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0:煉金男爵

“最近怎麽有閑心,來我這兒觀光呢?”

烈娜塔說話的時候,聲調上的微微顫抖,很明顯的快要忍不住笑出來一樣。

卡密爾向前走去,屋子裏在鐵門關上之後變得一片黑暗,待烈娜塔說完的不時幾秒種後,一麵牆邊兒上的鐵架桌子上,亮起了一盞熒光燈。

有點兒凹凸變形的鐵皮桌麵上不知道被誰的牙齒磕出了那麽多個印子,鐵皮桌子上放著鐵片製作成的手藝燈架,燈架上麵隻是鑲嵌了幾片如同狗啃般的玻璃。隔著模糊不清的玻璃片,裏麵放置著一顆被染化過的魔晶石。

嗯,暫且就叫作‘玻璃熒光燈’吧。

魔晶石在裏頭不太高興地發著白光,原本是沒有光線的,這種魔石被染化改造過後,隻要稍稍觸碰到一點兒動靜,魔石表層氧化出的魔塵粉末就會激**得發熱發光。

稍微輕輕地敲它一下,它就能保持一個晚上的通透明亮。

但也同樣有壽命損耗的限製。

“我難得來你這裏一次,你卻還是這麽摳門,不怕被其他姐妹們笑話麽?”

卡密爾將鐵桌上的熒光燈敲亮之後,悠悠調侃完口頭上的寒暄。轉眼間,坐到烈娜塔身旁一把空缺落灰的竹編椅子上。

“怎麽會,我倒是不覺得我的那些都是‘姐妹’,畢竟她們看重從不會是我這個人。”

烈娜塔說著的同時,有意地伸手托著身旁的懸浮權杖晃了晃,那個權杖是個修長漏鬥形狀的煉金儀器,外表看上去像是黃銅的材質,上端還有幾個凸出來的尖銳錐角。權杖中間隔著模糊的玻璃孔麵,可以看見裏麵的粉紅色冒騰著氣泡的**。

卡密爾坐在椅子上的時候,屁股下的老竹椅被壓得嘎吱好幾聲響。

“巧了,我也是。”

卡密爾冷笑著坦誠。

她來會麵烈娜塔的次數很少,半年時間也不會見上三次麵,但每次見麵都會給烈娜塔帶來不少的好處。

在很久很久以前,烈娜塔的父母都是祖安出了名的煉金術師,他們會特地的為祖安的窮人提供無償的醫療援助。那個時候的他們經常被讚頌著,但那些都是虛偽的,最後什麽也得不到。

烈娜塔看得很透徹,在父母離開人世後,烈娜塔繼承了父母們的遺產,但她並沒有像其他相識的老舊人們一樣,如同自己的父母那般用自己僅有的財產去四處揮霍著救苦救難。

她很現實,用父母留下來的錢去精進之前從父母那兒學來的煉金術,而現在,她更有野心。

錢若是隻出不進的話,總有一天是會花光的,所以,很久之前的想法與行動造就了現在的她,在祖安接近貧民窟一帶,她有她自己獨特的‘產業鏈’。

靠著煉金物質合劑‘微光’,像是上城區人們口中又愛又恨的名貴香煙,下城區的人們能從微光中得到強烈的愉悅感,依賴性也不言而喻。久而久之,下城區那些有錢人的錢都進了烈娜塔的口袋,而在那些有錢人的錢都掏空了之後——

正如王豐陽所見的那些,癱坐在貧民窟的那些要死不活的爛人,他們隻能從微光合劑的失敗品中泄露出來的廢氣裏找到一絲絲曾經的感覺。

而烈娜塔對此不管不顧、不聞不問。

他們的命已經不值錢了,就算他們爬著過來舔烈娜塔的皮靴,烈娜塔都不會多看一眼。反倒是卡密爾,烈娜塔對她敬愛有加。

卡密爾身為上城區的華貴人物,在很久以前的偶然一次搜捕行動中親自出手,在下到祖安小巷子時遇到了以前年少的烈娜塔。

那個時候的烈娜塔才剛失去雙親不久,但卡密爾少有看見她臉上的哀傷,相反的,卡密爾從她眼神中看出的隻有野心,

無窮無盡的野心。

這樣一個孩子,或許給她一點兒條件,她就能很快發展茁壯起來?

這何嚐不是一種投資呢?

十三年前,卡密爾給了烈娜塔第一筆錢,那筆錢的數額很大,幾乎快要超過了父母留給自己的全部遺產。且在之後,那時年僅十六歲的烈娜塔開始沒日沒夜的鑽研煉金科技得出異樣不俗的成果時,卡密爾更是成倍地往她身上投錢。

“你不一樣,我知道的,請恕我無理,我讓人在背地裏調查過你,按照年齡來分輩分的話,如果可以,我想叫一聲母親。”

“嗬,哦?”

烈娜塔忽然而至的煽情讓卡密爾忍不住發笑。

卡密爾托著單側臉龐,習慣性的翹起腿。烈娜塔接著說:

“我這個人是這樣的,你不要多見怪,身在祖安的我手上握著半邊天,可以毫不誇張的說,這些都是你給我的,我會大方的承認,你算是我的再生父母。”

“我費盡心思保持的姣好麵容,就是為了讓你叫媽媽的麽?”

卡密爾笑著嘲諷她,兩人沉默著相視幾秒種後,突然都不由得噗呲一聲笑了出來。

“哈哈哈哈,好了好了,哎——,說吧,這次又有什麽事?”

烈娜塔打住了寒暄,笑容止住之後,瞬間變回一張嚴肅的臉。雖說臉上的下半部分都被他特製的鐵皮口罩蓋住了,但光是看她的眼神,卡密爾就知道她在想什麽。

就好像真的是自己女兒一樣。

“明知顧問。”

卡密爾有點兒不太高興。

烈娜塔忽然沉默不語,她抬手摁緊自己臉上的口罩,開始挺起胸膛長而緩慢地吸氣……閉著眼,仰著頭,很深邃、很享受的樣子。

一陣安靜過後,屋子裏隻聽得到烈娜塔從鐵皮口罩下呼氣的聲音,長長的一段,像是煤氣閥門開了一般。

屋子裏好像是被動的陷入無聲的沉默,烈娜塔一個深呼吸完了之後,順手捋一把自己夾層銀白的黑長發。再次緩緩睜開眼的時候,門外的王豐陽正好發覺到奇怪的地方。

王豐陽此時正因為聽不到屋子裏的動靜,耳朵差不多是貼在鐵門上聽,他還是很在意屋子裏那倆人的聊天內容的,嘖……怎麽就沒聲兒了?

“別在外麵蹭來蹭去的了,進來吧。”

烈娜塔的聲音忽然響起,音量相比之前好像有點兒大,如果是與卡密爾交談的話,應該也用不到這麽大聲吧?

……啊不對,難不成是跟自己說的?

“我的右手邊還有個空位,需要我去請你進來嗎?”

烈娜塔又大聲的補上一句,照常來講,這種時候聽到烈娜塔這種語氣和嗓音,任誰在她的麵前,哪怕是她自己請來的客人都會不由自主的退縮。而烈娜塔經常有手段把那些逃跑的客人再次‘請’回來。

很意料之外的,門外的客人沒有逃跑的腳步聲,也沒有開門的動靜。別說什麽悄悄地墊著腳尖溜走這種話了,烈娜塔一個深呼吸下來,肺部裏吸進了不少的試作氣體,現在的她完全可以嗅到門外的異味。

“然後?”

卡密爾試探性的輕聲問了一下,烈娜塔看上去比容貌精致的卡密爾要老上許多,卻不料一下句讓卡密爾有些措不及防。

“嘿,老媽,動手不?”

“……嗯?”

“需要我動手不?”

卡密爾還是挺驚訝的,一向特立獨行的烈娜塔竟然會征求自己的意見,且一開口就喊……她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稱呼自己為‘老媽’的。

雖說歲月磨平了心中的棱角,但第一次聽到總感覺怪怪的,心裏還是有種癢癢的感覺。眼神恍惚一陣後,很快的,卡密爾有意將視線轉移到自己抬起抻展開的手指指甲片兒上。

卡密爾一邊觀賞著自己的手指甲,一邊裝作漫不經心地說著:

“你隨意。”

“放心吧,我知道你這次來找我的正事是什麽,待我處理完門外的……”

嘎哢——

烈娜塔嘴上的話還沒說完,兩手撐著竹椅子兩旁的扶手才半起身的時候,對身前方的鐵門忽然就開了。隨著一陣嘎哢哢的聲響,打停了烈娜塔起身的動作,同時也卡住了她的表情。

你要說那進來是個女人的話,烈娜塔還是可以接受的,哪怕是個不見經傳的外國人也是情理之中的是吧,但是……

這是個什麽怪物?

“等一下,我不是壞人!”

鐵門完全敞開之後,王豐陽急忙開口解釋著,同時條件反射地將雙手高舉過頭頂,因為他一抬眼就看見了烈娜塔站起,手上一把白色的長管手槍指著自己的腦袋。

好巧不巧,猛地舉起雙手的時候,一側胳膊下的位置又裂開一片掉了一塊兒甲殼下來,擲地有聲的甲殼讓雙方都驚了一下,烈娜塔手上的槍也差點走火。

“你是什麽東西!?”

“我、我、我……我是……”

“它是我的熟人,沒事,讓它坐下吧。”

卡密爾輕淡地說著,算是幫王豐陽解了圍,不然的話,王豐陽總不可能說自己是亞魔吧。

“你的熟人?這家夥怎麽看都不像是人吧,或許是從某個男爵手底下的實驗室裏跑出來的怪物!”

烈娜塔一邊說著,手上的槍不但沒有放下,另一邊的手又招來了身後座椅旁的煉金儀器。煉金儀器裏釋放著淡淡粉紅色的氣霧,那些霧氣幾乎全部都被烈娜塔吸進了口罩裏。

緊接著,王豐陽還來不及反應,任誰也想不到,一個手上拿著手槍看似正常的女人,她另一條手臂上竟然會一甩丟出一個帶繩索的鋼爪。

“呃……欸、等等!你聽我解釋!”

王豐陽本是可以躲開的,但他還是想著和談。烈娜塔的手段比較強硬,她更想用自己的方法去處理雜碎事兒。

“放心。”

烈娜塔手臂上的三開鉤爪立刻嵌住了王豐陽的腰,接而,她輕蔑地說著:

“我會先讓你坐下來,再好好聽你‘解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