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3：罪章
現如今，所有的事情都已經起了個頭，不管是好是壞；
現如今，所有的人物都開始與這個世界糅雜，難舍難分；
現如今，從這個瘴氣熏天的祖安地下城邦裏，傳出去的人與事，往後都會成為一段段被他人在民間傳頌的曆史歌謠……
“那麽，我就先告辭了。”
卡密爾說完便起身準備離開，烈娜塔沒有多做挽留，也沒有什麽客氣話，隻是安靜目送她端莊優雅地走出這個小屋子。
王豐陽見身旁的烈娜塔沒有開口說什麽，自己也跟著沉默，直到卡密爾的‘腳步聲’漸漸遠離。直至那種聲響從耳朵裏消失，烈娜塔才正眼看回身旁這個怪人。
“嘿，你叫王豐陽是吧，剛才在灰夫人麵前，我們都顯得有些失禮。”
“呃……我想她不會計較那些。”
王豐陽這般解釋著，他也想不明白烈娜塔為什麽忽然說起這種事情。
但烈娜塔的腦回路……總是這麽出奇。
“是，灰夫人不會，但我會計較，是你，把我的麵子扯掉了，明白嗎？”
“呃，奇奇怪怪……”
“看在你是灰夫人老相識的份上，這次就放你一馬，下次可就不會讓你好受了，走吧。”
烈娜塔在卡密爾走了之後，麵對王豐陽的態度簡直就是一百八十度大轉彎，這番變臉一時間還讓王豐陽不知道怎麽應付。
‘啊，頭疼，這女人怎麽這麽奇葩，我真想問她是不是憑本事單身的，嘖，好像她也沒什麽本事……’
王豐陽腦海中想著的同時，眼神落在烈娜塔的身上。上下掃視的時候，烈娜塔也注意到了他的眼神。不但沒有走人，也沒有害怕，反而是認真觀察著自己，嗬，這個怪人還挺是囂張的嘛。
“還不走！？”
烈娜塔催了一聲。
王豐陽飄上飄下的眼神立刻回到與烈娜塔的對視中，但隻是對視了兩秒不到，王豐陽就立馬慫下陣來。移開自己的視線後，為了緩解尷尬，王豐陽本能反應的輕咳了兩聲。
之後，便雙手撐在兩旁的椅子扶手上，將自己的夾得死死的屁股從竹編椅子上拔出來。
完事之後，在烈娜塔一臉鄙夷的眼神中走出房間。
出了房間門後，烈娜塔也沒有起身送客的意思，比起剛剛目送卡密爾走出去的時候，烈娜塔看著王豐陽走出房間時的眼神，噫……
王豐陽總覺得背後有一股寒意，生怕走得慢點兒了會被烈娜塔背刺。
“記得把門帶上！”
嘎哢——哐當一聲，王豐陽順應烈娜塔的要求，出去後把門也緊緊關上了。
出來後，由於相隔時間有點兒久，現在也不知道卡密爾朝著哪個方向走了。這兒的氣息很是混亂，煉金迷霧在整個祖安城區的上空都有彌漫著，差別不過是渾濁的程度各有不同。
像是中心街區的這個地方，空中的煉金迷霧比較淡薄，周邊有形同大鐵皮箱子一般的大型且嘈雜的空氣淨化裝置。朝著中心城區這裏吸取廢氣排放至祖安城區的外圍，又會從升降台的位置那兒拉下新鮮的空氣擠兌新產生的、被‘微光’廢氣占據的空氣。
正常來講，在祖安生活的人們，隻要不去刻意接觸‘微光’這種合劑產品，最壞的情況也隻是吸入空中過量的煉金廢氣，從而變得頭暈無力，胸悶惡心的症狀，一般變成這種的，隻要去街邊鋪子上偷……
啊不是，是買！
嗯，對，去那兒買一小瓶鎮定劑喝下去，然後再睡一覺就可以了，第二天一早又會變得精精神神。如此這般，反反複複，祖安的人們都對這些習慣與症狀習以為常。
吸慣了這裏的空氣，空中的金屬物質獨有的氣味與重量，讓他們安心……，若是讓他們這些祖安人去到外麵的世界，或許……他們會拒絕。
至少，他們會恍惚和彷徨好一段日子，外麵世界的空氣固然是很清新，卻少了祖安人常年從小到大能感受到的那份重量感，為此，他們會變得很不踏實。就像自己忘了怎麽呼吸、忘了自己應該怎麽去生存。
你要知道，祖安的空氣是不怎麽幹淨的，人也是，
大部分人的手腳也是。
但這些都與王豐陽無關，王豐陽隻是緩緩走在街巷上，透過層層混雜的煉金霧氣感知著、尋找著卡密爾的氣息。但怎麽都感知不到，或許是卡密爾有意隱藏，又或者是這兒的霧氣實在太影響自己的能力。
不知怎的，王豐陽不能感應遠方的生命氣息，不僅是因為煉金霧氣中的金屬物質有幹擾能力，他還從空中那些煉金廢氣中……
那些廢氣中彌漫著的、微小無比的顆粒中……
感應到了生命……
祖安的現在，到底在哪個地方，在發生著什麽？
又有誰在改變著什麽？
他知道烈娜塔，在穿越之前，英雄聯盟這個遊戲裏，名叫烈娜塔的這個人物隨著版本更新才出來不過一個禮拜。但在那之後，立馬就有內鬼爆料出了下一個版本的英雄角色以及其他的大致內容。
那天在網吧看完資訊後，又閑來無事點進英雄聯盟官網主頁亂逛。版本更新後多了好多新東西，新英雄的樣子很颯，但現在見到真人之後，又多了一些遺憾。
有點兒說不上來的失落感。
但這些隻是旁戲，那天，王豐陽在網吧一個通宵都沒玩幾盤遊戲，他不僅是喜歡玩遊戲，在玩遊戲的同時，他也喜歡去了解這款遊戲的背景。這也是為什麽王豐陽狂熱於LOL的理由。
他那天通宵在官網那裏看了幾乎整晚的背景設定與故事，裏麵也有好多隱晦的內容沒有直說。每次閱讀至這種地方，王豐陽都會停下目光，隨著自己的思緒在這個隱晦的字詞之間思量好久。
他也想體會那種茅塞頓開的成就感。
但換來的無數次茅塞頓開，感悟到的卻是這個遊戲世界背景的黑暗。
星靈、人類、野獸、虛空、飛升者、暗裔、亞人、亞魔、惡魔……
種種不同的生物和非生物體，它們不知道為何要自相殘殺，或是相互算計，這個世界，或許隻有某個小小角落能容得自己安逸的生存，
但那樣並不長久，不是麽？
若真是過著那樣的生活，說不定自己哪一天的清晨醒來，或是在午夜的睡夢中，自己親手建造的小房子轟然倒塌。直到這個世界的末日來臨，自己都不曾做過什麽有意義的事情，這樣的話，重新在這個世界生存一遍，就如那流水一般；
又有什麽足以自滿麽？
不想死了之後，或是世界覆滅之後……
那時的我，滿目的蒼茫與遺憾。
如同那苦主瑞茲，如同那尋妻的佛耶戈，又如同那內心迷茫的蓋倫……
這個世界上有許多事情不盡人意，王豐陽早就已經堅定好了要獨善其身，不管世界如何變化，隻要自己變強、不斷變強就已經足夠。但在心裏有了牽掛的人之後，……真為自己當初的想法感到天真和幼稚可笑。
是啊，你怎麽忘了呢？
王豐陽，你曾經也是有情有感、有肉有血的人類啊。
祖安的小街道曲曲折折，左右都能走，每一條拐過去走不到半分鍾就遇到下一個轉角路口。他們這些人居住在這裏，王豐陽偶爾能看到：
有老人蹲在破爛木屋的門檻上，雙手臂彎抱著看似幾個月大的嬰兒，嬰兒被包了兩三層布，呼吸困難地哇哇大哭。可細心一看，低頭輕輕搖著嬰兒的老人，淚水不停滴落在掩蓋嬰兒的薄布上。
總有人會享受，也總有人迫不得已的受苦……
王豐陽好像在這裏迷失了什麽，
小道巷口處，有人高高拋著金幣眉開眼笑，一夥兒小年輕在嬉鬧著、爭吵著剛剛從誰的攤位那裏順來的東西多。也有一兩個地方的死胡同裏，裏麵堆滿了沒能及時處理的廚餘垃圾，偶爾能從小道旁路過的時候，看見裏麵有那樣一個瘦小的、衣衫襤褸的小孩子蹲在那裏，用髒汙的小手扒拉著……
祖安就是這樣的嗎？
好像不止是這樣，那天在網吧裏查閱到的背景故事裏，有提及‘煉金男爵’這一詞。
煉金男爵的有關描述在王豐陽的印象中，是比這些小惡為者、做小偷小摸事情的無業年輕們更加幽暗的存在。之前在接觸並與烈娜塔交談之時，他卻一時淡忘了自己曾經熱愛的遊戲知識。
回想起來，他們會為了某個單一的目的，不管是什麽代價和什麽犧牲，他們都願意，且無比的熱誠。
煉金男爵——這就是祖安城邦之中，最成功的的頂點，一個名稱，囊括了多少人對之敬畏，其中又包含了多少的野心。
但是，人總是有善良的一麵，是吧？
就像烈娜塔，他不太清楚烈娜塔與卡密爾曾經的種種過往，但在三人會麵交談中，王豐陽有在細心觀察過，剛開始站著與烈娜塔對峙時，她看向卡密爾的眼神，尊敬之中還流露著幾絲……沉溺的喜愛。
就像自己當初看向卡莎時……
身上的甲殼隨著時間一點點脫落，可能是因為這裏煉金霧氣環境的原因，也可能是因為飛升者武器的原因。不管結局如何，至少在這裏，王豐陽才終於發覺，原來這裏的人們不再像是當初意識中的遊戲。
大家都是有血有肉的人，也會覺得生活艱苦，不用上學上班，卻為每日的溫飽住行操碎了心。當初的自己覺得人生好沒意思，遂而成天泡在網吧，現在再去悔恨或許還不是時候……我還來得及嗎？
對！
我還有的救！
就從現在開始改變吧！
良久，身上的甲殼幾乎完全脫落，一路走來掉了一路的碎片，身後好像還有兩三個穿著破爛衣裳的小孩在偷偷跟隨著、撿著地上的碎片。或許他們隻是好奇，隻是童心燦爛吧。
待身上的最後一片甲殼脫落，王豐陽也終於走出了祖安中心城區的環形小巷。
前麵就是‘微光’廢氣排放的貧民窟，依舊是霧氣籠罩著揮散不去。遙望上方，那裏，是升降塔，卡密爾已經離去了好久好久，太陽為日漸增多的逝者彎下了腰，
今日，又是一片餘暉映在皮爾特沃夫與祖安這座雙生城邦中央的升降塔鏽跡斑斑的鐵架之上。
該走了……
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