羽抬起頭,看著幻覺中的星辰,連著自己的線,有粗有細,顏色也有深有淺,還有些看不大清,卻又實在相連的,甚至還有在大梨國相遇的酋長之類的人也有因果線與自己相連。
白羽喃喃道:“這就是因果之線麽?我和你們牽連這麽重?”
他看到,這些線如同在一個狹小的空中放風箏,很多線都纏到了一起,形成了一個巨大的網。
孫巧茵雙眼迷矇,見白羽站起身來,嬌聲道:“白小羽,你到哪兒去啊?”
湯婆婆一把按住她的肩:“噓!小聲,莫驚著他!”
這種湯孫巧茵和湯婆婆如此親近,自然是沒少喝,所以才心如白璧讓人覺得十分簡單,實則是已經返璞歸真,心如赤子,所以才有見到白羽,傾心之後,雖然本性靦腆,仍然在與白羽的事情上十分主動。
說穿了就是,想做就做了,根本沒想太多別的什麽東西。
孫巧茵被湯婆婆從心境中驚醒,看著白羽手在空中揮舞,有些擔心,問道:“婆婆,沒事吧?”
湯婆婆眯著眼看白羽,嘴裏回答道:“能有什麽事?這小子因果糾纏有些多,等他從心境中醒來,倒是可得到不少的好處,至少元嬰之前不會有什麽心境上的桎棝了,隻需要修為到、悟到,便能達到,完美三換啊!果然了不得。”
白羽努力捉著那些垂下和自己相連的因果線,但那因果線似有似乎,用力過猛,手就會從線上一劃而過,用力過輕卻,那因果線又猶如水中遊魚,捉摸不牢。
這些線條垂下,有好些線相互打上了死結,根本不知道如何才能解開,還有些線卻飄飄****,如磁石相互吸引,就要粘倒一塊兒的樣子。
白羽明明覺得自己薰薰然如同醉酒,但實際上心裏又知道自己十分清醒,甚至知道是因為喝了斷因果才達到的效果,這時終於明白,這斷因果的斷字,並不是斬斷的斷,了斷的斷,而是判斷的斷!
這斷因果就是讓自己判斷和自己結下因果的人有哪些,哪些輕、哪些重。
但是其中一根極其明顯的因果線卻讓白羽吃了一驚,他看了半天,仍是得不出個結論。
那斷因果的效果如潮水漸落,白羽才發現自己臉上竟是濕漉漉的。
孫巧茵玉蔥般的食指抵著臉上酒窩羞他道:“羞羞羞!醜醜醜!又待哭,又待笑,買個餑餑又不要……”
湯婆婆拍她一下頭,嗔道:“調皮!”
看到白羽還一頭霧水的狀態,還神魂不屬,便和聲問道:“可有悟到什麽了?”
“昨日因,今日果;昨日因,非今果。”白羽怔怔的回答道。
“是啊,修道即是修心,隻因紅塵多煉難,心性未堅,自會被因果鎖拿,脫因果而出,便是我們修士的大願,待得因果了斷,心無掛礙,心性才可彌久而堅,久而久之,便不會被困果所困,所以,就因才有果,若修為到了,因和果,也就不重要了。”
“你且隨我來。”
白羽跟著湯婆婆走到院中菜畦之旁。
“你看到什麽了?”
“有土、有水、有芽、有石、還有架。”
“看見那石沒有?”
“看見了。”
“掀開它。”
白羽依言掀開。
石下有些許草莖。
“這些草莖一時不得抽綠成長,便是因為對它來說,那大石就是因,但有更大的因果之力掀開大石後,大石這因還存在麽?你與這草莖結下因果,它何足懼?你何足憂?”
白羽隱約明白了湯婆婆的意思:
“因果之力或會困修者一時,但修者以大毅力、心性克服這因果之鎖,便可脫困升天!”
“善!記住,修行之人需畏因果,但也要記住因果不足畏!”湯婆婆見他明白,欣慰的點了點頭。
白羽點頭表示明白,忍了一下,終於問道:“湯婆婆,和死去的人,也會有因果麽?”
“死去元知萬事空,萬事已空,還有什麽因果?”湯婆婆回答道。
白羽失魂落魄,怎麽會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