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鄭南道

文學院,辦公大樓。

一位爛醉如泥的老者,靠在走廊牆壁。

他手裏拿著一個白酒瓶,整個走廊,都彌漫著白酒刺鼻的味道。

他身穿樸素布衣,眼眸濕潤迷茫的來回遊走,如同一個酒鬼,時不時發出嗬嗬傻笑。

來往老師,對此卻是見怪不怪,反而不敢打擾老者,經過老者時,還都恭敬鞠躬。

“禾下乘涼夢!李兄千古!”

“九州風華地!國士無雙!”

他突然發瘋大笑,時不時傳出幾聲高吼,聲音在走廊回**。

辦公室裏。

文學院的老師們正在辦公,聽到走廊傳來的喊聲,卻也隻能歎息搖頭。

大家都知道,鄭南道院長與李田隆教授,乃是至交好友,今日好友逝去,鄭院長又喝多了。

這時,一位老師拎著自家孩子,走進辦公室。

辦公室裏,大家都輕聲議論著關於李老去世的消息,這算是今日舉州同悲之事。

孩子坐在一旁椅子上,一邊玩著手機,一邊嘀咕。

“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

“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

周圍的老師們,聽到孩子念的詩,都不由抬起頭來,一個個神情都有些呆滯了。

這詩……

怎麽沒聽過?

在座的,最低檔次的,可都是文學博士級別,飽讀萬卷詩書,卻沒聽過孩子口中詩句。

而最令眾人震驚的是,這詩水平極高,不該是出自一個孩子之口,當聽到粒粒皆辛苦時,老師們內心都不由震顫了一下,哪怕在場一眾老師,皆是頂尖文人,自問也難以做出此等詩篇來。

轟隆!

還沒等眾老師回過神來。

辦公室的門,被一腳踹開。

鄭南道拿著酒瓶,搖搖晃晃的走了進來,他雙眼儼然有了炙熱的光芒。

他一把抓住孩子,醉氣熏熏的激動大聲質問,“此詩何人所做?快說!快說!”

孩子嚇傻在座位上,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老師急忙把自家孩子抱在懷裏,“院長,是……是食堂牆壁上寫的,我們吃飯時看見的,我們……我們也不知道,別嚇到孩子了。”

鄭南道當即衝出教室,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

走廊裏,回**出他張狂的大笑聲,也隻有他這等級別的文人,能明白這詩有多麽厲害!

常人……隻知厲害,震撼!

但鄭南道聽後,便知此詩,定會成為流傳千古的絕詩!!

教室裏,老師們麵麵相覷。

“快跟上看看!”

“我的天!還沒見鄭院長有這麽激動的時候!”

“這可有好戲了!”

老師們紛紛放下工作,也急忙跟了出去。

……

此時。

已是一點。

食堂,學生們正在陸續離開。

隻不過,今日食堂氣氛,確實怪異,學生們沒浪費一滴糧食,要麽吃個幹淨,要麽打包帶走。

突然。

食堂裏彌漫出一股酒味,一個跌跌撞撞的酒鬼,在眾多老師的攙扶下,走了進來。

當這位酒鬼老者出現時,嘈雜的食堂,再度陷入寂靜!

今天這是怎麽了!

鄭院長竟來食堂了!!

霎時間,同學們全都停下腳步,很多剛要離開的同學,又急忙坐下,出了食堂的同學,又急忙跑了回來。

而剛剛站起來的宋時文,也急忙激動的坐了下來。

他特意整了整衣襟,還拿手機照了照自己的形象,確保形象良好後,他期待的看向那位快步走進來的老者。

這可是……鄭南道啊!

九州文壇,八大家之一!

華州文壇,當世巨擘!實打實的華州文壇領軍人!

也是當代,被稱為最具有魏晉風骨的文人墨客,才華公認的華州第一!

聽說,當初洛城大學校長請他過來時,立下許多條件,堪稱打破洛城百年校規:可以隨時喝酒,不用教書,不用帶學生……

隻需他掛一個文學院院長的稱號。

畢竟,隻要他坐鎮在此,洛城文學院,便堪稱華州第一,沒人能反駁!

而宋時文,之所以當初放棄南城大學來到這裏,完全就是衝著鄭南道而來。

他希望自己可以成為鄭南道之徒,要知道,至今鄭南道門下,沒有一個學子,還未曾有學生能入得了他的法眼。

如若進了鄭南道門下,那便是欽定的未來華州文壇的領軍人!

同學們呆愣注視著鄭院長的身影,低聲議論著。

“鄭院長都出馬了?因為牆上的詩嗎?”

“不會吧!這詩雖震撼,也不至於驚動他老人家吧!”

鄭南道那雙渾濁的眼眸,好似突然有了光芒。

他盯著南牆詩句,又看向北牆詩句,那血紅印刷下的詩句,如同這詩句含義般,仿佛是農民血液所塗染而成。

“四海無閑田,農夫猶餓死。”

“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

他顫抖的念叨著兩首詩的最後一句,兩行熱淚,從眼眶中滑出。

想起逝去的李兄,想起他們曾經那個饑荒挨餓的年代,想起了李兄醉酒時,說著關於禾下乘涼夢的夢想,也唯有他們那個年代,親身經曆過饑荒,經曆過餓肚子的痛苦,方才能對這兩首詩,產生共鳴。

鄭南道深深吸了口氣。

恍然間,他突然酒醒了。

“此詩何人所作?”鄭南道輕聲問道。

老師們迷茫的互相看了眼。

有的老師看到了坐在不遠處的宋時文,一時間也都明白了。

宋時文乃是文學院第一才子,不出意外,這詩應該是他作的。

“宋時文,過來。”

老師朝他招招手。

宋時文激動的站起來,在眾人的注視下,朝著老師們走了過去。

“這詩是你作的?”老師問道。

宋時文頓時臉色僵住了,他這才意識到,鄭院長竟真是為了這兩首詩而來的!

“我……我……”宋時文如鯁在喉,難受至極。

他多麽想說,這就是他做的啊!

“不是他,他沒這水平。”

鄭南道淡然話語,打斷了他的結巴。

宋時文僵硬的緩緩低下頭來,雙手緊緊握住,自尊心幾乎被擊潰了,可說他的人,是鄭南道,他根本無法反駁,他也確實作不出這等詩來。

“這詩,究竟何人所作?”

鄭南道指著牆壁,朗聲問道,安靜的食堂,都回**著他的餘音。

這時。

後廚的門突然開了。

劉主管拉著沈衛,誠惶誠恐的跑過來。

“哎呀!領導,什麽風把您吹來了!”

劉主管嚇得聲音顫抖,舔著一臉笑意,跑到鄭院長身前。

他還以為,沈衛亂寫亂畫,領導下來找麻煩了。

他指了指一旁低頭的沈衛,苦笑道,“哎呀!這孩子不懂事!在咱們食堂牆上亂塗亂畫!我已批評教育他了!等回頭,我再讓他刷回去!他是個苦學生,領導您就別為難……”

沒等劉主管說完,鄭南道推開他肉呼呼的腦袋,把他推到一邊。

他犀利的盯著沈衛,直勾勾的打量了幾下。

“這詩你寫的?”他問道。

沈衛輕輕點頭。

鄭南道頓時大笑起來,他重重的拍了沈衛肩膀幾下,連說道,“好!好!”

“你叫什麽名字?”

“沈衛。”

“哪個係?”

“文學係。”

一聽竟然是自己學院的學生,鄭南道笑的更是開心了。

“沈衛,文學係新來的,還沒來幾天呢,是一個旁聽生。”老師在一旁解釋。

旁聽生?

不光老師們,此刻就連鄭南道都震驚了!

一位旁聽生,竟能寫出此等絕詩,簡直打了老師學生們的臉!

鄭南道沉思片刻。

“從今天起,你成為正式生!與其他學生一樣!”

聽到這話,沈衛不由愣了下。

鄭南道還有老師們,本想看到他驚喜的神情,然而並沒有。

沈衛頓時覺得好笑,“不是!大爺你誰啊?咱別光喝酒,多吃點兒菜行不?”

這滿身酒氣的老酒鬼,還要提他為正式生,就算是個領導,旁聽生和正式生之間,也根本沒法跨越啊!

從辦入學手續時,這就是定死的。

“咳。”一旁老師咳嗽一聲,“這是文學院鄭院長。”

沈衛一愣,擠出一個大大的微笑,“您喝酒的菜,我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