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俠盜式雇傭兵
伊甸並沒有因為懷疑有人跟蹤就停下腳步，反而邁著大步向最有可能是城市的方向走去，仿佛完全沒有注意到道路兩旁跟著一塊移動的“樹木”一般，表現得就像一個普通到不能在普通的路人。
為了貼合實際，他表現得十分慌張，一隻手抓緊包裹，時不時環顧四周，卻又什麽都沒發現一般鬆一口氣。
可能他表現得不如一個真正的落難者，但足以騙過幾個比較粗心的強盜了。
“樹木”的動靜比一開始大了一些，雖然沒有強烈到正常人都能察覺到的程度，但是這些強盜顯然有些心動了，可能隻要伊甸表現得再“嬌弱”一點，他們就會拋去偽裝，讓無辜的路人成為無處安葬的亡魂。
最起碼伊甸是這麽認為的。
於是，他的腳步更加淩亂，回頭頻率也逐漸提高，幾乎是達到三步一回頭，雙手因為緊張，導致袋子“不小心掉在地上，露出一枚枚金燦燦的錢幣。
就差把快來搶我四個字寫在腦門上麵。
“樹”的行為也非常符合伊甸的預期，他們晃動幅度加劇，已經到了正常人都能覺察一二的強度，仿佛下一秒就會一擁而上將某位過路人砍成肉醬。
對方都給出這種回應，伊甸要還是裝作看不見那就太假了，某棵樹移動的瞬間，“恰好“被這位路人看到，於是乎，他緊張地一屁股跌坐在地上，金幣也撒得到處都是。
但接下來的發展，卻並不像他猜測的那樣。
“樹木”們雖然拋去了偽裝，但是他們並沒有像一個多月前的“雜草”一樣挽弓就射，反而打起一隻紅旗，大聲呼喊道：“朋友，別害怕，我們不是什麽強盜，這隻紅旗，您應該聽說過吧，我們是受那些被伐伊斯坦高利貸所害之人地委托，專門在這條路上為他們討回公道的。”
見伊甸一臉不信的樣子，那人繼續喊道：“您看上去並不像一個伐伊斯坦人，所以我們不會對您出手，相反，如果您樂意支付一筆報酬，我們會竭盡全力將您安全地送到目的地。”
【……，這就是傳說中的...吃板刀麵還是吃餛飩麵？如果我拒絕，是不是下一秒他們就抄家夥上來了？】
轉念一想，又覺得對方這麽做有些多餘。
【不對，這種情況下顯然是直接抄家夥上收益最大，沒必要特地提這麽一句，這麽一來反而是多此一舉，先看看他們的反應再說，真是做保鏢生意的，我也沒必要讓小白大開殺戒。】
“如果我雇傭你們，需要付出多大代價？”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莫名感覺對麵這群“樹人”眼睛一亮。
為首的那個，雖然看不清正臉，但是伊甸可以肯定，他同樣非常興奮。
“如果您的目的地離這裏不遠，那麽十二枚銀幣就夠了，再遠一些可能需要一個金幣，碰到危險可能還要再加，不過請您放心，這附近都有我們的熟人，路上基本不可能遇上危險。”
“你說啥？一枚金幣？！”
“樹人”首領這一番話給伊甸震驚到了，他們怎麽說也是出來劫道的，收費這麽便宜連劫富濟貧都算不上吧？
包裹裏的小白聽到這一聲驚呼，無奈地翻了個白眼，看來，她這個本體是把原先所學的曆史給忘得差不多了，就這還曆史老師？
貴金屬貨幣價值可不低好嗎，好像在某個時間點，英國國王的年收入也才數千枚金幣而已，一枚金幣可能都夠一個人生活半年了。
不過對方並沒有想到這一層，他們還以為客人此番驚呼是嫌他們出價過於高昂，連忙補充道：“如果您支付不起一枚金幣（默認目的地較遠），我們可以將您護送到相對安全的地方，價格依舊是十二枚銀幣，不過後麵的路就需要您一個人走了。”
“不，我的意思是，像你們這樣善良的俠盜，怎麽能隻收取一枚金幣作為酬勞，這對你們而言會不會有一些少？”
“不不不，也許對您來說一枚金幣並不算太多，但是對我們這種雇傭兵團而言，一枚金幣已經夠全團人吃上半個月了。”
見伊甸愈發疑惑，男人解釋道：“您或許在疑問，為什麽我們選擇接受雇傭，而不是搶劫的方式？”
“我之前說過，我們是專門為那些被伐伊斯坦人迫害的人討公道的，既然如此，我們又怎麽能和伐伊斯坦人一樣迫害無辜的過路人？這有違火焰教義要求我們的‘一個人不能把自己不想要的事物強加給別人’，也是大家所不願意看到的。”
伊甸發現，不論自己偽裝得多麽弱小、可憐又無助，對方就是不打算出手，而且看樣子，他們好像真是保鏢，於是怕麻煩的心理再次占領了高地。
【既然花費一枚金幣，就能夠避免一大堆破事，這樣血賺不虧的買賣，不做白不做啊。】
當即從包裹中拿出一枚扔給不遠處的俠盜首領，男人隨手接住金幣，用食指和中指捏住，輕輕用力，在確定金幣純度後，他的笑容愈發燦爛。
“弟兄們，這位...”
“叫我艾薩克吧。”
“這位艾薩克先生就是我們要保護的對象，在他完整地到達目的地之前，我們不能讓他受到半點驚嚇，明白了嗎？”
“明白！”*N
一番領導式發言後，男人來到伊甸身前，這時他才看清男人的長相。
對方大約一米八左右，雖然衣服裹得非常嚴實，但仍然可以隱約看出下方肌肉的輪廓，頭上包裹著深綠色頭巾，幾縷淡金色長發從頭巾內探出，配上那張胡子拉碴的臉，讓男人多了幾分邋遢。
站在伊甸麵前，男人鄭重地行了一個不那麽標準的騎士禮，自我介紹道：“在下亞曆山大·安德烈，接下來的旅程，就由我們捉鬼人雇傭兵來保證您的安全。”
“捉鬼人？可是你們既沒有法師，也沒有牧師，該如何處理那些靈體？“
伊甸恰當地對男人話語中部分內容提出質疑，盡可能在維持落魄貴族形象的同時，從他們那套取有關信息。
這樣的詢問，對亞曆山大來說卻十分受用，他用一種非常驕傲的語氣向雇主解釋道：“說到這個，那就不得不提起一件在全大陸流傳頗為廣泛，與一種名叫吸魂鬼的怪物的傳說了。”
“您這樣的大人物可能沒有聽說過這類故事，可是像我們這些出身底層的傭兵，確是從小聽這類故事長大的，據說許多年以前，有一種名為吸魂鬼的怪物，它的習性與吸血鬼類似，但它更加貪婪，每到一個地方，都會大肆吸收當地普通人的靈魂，由於其性質特殊，教會的圍剿也總是以失敗告終。就在所有人都認為，吸魂鬼將成為全大陸永遠的噩夢之時，它卻因為吸收的靈魂過多，活活把自己給撐死了，那些被奪去靈魂的受害者因此死而複生。”
【聽上去很像一個大團圓結局的童話故事】
這是伊甸在聽完亞曆山大講述以後的第一印象，不過對方顯然還有其他話要說。
“這些伐伊斯坦人，他們的貪婪更甚於吸魂鬼，他們和吸血鬼有聯係，同窮苦人簽訂靈魂契約，用幾枚金幣換取窮人的靈魂，然後以高價轉賣給那些野法師。幾乎每個慘遭毒手的人的親人，都會在暗地裏稱呼他們為吸魂鬼。我們所捉的鬼，正是伐伊斯坦人，這些活著的惡鬼！”
【看來這些伐伊斯坦人比路燈裝飾還要惡劣？好吧，我的任務又加了一重，這種聽上去有數百年積累的家族，顯然不是我和小伊兩個人可以推翻的，可惜我剛確定好的計劃...】
完全不知道小白正在惋惜自己計劃的伊甸，仍舊有一句沒一句地和亞曆山大聊著，並嚐試著將消息拚湊起來以充實自身常識。
原本他沒必要急切到這個地步，可誰叫男爵藏書全都是些對他沒用的兵書，關於大陸曆史和現狀的記錄幾乎沒有，而現階段他們最缺的就是異世界常識。
伊甸已經受夠了因為缺乏常識而導致的對話脫節，話語權總是被其他人掌控，於他們而言顯然不是什麽好事。
就像剛才，亞曆山大問他此行目的地是哪，他答不上來（因為自己也不知道），隻得支支吾吾地說，大概在這條大路盡頭。
結果被其他人們用看智障一樣的眼神盯了好一會，一問才知道，這條路是伐伊斯坦商人經常走的路，道路盡頭是伐伊斯坦人的主城：梅拉蘇雷（Melasurej）。
之後，亞曆山大語重心長地勸道：“艾薩克先生，我雖然不知道是誰建議你去梅拉蘇雷，但請相信我，千萬要換一個目的地，不然，那些貪婪的吸魂鬼會榨幹你身上最後一枚銅幣，再把你幹癟的軀體連同靈魂一起賣給某個急需材料的野法師。如果您執意要前往，那我們最多隻能將您護送到暗河鎮，之後的路，就需要您自己走了。”
【嗬，我這落魄貴族的形象可塑造的挺成功哈，這家夥居然沒對我缺乏常識這點產生懷疑。不過這梅拉蘇雷到底該不該去呢，數百年的積累，那些伐伊斯坦家族肯定有我需要的道具，可現在的我真能從他們手中掙到便宜？】
再次因為穀底負麵效果而陷入自我懷疑的伊甸決定聽從建議，前往同梅拉蘇雷方向相反的另一座中立港口城市：海文。
作為極少數在數十年前兩國對峙時沒有站隊的商人家族之一，海文的市長家族直到今天仍保持著中立的外交準則。
為了維持城市的中立，市長宣布海文將永遠向任何人開放。
考慮到海文地理位置獨特，位於厄尼（Enihr）河畔，是個難得的天然港口，維係著兩國之間微弱的貿易往來。兩大帝國又都擔心這個港口城市會落入對方手裏，不願意承擔搶先宣戰可能導致的負麵結果，三方交涉之下，德、艾兩國最終承認了海文的中立地位。
當然，明麵上鬥爭是消停了，可是暗地裏雙方並沒有停止對海文的滲透。在一些小道消息中，就連現任市長，背地裏都要依靠兩國地支持來維持自己的統治。
這也是為什麽德溫特一直瞧不起這座自由城市的原因，芒德領內可沒有任何超出他掌控的事物。
伊甸偶爾從男爵地抱怨中了解過海文的一些事情，這導致他對於海文的觀感並不算好。
【不過海文畢竟是一座中立城市，統治它的家族也是伯雷坦本土的商人家族，各國幹預應該隻體現在暗地裏，最起碼不至於跟那些來自亞尼斯半島的伐伊斯坦人那樣，光明正大地迫害外地人。憑我現在的手段，這些暗地裏的事情，大概率影響不到我，更何況海文的市長家族也是個大家族，沒準會收藏些小道具也說不定。】
這些僥幸心理也是促成伊甸接受亞曆山大建議的原因。
忽略掉這份僥幸可能導致的後果，至少現在，因為這個決定，他與捉鬼人一行相處得十分融洽。
隱晦地向他們透露自己曾與一位男爵是好友之後，他們看伊甸的眼神都不一樣了，從原本對他懦弱表現地鄙夷，轉變成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親近。
不得不說，貴族身份在封建社會是真好用，伊甸這一路上就沒怎麽碰過壁，就是想打臉都沒地方去，整的他都有點不想回地球了。
不同於身處局中，還要被身體特性拖累的伊甸，一直默默旁觀的小白十分清楚這些人對他如此友善，絕對不僅是因為所謂的身份，內裏一定有某種更加深層的機製在影響著一切。
對於這個機製，小白其實已經有了一些猜想，她有種預感，自己的猜想，將會在不久之後得到證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