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君疾入髓，藥石無醫
“哪位是徐槐家屬？”
一行人正在走廊裏等待檢查結果，徐楊叫孫懷義守在徐槐和馬桂芳身邊，自己隨護士進去見醫生。
“病人情況非常差，拖的太久了，你們家屬怎麽一點不知道著急？”醫者仁心，這位大夫顯然是對每一位患者都盡心盡力。“去年來還可以藥物控製，現在必須手術。”
“病變組織已經充滿病人左肺，真不知道你們是怎麽想的。沒聽過扁鵲見蔡桓公的故事嗎？君有疾在腠理，不治將恐深？”
大夫引經據典的嗬斥，讓徐楊根本插不上話。
“而且這個手術咱們這兒做不了。在這兒做的十個有九個都走了，水平不夠。”
晚了？完了？
醫生的話有如晴天霹靂，徐楊就是那個被霹靂擊中的倒黴蛋。
怎麽辦？難不成真叫徐槐去賭這十分之一的幾率？如果真有上帝這種東西，想必他一定是一個滿是惡趣味的邪神。
偏偏是徐槐這種讓人挑不出毛病的好人，要遭此劫難。偏偏要讓徐楊品嚐過幸福美好的滋味，要再將它奪走。
後麵的話徐楊已經聽不進去了，無非是醫生抱怨家屬延誤病情，勸慰他想開點，剩下的時間帶病人好好過。
“難道真的一點辦法沒有？”徐楊像是在祈求什麽的說。
“有，但是我勸你別想了。你也別怪我說話直，我看你家條件也是一般，不然也不會拖到今天。”
大夫歎了口氣。
“國內恐怕隻有國立第一醫院的院長能有把握做這種手術。但是尋常人家根本排不上號，更不要說手術費用的問題。趁著還有點時間，回去想吃什麽吃點吧，別舍不得了。”
告別醫生，一行人返回魏家溝一路無話。
馬桂春好像早就知道結果一樣，灰暗的眼神加上這些年操勞家事積累的皺紋，好像一日之內蒼老的二十歲。
徐楊像是一具屍體一樣僵硬，他從來沒有過這樣無力的感覺。
大鬧天宮的猴子，麵對五指山的時候是何等心情？
雖然徐楊還沒告訴他結果，但是徐槐也猜出來自己大約大去之期不遠矣，用筆圍繞手臂上新留下來針孔上畫了三個相切的圓，對徐冰和徐誡說：
“你們看，爸爸的胳膊上有隻小老鼠！”
徐二傻子的記憶和自己這些天相處下來對徐槐的印象，徐楊知道，如果注定要這個正直善良的男人離開人世，那一定是因為人世低賤，配不上他。
謀事在人，成事在天。要徐楊束手待斃是萬萬不能的，如果他是那種隨便認命的性格，也不會有那條人人望而生畏的“黑龍”了。隻不過從來為己的他，一時間還想不通為什麽會對這個哥哥有如此深的羈絆。
後來幾天，徐楊又跑了幾趟陝州城，帶著徐槐的病例把有門有臉的醫院跑了個遍。無一例外，哪家醫院都束手無策。
但也不是徒勞無功，徐楊打聽到國立第一醫院院長喜歡附庸風雅，酷愛唐朝畫家吳道的畫。
吳道存世的畫作真跡不多，隻有兩幅，僅憑這兩幅就讓吳道在畫家行列中與詩仙齊名。
一幅，收藏於國家博物館。
而另一幅，徐楊知道的，那也是他前世時垂涎已久的珍寶。就在現在周家家主周龍城的藏品之中。
周家亦是博古世家，實力雄厚，現在還未遭逢變故，有如百年老樹一般蒼勁。尋常人沒有拿得出手的見麵禮如何能見到高高在上周家家主？若是自己前世以徐家家主的身份，或者是以徐家少爺的身份都尚可，但如今他徐楊不過是個剛剛康複的傻子，誰認識他是誰？
“周小果？”
周小果明媚的笑浮現在徐楊腦海中。
“對啊！這女人！”
徐楊在往返省城的客車上一麵喃喃自語，一麵猛拍大腿。車上魏家溝的同鄉還以為他舊疾複發。
“大哥今天我去接徐冰徐誡放學吧。”
徐楊到家後把從省城買回來的肉、菜交給徐槐，也不休息，知會了一聲就又急急忙忙出門去了。
“這是去接徐冰徐誡嗎？這離放學還兩個多小時呢。”
徐槐望著徐楊剛走過的門檻對馬桂春笑道。
“那還用說嗎，你還沒瞧見阿楊和那周家妹子，說是教阿楊讀書認字，我怎麽看都像是當年的咱倆。”
馬桂春和徐槐的猜想不是空穴來風，周小果一有時間就會來拉著徐楊教他讀書識字，徐楊也十分配合，學的有模有樣。畢竟裝傻充楞這事他已經了如指掌。倒是年輕的周小果還沒有識破，真的以為徐楊有過目不忘的本事。
“周老師，有個帥哥找你呢！”
同校一位年輕的女老師，被徐楊攔下問路後急忙忙跑到周小果那邀功並且閃爍八卦的光芒。
“啊？帥哥？咱們學校不是小學初中的小孩子，就是三四十歲的老師，哪裏有帥哥啊？”
徐楊現在雖然是徐二傻子的身體，但是徐二傻子長得並不傻，徐楊隻是簡單收拾一下，便恢複了年輕身體應該有的英氣活力，再加上徐楊與生俱來自信的氣質和貴族的獨特魅力，傻徐楊確實已經搖身一變成了大帥哥。
“徐二哥，你怎麽來了？是來交作業嗎？”
周小果坐在辦公室看到徐楊在走廊裏經過，忙推門把他叫住。
“怎麽樣，我教你的《陋室銘》會背了？”
“方便嗎？和我出去走走？”
徐楊不理會周小果的打趣，開門見山的邀請，讓周小果羞紅了臉。
“哦吼！”整個辦公室的年輕老師都跟著起哄，這下周小果的臉紅到了脖子根，低下了頭。
見周小果並不應聲，徐楊索性拉著她的手往外走。
這下辦公室徹底沸騰了，更有幾個年輕男老師捶胸頓足，恨自己不夠徐楊的勇氣。
二人並排走在教學樓後的小路上，金黃夕陽穿過兩排楊樹，斑駁的光影映在青石板和周小果的秀發上像是加了濾鏡一樣。
“以前倒是沒覺得，你還有這樣可愛的時候。”
周小果本來就躲在頭發裏的臉，這下埋的更深了。她來不及去想什麽以前，隻覺得可愛兩個字像是一群小鳥一樣在腦子裏嘰嘰喳喳的飛來飛去。
“因為以前你是傻的。”
自以為整理好表情的周小果不客氣的回應。
看到她還紅撲撲的小臉蛋，徐楊不禁笑出聲，周小果明白過來又低下頭用頭發蓋住自己，好像這樣能幫她擋住徐楊的目光。
“你之前說，你家是古玩世家對不對？可不可以帶我去你家看看？我想見識一下。”
徐楊不打算繼續逗她了，透露出此行的目的。
“可以是可以，不過我家很無聊的。”
雖然周小果知道徐楊在知道文物所發掘魏碑的事情，但是聽到他說想去自己家看看還是有些詫異。
“會比你辦公室裏的同事還要無聊嗎？”
“那還不都怪你！”
周小果掙脫徐楊的手跑開了。
“周五放學來學校找我！”
女孩用甜甜的聲音遠遠的對徐楊喊道。
“要把《陋室銘》背完才行！”
周小果在即將消失在徐楊視野裏又停下對他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