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4:黃沙之下掩埋著

升降塔上,王豐陽穿過平民窟後乘著鐵架廂上到了皮城。

好像也沒有一整天的時間,這兒已經有很多人在開始整理了。不知道是誰的手下,也不知道是從哪兒來的城衛士兵,他們在城鎮街道上抬著擔架,或是推著二輪手推車,大批地運送著地上成片的幹屍。

看樣子應該是要運送到某個地方火化,或者是直接丟到海裏去。

佛耶戈帶領著亡靈一掃而過,說他殘忍,現今卻又有這麽多人生還,說他善良,卻又讓普通居民們盡數死絕。他也默認自己放縱著亡靈們的肆虐。

每當噬魂夜的出現都會有預兆,人們會為了應對而提前做很多事情,這段準備的時間,當屬遊走在世界各地的光明哨兵最為繁忙。他們就是專門為了應付暗影島的亡靈們而存在的組織,組織中的人們不乏都是些被噬魂夜的亡靈們侵害過後遺留下來的孤兒。

當然也有一些人,在組織裏並不算孤兒,隻是極少數的家庭美滿的人,來這個組織隻是單純為了俠義之行。

“嘶——,真是夠夠的了,你這是第幾次壓到我了!?”

一個膚色棕黃、黑色油油長發紮著一條大粗辮子的男子從身旁剛坐下的人屁股地下使勁將自己的手抽了出來。

他們在沙丘地洞裏已經躲藏了快一個禮拜了。

說話的人名叫阿克尚,是個好人,

……呃,暫且算個好人。

他體格精瘦,木瓜臉,臉頰兩旁像是被斜著下來削了兩刀,整體看上去,他五官精致有型。雖然以女人的標準來看,他確實不夠帥氣,更多的是痞氣十足。

坐在他旁邊的人要比他稍微胖一點兒,是阿克尚在沙漠孤行旅途中遇到並救起的一名拾荒者。直到快要走到納施拉美城區的時候,那兒的遠處忽然就爆發的虛空浪潮。

還有那一波波一陣陣如浪潮般激**而來的地陷沙暴。

當夜,他倆原本是商量好的,這個拾荒者有點兒‘富有’,他背後袱著的大包裹裏裝著一個拚裝帳篷,展開來的橫豎寬度夠十個人站著,采用的是鍛鋼支架與牛皮布料,非常牢固。

美中不足的就是,這帳篷抻開的高度隻有一米五,經曆幾次沙暴之後,大量的沙子幾乎快把他們的帳篷埋進地下了,頭頂上的空間被沉積的砂礫壓得隻有一米多一點兒的高度。

就連站起來伸個懶腰的願望都無法實現。

阿克尚的後腰上別著他唯一的財產,也是他唯一的武器,之前的時候,他就是用這把會射出鉤索的武器從地陷沙暴中救下了這名拾荒者。所以,現在的他倆達成了一個交易:

阿克尚保護這名拾荒者的人身安全,作為交換,拾荒者可以與阿克尚平分自己的所有資源,包括吃的喝的,也包括這間帳篷。

啊,哪兒都好,就有有點兒不透風,新鮮空氣進不來,這裏一盞煤油燈在點著,都快悶死了。

“抱歉,沒看到。”

那名差不多快禿頂的拾荒人立馬麵朝這邊向著阿克尚低頭道歉,但阿克尚並不領情,這都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每天每次吃完東西回來坐著的時候,他的大屁股總會瞄不準地麵上的圓形布墊,要麽一屁股坐到阿克尚斜身撐著身子摁在地麵的手背上,要麽直接壓著阿克尚半邊大腿。

有些時候,阿克尚甚至會懷疑這家夥是否取向有點兒問題,也指不定是腦子有點兒問題。

這裏是在恕瑞瑪沙漠上的東麵,虛空獸潮在朝著東北上方的皮城進發。

從阿克尚所在的位置,偷偷拉下拉鏈,掀開帳篷的簾子口,把前麵那些快要坍塌漏進來的沙子快速地外外推出去後,低著腦袋往外麵看,前麵剛好可以看到那些怪物一群群地、不知疲倦地奔襲著。

它們正往皮城那裏前進,阿克尚的位置又恰巧是在它們的右手旁不到兩公裏的距離。看著確實是很近,好在幾次沙暴下來,將他倆的帳篷幾乎掩埋在沙漠地平麵上。

加上這個帳篷的厚重布料上還有著一股子牛腥味兒……原料倒是貨真價實;

就是這沒經過什麽處理,味兒可真大,這樣一來或許也可以隔絕前方那些虛空怪物的探知。

“呃,頭子,要來吃點什麽不,我這裏分出來的麵包已經開過包裝了,特意給你留了半塊。”

那個拾荒人又在可誠的邀請阿克尚坐下來吃東西,阿克尚不知道他叫什麽名字,並不是沒有問過,早就問過了,但他說不知道。

這個拾荒老大叔有點兒癡呆的樣子,來自卑爾居恩,那地方是諾克薩斯的地盤,有諾克斯托拉的城鎮上,恕瑞瑪原住民的日子都好過不到哪兒去。這個老大叔的背部因常年拾荒,上麵的皮膚早就被烈陽曬爛了好幾層皮。

經常背著一大袋的垃圾在荒漠與城鎮途中往返,頸椎都被壓得變形,現如今看似一個駝背的老頭子,但他今年才三十多歲。

可他實在想不起自己叫什麽名字。

所以——

他稱呼這個保護自己人身安全的阿克尚為‘頭子’,而阿克尚叫的很隨意,幾乎沒什麽特定的稱呼,反正現在的帳篷裏就他們倆人。

“喂,老鬼,聽說你是恕瑞瑪人?”

“嗯,是。”

阿克尚小聲的問著,身後那名拾荒人也輕聲回應。

這個時候,阿克尚並沒有什麽心思吃東西,說是拾荒人的所有資源平分,這種條件也是阿克尚率先提出來的,但很多次都是自己吃得最少。

這次也不例外,阿克尚在帳篷口子那裏偷偷扒開一個小口子望著外麵,身後的拾荒人在回答完了之後,又接著細心地吃著麵包。在這吃一口少一口的末日裏,他連一個麵包渣都會放過。

“那你應該是知道的吧,這兒有沒有什麽秘密通道?比如能走地下直達對岸的,或是來來回回走幾個大圈都行,我實在不想再呆在這裏了。”

“沒”

拾荒人頭也不抬地回了一聲。阿克尚立馬又降低了自己的要求,他覺得,哪怕這個老駝背是在欺騙自己也好啊,隻要能有離開這裏的路。

“沒關係,我能保護你的絕對安全,就算脫離了危險也不會搶你半點兒東西,所以,你可以大膽放心的告訴我,哪兒個地方有暗道?我們得想辦法繞開前麵那群怪物。”

阿克尚有點兒懇求的語氣,說的時候又顯得有點兒強硬。

拾荒人嗦了下手指頭上粘的麵包沫子,連手指甲蓋上的、指甲縫裏的汙垢都一同舔著吸進嘴裏。等了幾秒鍾後,還是沒有任何希望的回答:

“抱歉,真沒有。”

……

“我不是你想的那種人,我也是生活在恕瑞瑪的,一個老婦人將我帶大,現在她已經死了,我拿著這把槍,它的力量向我傳遞著,你信嗎,不管是什麽代價,我都必須要為她報仇。”

“我……不是很懂,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你怎麽了?”

阿克尚忽然在那兒自言自語,拾荒人漸漸停滯了掰麵包的手指,一邊抬眼看向阿克尚,一邊詫異地回應著。

阿克尚在這裏困了將近一個禮拜,且不說身後的那個拾荒者包裹裏攜帶的糧食和生活用品還能維持多久,外麵世界的情況都不知道怎麽樣了,要是……

如果……

我是說,如果,那些殺害莎蒂婭的軍閥們,那些罪人在沒有得到自己施下的‘救贖’之前就已經被虛空浪潮們吞噬的話……莎蒂婭就永遠也無法醒來了。莎蒂婭的屍體還完整的保存在恕瑞瑪偏東南下的維考拉河流域一間小木屋裏。

但那些罪人們,他們肯定也沒有走遠,他們頂多是和阿克尚一樣,暗自躲在了這片恕瑞瑪沙漠上的某個沙麵之下。

“我要去找他們,為了莎蒂婭,我必須要讓她活過來!她雖然是個老婦人,雖說救活之後的她也活不了幾年,但我也不應該讓她以這種方式死去。”

阿克尚沒有回答身後的那個駝背禿頂老漢,呃,不,他倆實際上也差不了幾歲,阿克尚幾年才二十四歲。他無心聽拾荒人的問話,依舊在自顧自地喃喃著什麽。

那個一小片兒掰著手頭上麵包吃著消磨時間的駝背,坐著地麵上,隔著沙子的牛皮帳篷布,上麵還墊了一塊圓形的坐墊,但還是很熱。

除此之外也沒有更好可以用於消磨時間的辦法了。

這個拾荒者早已生死看淡,一切都交給上天吧,自己勢單力薄,現在又被不幸困在這裏。唯一能做的,隻有老實呆在這裏,不去給那些虛空怪物們填補胃口,至少不要去當一個開胃點心,

這是拾荒者最後的自我心理安慰了。

‘總有人會來救我們的……’

“沒人會來救我們的,別再等下去了,這種惡劣的天氣,莎蒂婭的身體根本撐不了多久,已經過了一個禮拜,我要出去,這個鬼地方我真的一秒都待不下去了!”

“……頭…子?”

拾荒者好像聽清了阿克尚說的什麽,隱約可以猜出,阿克尚想要……

果不其然,拾荒者根本就來不及阻止,阿克尚反手解開後腰上的手槍掛扣,這是一把古恕瑞瑪遺留下來的哨兵武器。莎蒂婭將它雪藏,但阿克尚聽說過有關這把槍的曆史,它能使人複生,

隻要讓某個罪人死在這把槍下,那個罪人死前最後殺死的無辜者將會複生。

“莎蒂婭,放心,我不會讓你等太久的!”

“呃……誒!?頭子!別出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