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六百塊
黃毛不經常去遊戲廳，對水果機比較陌生。
馬三倒是認識，“這玩意叫水果機。”
肖誌成笑了下，“這也是遊戲機，看見按鈕旁邊的水果圖案了嗎？投幣選幾個，中了就有獎。”
“什麽獎？”
有人問道。
“當然是遊戲幣，你還想中台摩托車啊？”
肖誌成隨口道，頓了下又接著說道：“不過遊戲幣我可以按原價回收。”
黃毛眼睛一亮。
玩遊戲還能賺錢，這樣的事情，頓時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投幣，選圖案，跑馬燈伴著音樂開始移動，沒一會，禮花聲響起。
“恭喜你中獎啦！”
屏幕上顯示出一個蘋果圖案。
肖誌成替他按了下退幣按鈕，裏邊嘩嘩拉落出十多個幣。
“手氣不錯啊，兌錢嗎？”
肖誌成問他。
“當然兌啊！”
黃毛笑嘻嘻的，“哎呀，成哥，不好意思，我這白拿的幣還賺你的錢。”
說歸說，他卻沒有絲毫不好意思的表情，臉上反倒興衝衝的。
“沒事。”
肖誌成也笑眯眯的，招呼馬建華道：“十八個幣，給他九塊錢。”
馬建華一臉心痛，不情不願的把錢遞過來。
黃毛一看真能換錢，立刻道：“先兌五塊，剩下的我再玩玩！”
肖誌成笑得更開心了，“沒問題。”
……
黃毛今天的運氣似乎極好，一下午的時間，贏了將近一百塊。
肖誌成對此毫不在意，因為黃毛雖然贏了，他卻沒有虧本。
——他帶來的七個人都是老賭棍，這夥人一看黃毛接連贏錢，頓時忍不住跟著玩起來。
然而不是每個人都有那麽好的運氣。
七個人買了差不多三百塊錢的遊戲幣，輸輸贏贏到最後一枚不剩。
肖誌成表示安慰，“這玩意就跟打牌一樣，總有運氣不好的時候嘛，你看黃毛不是贏了那麽多，說不定明天你們就贏錢了呢？”
賭徒的心理很簡單，輸錢了就會想方設法繼續賭，期望著贏回來，甚至翻本。
這些人亦是如此。
看著黃毛不停贏錢，他們心癢難耐，覺得自己隻是一時運氣不好，愈發沉迷，一直玩到天黑。
直到馬建華表示時間太晚要關門，他們才戀戀不舍的站起來，嚷嚷著明天繼續再來，到時候必須把本贏回來。
而作為唯一贏錢的人，黃毛就興奮多了。
他笑嘻嘻道：“成哥，這東西可比打牌有意思多了啊！你放心，我今天贏了你不少錢，趕明兒給你介紹幾個顧客來。”
肖誌成就喜歡這種人，笑道：“那哥哥可就等你的好消息了。”
等到最後一個打街機的人玩完，肖誌成關上門，問馬建華道：“賺了多少？”
馬建華笑得嘴都快裂開了，他興奮道：“算上打街機賺的，今天一共入賬六百塊！我的嗎呀，這也太賺錢了！”
“瞧你那出息，別忘了，六百塊裏有三百塊是幫劉一手賺的。”
肖誌成鄙視了他一眼，伸手抽出一百塊。
“親兄弟明算賬，今天立個規矩吧，以後每天賺的錢，五五分成以後，咱倆各取三分之一，剩下的錢用來付房租、電費、以及作為下一次投資的啟動資金。如何？”
馬建華是個實在人，聞言道：“我沒意見，成哥你比我聰明，你說怎麽分就怎麽分吧。”
肖誌成滿意的拍了怕他的肩膀，“小夥子，你才是聰明人，成哥以後會帶你發財的。”
八八年的中國，遍地都是黃金，肖誌成擁有超越時代的投資能力，又身懷數十年記憶，搞遊戲廳不過是為了積累資本罷了。
一旦啟動資金到位，他有百分百的把握，成為全國乃至全世界首富。
到時候，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若幹年後，馬建華想必會無比慶幸今天做出的決定。
……
八點多鍾，肖誌成才回到家裏。
剛開門，肖誌成就聽到了女兒的聲音。
“媽媽，我餓了，什麽時候吃飯啊？”
孫茹的聲音傳來，“等他……等你爸爸回家就吃。”
“可是爸爸什麽時候才回來啊。”
肖月月的聲音帶著疑惑，“爸爸又去打牌了嗎？”
孫茹沒有說話，事實上她也認為肖誌成多半是又去賭錢了。
一個人的留給別人的印象很難在短時間改變，即便肖誌成今天早上格外的不同以往，孫茹還是不信他會真的戒賭。
她在心頭期盼肖誌成今天不要再輸了，因為每次輸錢回來，肖誌成都會打她們。
正想著，孫茹突然聽到了開門聲。
她條件反射的抖了下，連忙讓女兒做好，有些膽戰心驚的看著玄關。
肖誌成的身影很快出現。
孫茹觀察了下，見他臉上帶笑，還當他是贏錢了，心頭這才鬆了口氣。
她小聲問道：“你……吃飯了嗎？”
肖誌成搖搖頭，“還沒呢，不用管我，我去煮麵……”
話還沒說完，他突然看到桌子上擺著碗筷。
女兒肖月月眼巴巴的看著自己，怯生生道：“爸爸，我餓了……”
“你們……在等我回來？”
肖誌成問道。
孫茹點點頭，沒有說話，默默站起來去給他盛飯。
肖誌成坐下來，看著她，心頭莫名湧起一絲悸動。
原本，他是不怎麽在意孫茹的。
他浪**慣了，突然多了個老婆，還有個女兒，哪怕有著前身的記憶，依然讓他不知道怎麽去麵對。
他本來想著，讓這娘倆過上好日子就行，就算是替前身還債，到時候拍拍屁股走人，他還是那個花叢浪客。
可現在，肖誌成動搖了。
這女人剛才看他的眼神裏帶著懼怕，帶著惶恐，卻同樣也有隱藏不了的依靠。
那是一種把一切都毫無保留的交給他，至此以後隻圍繞他一個人活著的眼神。
這在他那個時代，是永遠不可能發生的事情，沒有女人會做到這個地步。
肖誌成有些恍惚。
他問自己，如果一個人把他當成生活的中心，一顆心都在他身上，生也為他，死也為他，他真的能瀟灑走人嗎？
他不知道答案……
他看著孫茹把飯端過來，給他擺好筷子，把唯一的肉菜放在他麵前，然後默默的坐回去，等著他夾第一口菜。
肖月月也沒動，她眼巴巴的看著肖誌成，哪怕早已餓得喝了好多杯水，卻仍舊忍耐著，看著他。
不知怎麽，肖誌成感覺鼻子有些泛酸。
他沉默的端起碗，吃飯。
母女倆這才敢動筷子。
一頓飯靜謐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