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第31章
第31章
中國人說話，博大精深，用詞之講究，不能言表。墨香用了個詞“伺候”，而不是“照顧”，這其中的意思，就截然不同。
顏月不知道墨香是真的沒心沒肺說出實話，還是存心挑撥，斜睨她一眼。將心裏頭的疑惑，先放下不提。總要先顧著眼前的宴席。
“你先去照看著菜色，不要出錯。”
墨香快速瞥了顏月一眼，“是”了聲，卻沒有露出一絲半點，各種反派角色的欲言又止，逼得人不得不繼續追問下去的嘴臉。反倒是依然頂著那張，得到顏月重視而激動的臉，跑前跑後，吩咐人仔細幹活。
顏月站在曲元亭邊，看著奴婢們捧著托盤魚貫而入，倒是井然有序，沒有出錯。一直懸在半空中的心，總算是放下些。過了小會，卻見白子荀和白子謙一同走進。
“堂哥以為你在廚房，沒找到你，卻找到了小弟。就一同來了。”
白子荀走近顏月，便是快速解釋，為什麽明明有仇的兩位，會並肩出現。
“哼。”白子謙的解釋。
顏月摸摸鼻子，白子謙又“哼”了聲，“扶著我。”
“哦哦。”顏月隻得乖乖的走到白子謙身邊，扶著他的胳膊，同時目睹白子謙那廝給了白子荀一個得意的白眼。
剛開始顏月還有些鬱悶，可等到白夫人開口，顏月立即就感謝起白子謙來了。因為白夫人冷冷掃了顏月一眼，有點無奈的對大夫人笑著搖頭。
“你說咱們做新婦的時候，還不是要伺候在旁，立規矩。現在的兒媳婦，嬌貴的很，不過立了兩天規矩，我這個兒子就心疼起媳婦來了。我這個做娘的，也不能駁了兒子的麵子，硬是讓兒媳婦在旁邊伺候咱們吃飯。”
“大公子心疼娘子，真是好男人。”大夫人笑眯眯的看向顏月，招呼道，“大少奶奶，快坐罷。”
艾瑪，原來前兩天罰站，是因為要立規矩嗎。而且白夫人原本還打算讓她在旁邊伺候他們吃飯啊，老天！顏月眼神轉到白子謙身上，所以他是有心幫她脫困吧。
哎呀呀，白子謙雖然麵癱冰山，但是有一顆滾滾燙助人為樂的心，是個好人啊！
還沒等顏月展現她火熱的感激之情，白大少冷冰冰的眼神，配合著不屑的哼唧出現：“你還要傻站到什麽時候。”
厄，好人的讚揚立即收回。顏月撇撇嘴，當然不會在罰站和陪吃中做任何艱難的選擇，快速的在白大少身邊坐下，而白子荀笑眯眯的落座在顏月身邊。
咦，顏月瞥了他一眼，幹嘛要擠在她身邊啊，要坐也該坐到林絮兒身邊去吧，何況林絮兒正用一種微妙以及詭異的眼神，看著他們三個，那眼神還慢吞吞的在顏月臉上遊走。
這倒讓顏月想起之前寢室裏的那位姑娘，半夜害怕上廁所，坐起後直勾勾的眼神看著，睡在她對麵床的顏月，嘴裏還發出略帶有飄渺奇異色彩的呼喚聲：“顏月，醒醒……”顏月撓撓頭，不敢回想下去，真是噩夢般的四年。
“發什麽呆，”白子謙夾著一根碧綠透徹的青筍，放在她麵前的碟子上，壓低聲音，用威脅的語氣，“別給我丟臉。”
顏月抖了抖肩膀，“哦”了聲，低下頭，筷子戳著那根青筍，啊哈哈，突然好想吃肉。眼神瞥到放在林絮兒跟前，透著光澤的紅燒肉，忍不住咽了記口水。又想到剛才白子謙的威脅，忙將饑渴的眼神從肉上挪開，坐直身體，像隻優雅的貓，小心翼翼進食。
“啊，堂嫂，你愛吃的肉。”
顏月眼前多了一塊燒得極為透徹，泛著誘人犯罪光澤的東坡肉。隻是，顏月挪過眼神，避開林絮兒和白子謙雙重刺殺眼光，喘了口氣，才笑吟吟的扭過頭看向罪魁禍首白子謙。
“多謝堂弟。”
“瞧，他們三個倒真的是，相處的極好。”
鄭夫人在旁開口。話是好話，語氣卻說不出的別扭。就好比指著一身材肥碩的人說了句：“咦，你倒是長得夠健壯。”聽上去像是讚揚，可回過味來，卻是故意的嘲諷罷。何況，就算是現代，小叔子和嫂子也是要保持距離的啊。
果然，鄭夫人話音落下後，白夫人的臉色就極為難看了，反倒是林家二夫人輕笑幾聲，倒像是解圍的，推了推坐在她身邊的林絮兒。
“瞧你，坐在我身邊做什麽。你坐到子荀身邊去，讓我們瞧瞧是不是兩對璧人。”
這番話出口，犧牲了林絮兒一人，活躍了其他氣氛。鄭夫人掩嘴笑了幾聲，順著二夫人的話說了下去。
“二夫人，這林小姐瞧著就是冰雪聰明的很，聽說還擅長撫琴。什麽時候林小姐不嫌棄，給咱們彈上一曲，那就妙極了。”
“既然鄭夫人吩咐，”大夫人笑著插嘴，“那絮兒為咱們彈上一曲。”
林絮兒漲紅著臉，含羞的點點頭。站起身，自然有丫頭扶著她，往亭子邊早就備好的琴桌琴椅，片刻間，還有丫頭捧著香爐放在桌邊。林絮兒又抬起頭，這次是偷偷看了眼顏月，垂下眼簾時，卻將眼神投到了白子荀身上。
“絮兒新習了首曲子。”林絮兒低低說了聲，纖纖玉指放在了琴弦上。此時她披著件絳紫色鑲白狐狸毛的披風，身旁香爐嫋嫋揚起朦朧的白煙，身後又是盛放的牡丹，將她攏在其中。硬是襯托出幾絲出塵的味道，真真是個天仙般的人物。
人都會有比較心思，就算此時林絮兒沒有做出攻擊性的事情，但顏月心裏開始泛起了酸水。羨慕嫉妒恨啊！顏月心裏隻有這個感覺。這才是真正的白富美，扭頭看了眼白子荀，配他這個高富帥，真心般配啊。
她伸手摸摸臉上的紅斑，要是給她也一副好容顏，她會不會就像小說裏描述的那樣，人見人愛，花見花開呢。可伸手觸及瘢痕，卻突然有股自慚形穢的意味，縮了縮脖子，低下頭，有點害怕別人看到林絮兒之後，又看到她的臉。
“怎麽了？”
白子謙湊近顏月，他剛才一直忍不住的在看著顏月，看到她原本還興高采烈地期待林絮兒彈琴，可不過片刻，卻露出一股憂傷的樣子。這才忍不住開口相問。
“沒事的。”
“啊，我知道，堂嫂是沒吃東西呢。”
不知道什麽時候也湊過來說悄悄話的白子荀，一點都不注意林絮兒在彈琴，反倒是笑嘻嘻的不停給顏月夾菜。
“你想怎樣啊。”
顏月實在是憤恨啊，看看，所有人麵前的碟子都是幹幹淨淨的，就算有沒吃完的菜，也是極少的。就她，拜白子荀所賜，都快疊成肉山了好不好！
亭子邊的林絮兒，彈琴是為了讓白子荀欣賞她的優點。可惜了，俏媚眼做給了瞎子看。那個白子荀根本就不在乎！這麽一來，林絮兒心裏也起了怨恨，好在她是真正的大家閨秀，宅鬥高材生，怎麽可能當場發作。就見她麵帶著溫柔的笑容，手指輕輕一劃，將樂音收起。
“絮兒獻醜了。”咬了咬唇，笑著看向顏月，“月兒姐姐，不曉得絮兒能不能和月兒姐姐合奏？”
合奏？顏月低頭看看自己的手指，跟林絮兒是完全不能比的。何況，她也就會唱唱歌，但是沒有KTV的屏幕出歌詞，她大概連完整的一首歌都唱不下來。
“我不會。”
顏月忙推辭。她覺得林絮兒以為她是顏家小姐，總也會學點琴棋書畫之類的，所以隨口邀請。隻要她推辭，那林絮兒便不會堅持下去。可惜現實總是令人難以捉摸。前一分鍾還是笑眯眯的挽著她手，喚“月兒姐姐”的林絮兒，此時，卻笑得極為逼迫。因為她露出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樣，掩著嘴，連聲音都拔高了幾分。
“姐姐是看不起絮兒，不願意和絮兒合奏嗎？”
合奏你妹啊，老娘說了不會，聽不懂中文嗎？
“我確實不如絮兒精通琴藝。不如我自罰一杯。”
顏月臉上堆著笑，內心卻暗罵一句，品出了味道。那林絮兒隻怕是看到白子荀對她親切，嫉妒了。這麽一想，瞪向罪魁禍首白子荀，還沒把他踢出去應付，手上一暖，側首看去，白子謙握著她的手，緩緩站了起來。
他握著顏月的手，極其自然的接過她手裏的酒盞，用情深深雨蒙蒙的語氣和眼神，深深的注視著她。“你何必謙虛。”歪頭露出一絲淺笑，“算了，今日為夫獻醜罷。”
說著將酒盞往桌上一放，他緩緩的往林絮兒身邊走。顏月片刻後，才將突然死機的腦子，重啟成功。呆呆坐回原位，覺得那被白子謙握過的手，溫暖仍在。不由自主握拳，放在一側，可心裏卻顫的厲害。
“大公子真是心疼姐姐。”林絮兒依然笑的親熱。
“她是我的夫人，我自然心疼她。”白子謙極為順口的接話，說出口後，他自己都愣了下，眨眼功夫，倒是恢複淡然神情。
如此□裸的表白，不管是真情假意，也足夠讓顏月內心托馬斯旋轉個幾圈了。而在座的那些人，大概也是頭一次聽到有人正大光明的說出心疼娘子的話，一時之間靜默著，隻怕連跟毛掉在地上，都能聽到聲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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