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宣判死刑

在廣袤的音樂市場之中，想要占據一席之地，從來就不是那麽簡單的事情；更何況，2012年的當下，樂隊已經逐漸式微，流行、嘻哈與節奏藍調等等正在全麵搶占市場，留給樂隊的發展空間所剩無幾。

從2011年四月正式開播的選秀節目“美國之聲”就可以看出來了，不少天賦異稟、能力超群的樂隊主唱都選擇參加節目，樂隊在時代洪流之中的發展前景越來越窄，他們也是被逼無奈才選擇單飛登場。

對於一日國王樂隊來說，也同樣如此，即使擁有特拉斯坦這位經紀人的幫忙，也很難打動唱片公司。

遲遲無法簽約唱片公司，錄製全新專輯的希望更是遙遙無期，樂隊也就漸漸陷入商業演出的窠臼裏。

所謂商業演出，並不是演唱會，而是“表演嘉賓”，與小醜、魔術師、馬戲團、木偶表演等等同樣級別的表演者，在開業儀式、年終大會、生日宴會、結婚典禮等等場合裏進行表演，負責炒熱氣氛的嘉賓。

不可否認地，商業演出來錢非常快，而且基本都是現金流，一場演出就收入不俗；但商業演出與音樂、專輯、夢想等等都沒有什麽關係，這完全就是另外一個事業分類，發展方向和終極目標都不同。

而且，商業演出的收入重點在於數量，為了維持樂隊日常練習、日常生活的費用，而且還是四個人平攤——再加上經紀人抽成，這也意味著商業演出的數量必須跟上，否則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演出頻率，收入也依舊是杯水車薪。

在發展起步階段或者事業低穀階段，通過商業演出來改善處境、改變現狀，並且贏得一些表演機會，無可厚非；但長此以往，卻看不到任何發展機會，就好像“婚禮歌手”一樣，永遠都隻是小醜般的存在，並且陷入一個又一個商業演出的惡性循環，就連創作全新曲目的時間都沒有了。

不知不覺中，樂隊就這樣緩緩陷入另外一個窠臼，玫瑰色夢想的光芒漸漸黯淡下來，未來的茫然和現實的壓力就如同一個慢慢溺水的過程般，無論如何掙紮都無法擺脫下沉的冰冷與窒息。

應該放棄嗎？

應該堅持嗎？

他們也沒有答案，生活就這樣在渾渾噩噩之中持續前行，卻早就已經偏離了原本的軌道。

關於這件事，樂隊成員曾經與特拉斯坦坐下來麵對麵地展開深入交談，對於未來規劃、對於發展目標、對於現狀困境等等交換意見。

馬克西姆甚至直接向特拉斯坦下達了最後通牒，如果三個月內無法簽約唱片公司——至少需要一個與唱片公司麵試的機會，那麽他們就將解除經紀合約；而關於樂隊的未來，則將由成員自己討論決定，成功與失敗都與特拉斯坦無關。

最後通牒，奏效了。

兩個月前，事情終於迎來了轉機——特拉斯坦為樂隊尋找到了巡演機會，不是商業演出，卻也不是巡回演唱會，而是酒吧巡演。

這是一份在全美三十家酒吧巡回演出的合同，雖然不是商業演出，而是純粹表演，卻也不是正式的表演舞台，最多隻能算是最低級別的巡回表演。

當然，這並不完美。不過，無數獨立樂隊都曾經完成過這樣的巡回表演，尤其是八十年代、九十年代的搖滾巔峰時期，英國和美國的大部分獨立樂隊都經曆過這樣的磨練，包括披頭士（The-Beatles）也不例外，樂隊能夠與觀眾近距離接觸，而且還能夠收獲曝光機會和表演經驗，可謂是雙贏。

更重要的是，特拉斯坦為樂隊爭取到了兩次唱片公司的麵試機會，一次在新奧爾良、一次在芝加哥。

唱片公司的代表將親自前往酒吧觀看演出，根據樂隊的表現做出判斷。

這無疑是一個令人欣喜若狂的消息！

於是，樂隊踏上了酒吧巡回演出的征程，懷抱著希望與期待。

然而，理想是美好的，現實是骨感的，殘酷的真相再次讓樂隊緩緩滑向深淵。

首先是酒吧巡演。

顯然，這與期待有著巨大落差，現實是，那些酒吧並沒有專門的表演場地，最多也就是“鋼琴餐廳”的水準，和以前的商業演出也沒有什麽太多區別，甚至表演場地和旁聽觀眾還要更加惡劣糟糕一些。

就連酬勞支付也不幹脆，分為兩個部分，一部分是現金，一部分則是晚餐供應，用後者拉低前者的開價。從這裏就能夠清晰看出演出的級別了，完全就是最底層最狼狽的表演。

其次是唱片公司麵試。

芝加哥的麵試，順利進行了。表演結束之後，對方寒暄客套地說了一大堆，對他們的表演讚不絕口，送上了諸多恭維和讚譽，但最終也沒有能夠更進一步，因為對方表示需要回頭與公司進一步商談討論，短時間之內無法給予回答。

雖然依舊保留了一絲希望，但他們都知道這樣的希望多麽渺茫。

新奧爾良的麵試……被放鴿子了，唱片公司的人根本就沒有出現。

最後一個希望泡泡，也被戳破了。

此時，距離酒吧巡演全部完成，還有五場。

但是，特拉斯坦卻已經提前放棄了樂隊，他背後偷偷預支了最後五場演出的現金收入，並且卷走了樂隊此前演出累積下來的收入，消失得無影無蹤，並且在經紀合約還剩下三個月的狀況下，提前終止了合約——

律師信函送到汽車旅館的時候，樂隊成員們才意識到，自己被拋棄了。

這是兩天前發生的事情。

結束了，一切都已經結束了，樂隊的掙紮與堅持，似乎全部都已經結束了，心神遭受沉重打擊的羅南染上了流感，高燒不退，迷迷糊糊地度過兩天，最終在今晚的表演途中暈倒，然後，他們就來到了現在的位置。

被特拉斯坦放棄，這已經是既定事實；而且，窮困潦倒的絕境，這也是不可否認的事實。

正如克裏夫所說，最後五場表演，他們應該繼續嗎？即使登台演出了，他們也拿不到任何現金收入，最多就是混一頓晚餐而已；而且，沒有觀眾、沒有希望、也沒有目標，那麽表演的意義又在哪裏？

甚至於，他們還需要自己倒貼經費，趕往不同五個場合完成演出，再看看羅南糟糕透頂的身體狀況……樂隊真的需要這樣做嗎？

這也是今晚克裏夫和馬克西姆爭執的原因，什麽夢想什麽未來都可以暫時拋到腦後，他們現在必須再次為生計奔波，就好像過去這些年一樣，苦苦掙紮、苦苦堅持，卻從來都沒有真正看到過希望。

更可怕的是，特拉斯坦的放棄，就好像宣判了他們的死刑：

你們，不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