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79:血肉與岩石

“你要的是這個?”

見前麵這個胡渣男在那裏邊走邊撓來撓去的,想必就是在找煙了。剛好自己胸前的甲胄裏藏了一根,反正自己也不怎麽喜歡抽煙,索性就拿出來伸到格雷福斯的麵前。

聽到身後傳來塞恩的粗悶嗓音,格雷福斯僵住雙手的動作,扭頭看去——

哇!煙!

找了老半天的格雷福斯一陣狂喜,正要伸手去接。

微微張開的嘴,第一個謝字都差不多從嘴邊漏出來了,忽然一陣風從後背刮過來,熱熱的風攜帶著塞恩身上陳年的汗臭味兒,一股腦竄進格雷福斯的鼻腔裏。

啊,那種酸爽,直衝腦髓,差點兒把格雷福斯熏得暈過去。

一直平穩走著的步子不自覺顛簸了幾下,格雷福斯又收回了準備拿煙的手。微微抬頭看向塞恩,格雷福斯尷尬且不失禮貌地笑了笑:

“嗬嗬,謝謝啦,最近在戒煙,暫時就不抽了。”

說完又正經地趕路了。

煙癮來了就是難受,渾身不得勁兒,煩悶!

但想抽歸想抽,想抽的是煙,而不是某人貌似多年不洗澡的汗酸味兒,抽著那種臭味兒,還不如讓格雷福斯直接跟塞恩打起來。

“他的味兒確實……咳咳、咳,確實挺大的。”

崔斯特小聲地說道。

前方深入厄文戴爾城鎮下的山穀,處於野生龍禽最為繁盛的棲息地,走在隊伍最前頭的塞恩他們已經能覓見了。

“臥槽!看,好大的鳥!!”

仰頭一看,上方的天空,差不多同等白石山崖的高度,百來米的上空翱翔著一隻成年的龍禽。

“喂,小聲點兒。”

“慫個錘子,我敢保證,它老窩就在那個上麵,走,讓老子帶兄弟們去抄了它!”

“誒?哎、嘿!嘿!你別!”

崔斯特正震驚的時候,根本沒來得及開口和伸手阻止格雷福斯,那格雷福斯直接爽快地一手彎向後背,猛的一拉把他的霰彈大槍管子掏出來了。怎麽叫都不聽,大家都還是正常步行速度走著,這家夥不管三七二十一,扛著大槍管子哐嚓一聲上膛,大步流星地走到前頭去了。

“不能讓他跑了,跟上去。”

塞恩的視線開始緊盯著拉開距離遠去的格雷福斯。

‘眼下倒是個好機會,等會兒應該可以趁著混亂開溜吧?’

崔斯特瞄了一眼身後的塞恩,塞恩專注的神情很難不讓他這麽想著,如果可以的話,崔斯特別不會願意與格雷福斯那種家夥扯上半點兒關係。

奈何怎麽都甩不掉他,這次也是,一路上嘮嘮叨叨毛毛躁躁的格雷福斯在崔斯特耳旁叫個不停,最終還是讓崔斯特說出了那兩大袋與一保險箱金幣的位置。

想來也是不可能甩掉的吧,現在開溜的話,就算成功了,說不定下次就會在某間酒館裏吃到格雷福斯特製的槍子(加長版超大號灌鉛子彈)。

嗯……‘還需要盤算好那一大筆錢財,得找個合適的理由讓他賴不到我的頭上。’

崔斯特低著頭咬著嘴唇,眉頭都快凝到一塊兒去了,每次想這種事情的時候,總是靈光無限的,但隻要是和格雷福斯扯上關係,這一切就變得困難起來。

你是知道的,格雷福斯這人哪都好,就是不講道理。

嘭!!

嘭!!

前方小道上坡轉角,格雷福斯才消失沒到兩分鍾,忽然就傳來了兩聲槍響。

響聲震**在整片山穀中,層層回**,不到片刻,傳來槍聲的那個拐角方向,發出一連串龍禽的鳴叫。

嚶(噶)、嚶(噶)——!嚶(噶)——!嚶(噶)——!

哪怕是身為人類的諾克薩斯士兵們,隻要不傻的,都能聽出那些聲調中隨帶著激昂、憤怒。

“不好!”

“是啊……情況很不妙……”

崔斯特苦笑著附和道。

原本預計著是先找到龍禽較為集中的巢穴,然後再選出敢死小隊去襲擊它們,同時吸引並拉住龍禽們的仇恨,趁著那段混亂的時間,大部隊好大舉進攻德瑪西亞雄都後方的城牆。

這下,龍禽受驚,群起鳴叫,驚擾四方皆知……瞞不住了!

“那個呆子,不會是我將煙遞給他的時候不夠禮貌,他就生氣了?”

塞恩疑惑自嘲著。崔斯特瞟了他一眼,雙手扒開風衣,將手插進褲袋裏,嘴上好意提醒著他:

“塞恩統領,德萊厄斯將軍可不希望你為了這一點兒小事而計較。”

“哦對,謝謝你的好心。”

塞恩立馬就反應過來了,別看他塊頭大,腦子也是挺靈活的。謝過崔斯特的好意,塞恩一板正經臉,轉身冷眼怒視後方長行隊列的諾克薩斯軍。

大家停下行軍腳步,忽然安靜。

片刻後,塞恩震聲怒吼:

“破開德瑪西亞的城牆,衝鋒!!!——”

這裏還隻是比較寬闊的入山口,他們軍隊才剛走出來。前方左手側方向,再往前步行兩百米,才能走出山穀,望見一片大平原,同時也能望見兩三公裏外,那堵高大的、由禁魔石摻雜築成的堅厚城牆。

但現在,計劃已亂,接下來的安排,全權交由塞恩指揮,德萊厄斯事先安排的指令不再生效。由著塞恩的性子,他開始亢奮、躁動、狂喜!

拿下自己後背掛著的巨斧,麵向的諾克薩斯士兵們激昂慷慨,前列騎兵衝鋒,拔刀策馬,分道從塞恩身旁疾馳而過。

緊接著,是盾衛部隊、近衛劍士部隊、潛行劊子手……

重裝騎兵跟在隊伍的最後頭,但還沒來得及出場,塞恩已經轉正回身。

“你幹嘛,不管那個愣頭青啦?不管山上那條岔路轉角的龍禽了嗎?”

崔斯特當好站在他身前問著,一前一後,他們兩邊,是持續震聲吼著衝鋒的士兵,聲音之大,已毫不遮掩。

塞恩伸手摁住崔斯特窄小的肩頭,一把將他拉到一邊。同時,視線直視前方,隻有口中那依舊不屑的語氣,讓崔斯特知道,他是在對自己說話。

“我們的目的隻有一個,那就是擊垮德瑪西亞,無論是城牆,還是他們的信念,無論是旗幟,還是他們的國王。這一戰已經打響,作為過場的龍禽已不再重要,我允許你去救你的朋友,

但戰爭結束後,我要看到你們的人,否則,就再也別讓我看到。”

塞恩簡單說完,漸而抬起步伐,順著衝鋒方向走去,走著走著,也順應著兩旁士兵速度,漸漸快步奔跑起來。

漸漸地,塞恩奔跑的速度越來越快……

步伐跨度之大,直讓人不敢相信,簡直……就像是在跳躍!

跳得地麵都為之震顫了!

周邊的山穀,數幾處的碎岩在顫動著裂縫中的石礫,無數石礫彈跳間,風化的白岩裂開分半,其等皆數咕嚕滾下山穀,隨著大地的震顫,為諾克薩斯起舞!

今日,德瑪西亞與諾克薩斯,將以刀劍割深隔閡,將以死亡血肉相融。

塞恩離遠之後,崔斯特才不會感慨什麽,戰爭而已,事不關己,溜之大吉!

人流急湍,崔斯特使勁往旁邊鑽啊擠啊,從衝鋒隊伍中間鑽出來,費了他半條老命。

喘著大氣趴在斜坡上,一手撐著矮坡牆,一手摸了摸自己的頭頂並哆嗦著扶正。

摸到熟悉的手感,崔斯特才得以安心:

“啊——、哈——,呼,還好,呼——,我帽子沒掉,不幸中的萬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