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生死真情

第十三章 生死真情

“這個,不僅僅是條件。”李林甫愈說。眉上的jiān猾越是顯露無遺。

金易來心中微顫,但還是竭力保持麵容的淡漠,不讓李林甫看穿他的心思。

“這還是我接下來要你辦的事情,不過,若事敗的話……”李林甫詐作略有所思狀,雙眼往上翻了一翻,油然道:“你在獅子鎮的老母恐怕就……”

震怒之sè終於在金易來的額上爆發出來。

“你別胡來!”金易來的聲音勉強平靜,卻有一絲難以抑製的抖動,雙目已是火光大盛,憤恨之意不言而喻,宛如一頭即將撲向惹惱他的人的獅子。

“我相信,我交待你的事,你也能辦得來。”李林甫嘴角狂妄地揚了起來,似乎快要忍不住肆意大笑。

金易來雙手握拳,哢哢作響,仿佛連手骨都即將迸裂。

“殺掉魅靈。”

睡夢之中,一聲驚雷。

金易來雙眼睜開,那場惡夢,仿若將他拉回了數天前。原本就不好的睡意,也被這陣惡夢,敲破得粉碎。

披衣而出,透著那薄薄的窗紗,看到對麵的房子,房中之人,大概也是睡得香甜吧。

濃重的寒意,一鑽進房內,就散不開了,像幽幽的冰魂,蜷縮在這個相對溫暖的角落裏,靜靜地枕手入眠。

他的眼睛,一直沒有離開對麵的房間。

周圍,靜謐得好像隻剩下他的瞳孔,在低低訴語。

天還是墨黑一片,而那點點燦光星芒,還沒有退出天幕之意,大概是對這浩天的床褥戀戀不舍。

明天,誰又能預料呢?

或許,大家都是身不由己之人,命隨天縱罷了。

人生的第一道歎息聲,在這死寂的房間之中,冰冷地回蕩著,幾分無奈,幾分憂愁。

“哎呀!”陳如風咬著牙關,忍不住痛叫一聲,一條條白sè的繃帶從他的身上剝落,露出了健壯而有帶點古銅sè的肌肉,陳如風他自己倒不察覺身體在什麽時候強壯了那麽多。

坐在他身旁的普姬娜,手似柔水,似乎生怕把他弄痛了(盡管始終是弄痛了),每當她的手在陳如風身上撫過之時,他都會有一陣閃電般的麻感傳遍全身。

普姬娜臉上,蕩漾著淡淡的笑意,每一個動作,都是那麽地謹慎。

點滴柔情,都在普姬娜的俏臉上,恣意盛放,反觀陳如風,他不自然地把頭別往一旁,避免與普姬娜有眼神的接觸。

“好啦!”普姬娜歡叫一聲,像為自己心儀的男xìng完成了一件工藝品一般,陳如風把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覽了一周,原本礙眼的繃帶已經全部拆除,隻有淡淡的傷痕。

“謝謝你。”陳如風感激地道,正yù把衣服穿上,卻還沒來得及扣上扣子,手就被普姬娜軟如棉花的手按住,露出結實的胸肌。

普姬娜俏臉一紅,雙眼情意脈脈,陳如風卻能感到她的手如火燙,嚇了一跳,連忙把手捂在她的額頭上,也並無發燒症狀啊。

“怎麽你的手那麽燙?”陳如風一臉詫異,普姬娜向他翻了翻白眼,低罵一聲:“笨蛋!”隨即又不願直看陳如風,像墜著露珠的小草一般,羞答答地垂下頭來。

陳如風一怔,也不知普姬娜給他這種反應是何種意思,呆呆地看著她逐漸漲紅的臉,依舊那愈來愈嬌豔的笑容,想不出個所以然。

燭光輕晃,房中的明亮,像調皮的孩童在歡蹦亂跳,一動一動的。

普姬娜忽地將屁股往陳如風那裏挪了幾尺,陳如風不由自主地縮離她。

驀地,普姬娜一下子如鯉魚躍水一般,撲到了陳如風身上,把陳如風壓在身下,兩隻手撐在了木板床上,一雙嬌豔yù滴的嘴唇差半尺碰上陳如風的嘴唇。

陳如風臉上立刻像沸騰了的水一般,一股股紅熱迅速地在血脈之中蔓延,嘴唇禁不住顫動,被普姬娜壓著的身體也不敢胡亂動彈。

沒有風,沒有篝火,卻是一陣陣火辣焚身,一切,仿佛都凝固在這一瞬。

像兩塊燙手的山芋壓在了自己的胸膛上,軟綿綿的感覺從胸膛開始如泉湧,令全身猶如置身於冰火二重之中。

普姬娜的手往外一移,整個身體壓得更緊,臉上誘惑之意盡然釋放,嬌媚得幾乎天下男子都不能自控一般。

陳如風幾可感到普姬娜緊貼的嬌軀上的玲瓏浮凸,感到每一根血脈都快炸開來,眼睛根本不敢閉上,死死地盯著普姬娜媚意無限的俏容。

終於,一道前所未有的滾燙印在了自己的唇上,陳如風的雙目驀地瞠大,仿佛連眼珠都將撐破飛出,他的雙手雙拳緊握,指甲入肉,但全身卻依舊是無力抗拒,任由普姬娜占據著主導。

夜闌人靜,清冷的寒意依然在街上彌漫著,卻在某處的房間之中,盡是炙熱。

陳如風隻覺得,自己的身體再也不是自己的了,全由著沸騰的血液掌控著,就連理智,都烤得失控。

一隻柔如絲的手,輕輕地,把還沒扣上的衣服,緩緩脫下,兩人的嘴唇,仍舊沒有分離之意,纏綿不已,就像已經完全粘合在一起。

為什麽,此時此刻,竟有一首熟悉的琴音,從心底之中,像縷縷輕煙,縈繞而上?

如泣如訴,哀婉纏綿,無盡的心事,在那弦弦低切之中,盡情地宣泄著。

迷蒙寒風,他緊緊地將她抱在懷中,他不忍她繼續這樣脆弱地流著淚,他想將整個天地都包攬下來,慰藉她,他希望她的懷抱,能夠盛裝她畢生的淚水!

普姬娜的手已經往他的下半身之中開始進攻,他呆呆地陷入了突如其來的思緒之中,原本僅有的丁點反抗,在此刻就像凝固了的冰一般。

閃電一瞬,陳如風的手,捉住了普姬娜那隻柔弱的手腕。

普姬娜原本已閉上的雙眼睜開了,嘴唇也戀戀不舍地離開了,身上淩亂不堪的衣裳,也並無去整理,隻是一臉疑惑地望著陳如風。

陳如風匆匆將衣服扣上,重重地吸了幾口氣,下了床,往後退了數步,而普姬娜的臉sè則是越來越難看,像是受了委屈一般,淚水開始在眼眶之中打轉,緊抿著嘴唇,不甘地看著陳如風。

“對不起……”良久,陳如風才憋出了這三個字,臉上的通紅漸漸退去。

普姬娜還是緊抿著嘴唇抽咽不止,隻是差在眼淚還沒有湧出來而已。

“塔可拉他……他一直在等你……他想跟你說對不起……”

陳如風此刻已是口舌難接,一時間話語梗塞,腦袋亂作一團,臉上疚意和歉意交雜一起,見普姬娜眼中的委屈與惱恨,也知道自己不便久留,連忙腳步急匆,步出了房間,輕輕把門掩上。

原本將滅的燭火,此刻也隻是有氣無力地搖曳著。

低續不斷的哭聲,在房間裏,悄然回響,淒慘得令人心碎。

長安城外。

晨霧,久久沉積在迷離的荒野之中,濃鬱不散。而在身後,模糊能看見那堵高大森然的長安城城牆,看上去大有高不可攀之感。

幾聲輕緩的腳步,踏過木橋,淙淙的流水像是會生出氣煙一般,令此處若同仙境,如夢如幻。

魅靈今天卸下了妖豔的紫妝,換上一身玉黃sè的紗衣,兩條白sè綢帶繞在兩隻手臂上,一臉淡妝,嘴上帶笑,再沒有任何魅惑之sè,在這如仙境一般的地方,更像是九天之上下凡的超然仙女。

在前方的人,顯然是看到了她,平淡無波的臉上也掠過一絲驚愕,魅靈看到了他,腳步不自覺地加快起來,笑得更歡。

金易來的臉龐在濃霧之中顯現了出來,而他寫在他臉上的,隻有如高山一般的凝重深邃,又有一股身不由己的苦sè。

“我來了。”魅靈在金易來麵前停下腳步來,嬌滴滴地說道,臉上泛起一陣微紅。

金易來望著她,眼中完全是捉摸不透的神sè,而麵前這個女子,似乎隻沉浸在約會的喜悅之中,沒有意識到他背後徐徐升起的殺意。

“……”金易來看著麵前的人兒,竟一時無語凝噎。

魅靈深情地抬頭,此刻,她不是一個媚如狐狸、狡詐多端的女子,隻是一個在自己心愛的男子麵前,溫馴如小貓的女子而已。

“你想跟我說什麽?”

金易來合眼,將頭扭向一邊,似乎不忍再看她,或者說有愧於接她的情深款款的目光。

“怎麽了?”魅靈見他神sè不對,擔憂地追問道。

仿佛在虛空之中,有什麽東西,被狠狠地捏碎了。

金易來驀地睜開眼來,往魅靈那張比若天仙的臉上一瞪,此時魅靈終於能感受到金易來久藏的殺意,jǐng惕地往後倒退了三步,眼中全是不解之sè。

“李林甫……他要我……殺了你!”金易來在說最後三個字的時候,幾乎是將自己最後的情感淹沒,雙眼狠sè盡露,暗玄真勁催發,像即將撲向獵物的餓虎一般,繞在金易來身上,發出嘶嘶如蛇鳴一般的聲音。

魅靈微微一怔,似乎想起了什麽,切齒道:“那個老sè鬼,肯定是怕惹來非議,要殺人滅口……”

“這麽說,就是你與李林甫那些……苟……且之事,並非子虛烏有?”金易來的聲音重歸淡漠,魅靈冷冷地看著他,有點逞強似地昂頭道:“是又怎麽樣?我要爭取我在相府中的地位,要在這個像森林一樣弱肉強食的地方生存下去,就必須無所不用其極!”

金易來搖了搖頭,像是下定了決心一般,望向半亮的天際。

“那麽,你就那麽狠心,要為他來殺我?”魅靈與他保持在五丈遠的距離,兩人隱隱成對峙之勢。

“他要我娘親作為要挾,我無所選擇。”金易來道,他看著魅靈,卻沒有看到她眼中微微泛動的淚花。

“好吧。”魅靈像是吞下了什麽東西,驕傲地抬起頭,又有幾分蔑視之意,“有本事,你就殺了我!”

話聲剛落,兩條白sè綢帶如靈蛇一般,在空中交卷舞動,似合似分,先發製人地往金易來擊打而去。

嗖!

金易來淩空騰起,雙手在半空急速虛劃,無數黑sè指影像漫天飛竄的蝗蟲,魅靈的兩條綢帶急轉方向,直衝天際金易來所在之處,像毫不畏懼的白sè仙氣,插往黑影重重的暗玄指真勁之中。

揮指不斷,指影仿似無窮無盡,而兩條白帶更是像永不言棄的白蛇一般,死命地想要鑽破金易來的暗玄真勁,半空之中,不斷發出劈裏啪啦的爆鳴聲,一下子誰也沒有占上上風。

金易來眉頭一皺,連忙加緊催發暗玄真勁,一縷縷黑氣開始從體內散發而出,如幽鬼複生,黑sè的勁氣逐漸結成一個方圓,將金易來的身體包裹起來。

“暗玄氣場!”魅靈知道金易來動了真格,正想將兩條綢帶收回,卻是為時已晚了。

氣場像蝙蝠緊咬著獵物一樣,狠狠地扯著魅靈的兩條白sè綢帶,不讓它溜走,暗玄真勁正順著綢帶,如遊龍一般往魅靈衝蕩而去,勢頭淩厲之極,似要將一切擋路之物吞噬殆盡,絕不留半點幸存。

幽幽之中,彷如暗藏萬千飛刀,蓄勢待發,這正是暗玄氣場的真正實力,魅靈此刻正置身於如此威脅之中,不敢有半點鬆懈,當機立斷地催動手上的真氣作切刀,將兩條白sè綢帶與自己的衣服斷裂分離,再發氣成盾,護在自己四周。

砰啦!

兩條白sè綢帶在半空飛揚片刻,便貫盈黑氣,炸裂成碎末。

果不其然,從金易來的氣場之中,一縷縷黑氣接二連三地脫離了氣場,像魚兒出水一般,一脫出氣場,便化作銳利的小黑刀,往魅靈擊落而去。密集如雨,狠辣無情。

小黑刀一靠近魅靈之時,就像被一隻隻無形的拳頭擊碎一般,作了黑sè碎點消散空中,根本無法傷到魅靈絲毫。

但是,那些小黑刀卻沒有退縮之意,反倒是愈出愈多,大有誓不罷休之意,而魅靈隻是冷冷地站在地上,看著這個不斷催發暗玄真勁成刀的男子,似乎毫不在意那些碎裂在自己麵前的無數黑刀。

金易來高臨天上,沒有注意到地上之人的臉上是怎麽樣的表情。

就像麻木了一樣,不停地從自己暗玄氣場之中逼出黑sè小氣刀,往那個孤立無援的女子,不間歇地刺去,仿佛連自己,都無法停止這一切。

一條如珠鏈的淚,從眼角滲下,滴落到了最深的心坎上,竟是滴出了血來。

金易來並沒有看到,這驚心的淚漣,碎魂的情淚。

不知道什麽時候,黑sè的刀雨停了下來,護在魅靈麵前那個半透的氣盾,也漸漸淡了顏sè,消失在空中。

再一次,深深凝望,半空上的那個浸在黑sè氣場中的男子,這一看,似乎就是這一輩子最彌足珍貴之事,淚蓋雙目,她義無反顧地一蹬腳,往上直衝,像要掙開一切束縛,翱翔天際的鳥兒一般!

她的身體,騰升到與金易來同等的高度。

雙掌相對,一團白光,開始在雙掌之間,急速旋轉凝聚,愈聚愈大,其光芒耀眼之極,奪目堪比那初升的太陽。

猶如一顆巨大的珍珠,可以破開天宇,橫掃一切,睥睨眾生,威勢不言而喻。

“滅陽真法!”金易來在心中暗叫道,此玄功乃是要耗盡自己的真氣,結成氣團,給予對手致命的打擊,當然因為其威力過於強大,連施用者自身都會被自斷重要經脈,畢生武功盡廢,而對手想要活下命來,自然是難上加難了。

暗玄氣場急速收攏,縮聚回金易來的體內。眼看魅靈雙手間的那顆巨大的光珠越結越大,將要成型之時,金易來十指怒張,在半空中急速疾飛,若黑sè巨鳥展翅,十指像套上了十根鬼爪一般,修長似劍,仿佛世間萬物也均要被穿透一般。

魅靈原本被雙掌間的光華刺得睜不開的雙眼,此刻卻強行地打開。

宛如九天之上降臨的天女,手中炫輝聖不可侵,照耀萬世!

金易來將趕到,十指上的黑sè尖刺,也即將刺破魅靈的身體,貫穿而出。

魅靈笑了,甜甜地笑了,無憾地笑了。

雙掌間的那團光華,停止了漲大,已是凝結成型,光澤耀天地,聖華終生拜!

魅靈的雙掌,卻沒有推向金易來。

那個極世的光珠,被她向下一壓,竟是往地上急速落去,刺目的耀輝,遍布了地上的每一根草,每一棵樹,每一點滴。

沒有任何聲音,隻有巨大的光輝,在腳底下像盛放的蓮花一般。

有些事情,絕不是憑你的力量,就能後悔。

有些東西,不是憑你的努力,就能挽回。

十指上的黑刺,插在了魅靈的脆薄如紙的身軀上。

天地眾生靈,在這一瞬,都仿佛為之靜默。

原本平淡如水的臉容,此刻,像解除了禁錮一般,無盡的痛苦,從身體的每一處,釋放出來。

金易來的手,從未停止過顫抖,盡管很早,那些黑sè的竦人氣刺已從他的指上消失,而他麵前的人,十個觸目驚心的血洞,為她原本無暇若仙的身軀,增添了些瑕疵。

她笑著,看著他,搖了搖頭,沒有怪責,沒有失望,隻有安慰的笑意,和深情的眼神。

她的身體,很快,如仙女失去了飛天的仙力一般,飄然墜落。

“不!!!”撕天徹地的聲音,卻再也喚不醒,那個閉上眼睛的人兒。

他接住了她的身體,他痛苦,他無助,不知道什麽時候,久違的淚,在臉頰上悄然滑落,似乎提醒他,他還是個人,還是個有情感的人。

“為什麽……為什麽……”金易來發了狂似地問道,搖著魅靈安詳的身體。

或許,她永遠也不會醒過來,回答他的問題了。

落到地上,四周的樹木樹皮幾乎全刮落,小草生機全無,就連那條木橋,也變作隨水而流的殘木,滅陽真法之威力,可真是逆天而行。

一個灰袍身影,不知從哪一棵樹上掠過,此刻也沒有人會注意到他,也隻有銀白的長發,跟他藏身之處的樹葉格格不入。

哽咽的痛哭聲,久久不絕,金易來摟著魅靈,似乎打算永生,都不會再放開她,讓她在自己的懷中,就這樣到了永恒。

和煦的陽光照在了他們的身上,猶如上天的憐憫,盡管一切,都已是無濟於事。

相府書房。

“怎麽樣?金易來辦好他的事情了嗎?”李林甫看都不看一眼剛剛打開書房門的人是誰,就這樣問道。

灰袍老人葉之杭淡淡地答道:“一切已辦妥。不過他們二人,明顯是都對對方懷有情愫,現在金易來更因為殺了魅靈而傷心yù絕。”

“哦?傷心yù絕?”李林甫來了興趣,轉過頭來看著葉之杭,“我倒想看看他那個樣子是怎麽樣的!”

葉之杭默然不答,李林甫也不管他,轉回頭去,眉頭舒開,繼續捧著手上的書卷閱覽了起來,嘴角得意地揚了起來,低聲道:“謠傳的源頭一解決,這下子,那些在我背後說三道四的人,再也沒有根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