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跟你沒完
岑若楠決定把楊月娥家放在最後，先從最容易對付的那家開始，再一家接一家地調查下去。
午飯後這段時間，村裏人幾乎都在家歇晌，找人也就容易多了。
不到一個小時，岑若楠就把那四家低保戶調查完了，情況與孫生財說的一致，家庭條件都不錯，根本就不符合吃低保。
岑若楠向他們宣傳了番低保政策，指出他們已經不符合吃低保，下個月就會取消。當中有人與她爭吵過，不過最後還是同意了。
現在隻剩下最後一家低保戶，隻要拿下楊月娥，大功就告成了。
岑若楠打著遮陽傘，走過條兩旁長滿灌木叢的小路，往右一拐，來到了一棟看上去還不算太破舊的房子前。
她站在大門前，往廳堂瞟了眼，沒看見人，就大聲叫了起來。
直到叫了三遍，一個女人才從廳堂背後的廚房裏走了出來。
這女人不是別人，正是楊月娥，瞧見是一個陌生的女孩子，愣了一愣才開口問她。
岑若楠估摸楊月娥也就三十幾歲，叫聲大姐，徑直往廳堂內走去。
楊月娥猶豫了一下，才往前走了兩三步，站在廳堂中央。
進了廳堂，岑若楠客氣地向麵前的女人問了聲好，接著就有意打量了番，覺得裏麵的擺設挺不錯的。
楊月娥回過禮，盯著陌生女孩問：“哎，你是誰呀？”
岑若楠立住腳，瞅著陌生女人笑道：“你好，我是岑若楠。”
楊月娥一邊打量著對方，一邊嗓音尖細地說：“呃，怎麽從沒見過呢，該是從外地來的吧？”
岑若楠含笑地點點頭，明知故問句：“你就是楊月娥大姐吧？”
楊月娥習慣性地挑挑眉：“對，我就是。哎，你找我有啥事？”
岑若楠輕鬆地答道：“沒啥事，就是來你家瞧瞧。”
“瞧瞧，我家有啥好瞧的！”楊月娥警惕起來，“哎，你是幹啥的，幹嘛來我家呀，我又跟你不熟。”
岑若楠笑而不語，往左一轉身，推開虛掩的房門走了進去。
楊月娥先是一怔，緊接著就衝著岑若楠的背影高聲叫了起來，一副不待見這位不速之客的模樣，同時邁開兩腳追上去。
岑若楠裝著沒聽見徑直走進房間，抬頭四處張望。
裏麵裝修得還不錯，雖算不上豪華，卻也不寒磣，席夢思床，沙發，液晶電視，電冰箱，應有盡有，這在村裏算得上好的了。
怎麽也沒法跟貧困戶聯係在一走，怎麽也夠不上吃低保！
麵對眼前的一切，岑若楠不僅感到詫異，甚至有些憤怒。
這時，楊月娥衝上前，瞪著岑若楠吼了起來：“喂，你幹嘛不經我允許就跑了上來，也太不像話了。你……你到底是幹啥的？”
岑若楠平靜地答道：“告訴你吧，我是新來的村官。”
楊月娥吃了一驚，盯著麵前的女孩子：“你就是新來的村官？”
岑若楠點點頭。
楊月娥由驚轉怒，指著女村官嚷了起來：“就算你是村官，也不能不經我允許就跑進我家，這也太沒禮貌了，太不像話了，還虧你是大學生呢。像你這種人怎麽配當村官，上邊人真是瞎了眼啦，哼！”
岑若楠給楊月娥這麽一頓劈頭蓋臉的數落，心裏也來氣了，卻盡力控製住自己的情緒，擠出絲笑說：“不好意思，大姐，是我不對。”
楊月娥得理不饒人，大聲吼道：“你這叫私闖民宅，我要告你。”
連私闖民宅都懂，還要告狀，看來這個女人確實不簡單。
岑若楠辯解道：“大姐，你在家，我進來不能叫私闖民宅，充其量隻能算我禮貌不周。行，我為我的失禮向你道歉。對不起，大姐。”
楊月娥見女村官親口向自己道歉，登時覺得臉上有光，心情大好，擺著寬宏大量的姿態，似笑非笑道：“行，大人不計小人過，大姐我就不跟你這個小妹計較啦。”
岑若楠瞥眼洋洋自得的女人，有點不情願地道了聲謝。
楊月娥看著岑若楠問：“嗯，你來我家找我，是不是有啥事？”
岑若楠答道：“是，我的確有事要找你談？”
楊月娥臉上露出絲狐疑，問道：“啥事？”
岑若楠直截了當地說：“低保的事。”
楊月娥吃了一驚：“低保？低保能有啥事？”
岑若楠指了圈客廳，反問道：“就你家這條件，低保能沒事？”
楊月娥先是一愣，隨即就明白過來了，胸口撲通跳了一跳，卻風輕雲淡地說：“別光看房子，我家確實有困難，要不也不會吃低保。”
岑若楠再環顧了圈客廳，把臉一肅，沉著聲說：“房子裝修得這麽好，家具電器都齊了，而且還挺不錯的，這證明你家經濟條件不錯。要真像你說的有困難，怎麽能做到這一點呢？”
“這，這……”楊月娥眼睛骨碌一轉，計上心頭，假裝不好意思地嘻嘻笑了聲，“不瞞你說，是借錢裝修的，是借錢買這些東西。”
“借錢？”岑若楠搖搖頭，“大姐，我是不相信你說的話。”
楊月娥假裝無奈地笑了笑，輕快地說句：“信不信由你。”
“不是由我，而是由大家。”岑若楠正色道，“不瞞你說，我已經向鄉親們問過你家情況了，對你家相當了解，你就不要再遮掩了。”
楊月娥心頭一凜，氣呼呼地說：“他們瞎說，亂編排我家。”
岑若楠加重語氣說：“鄉親們說的都是實話，這客廳的裝修和擺設就是證據，你再怎麽狡辯，再怎麽否認，也沒有用。”
楊月娥一時無以應對，隻好保持沉默，將眼光移向陽台方向。
岑若楠問：“你丈夫在外打工，是不是？”
楊月娥答道：“是。”
岑若楠問：“你丈夫是木匠，在外搞裝修，蠻掙錢的，對吧？”
楊月娥脫口而出：“對，我老公有這門手藝。”
岑若楠臉上掠過絲笑：“所以你家經濟條件不錯嘛。”
楊月娥先是懊悔自己說漏了嘴，接著就快速轉動腦筋想對策，默然好一會兒才說：“我身體不好，掙得錢都給醫院了。”
岑若楠特意觀察了下楊月娥的臉色，疑惑地說：“麵色紅潤，精神十足，怎麽看也不像有病的人嘛。”
楊月娥掩飾地笑了笑，目光閃爍，低聲說：“我真的有病。”
岑若楠盯著對方問：“那你得了什麽病？”
楊月娥故作羞澀地答道：“婦科方麵的，我不好意思說出口。”
岑若楠遲疑了下問：“那怎麽沒人說你有病呢？”
楊月娥假裝難為情：“這種病不好對人說，也就沒人曉得了。”
岑若楠意識到楊月娥在撒謊，卻不想挑明了說，問道：“你去過大醫院看病，對吧？”
楊月娥搖了下頭，又點著頭說：“對，我去過縣醫院看病。”
岑若楠心頭猛地一喜，卻平靜地說：“那請你把病曆給我看看。”
“這……”楊月娥故伎重演，“這怎麽好意思呢？”
岑若楠微微一笑：“沒什麽不好意思，我也是女性。再說你要真得了這方麵的病，我也不會告訴別人，這點你盡管放心好了。”
楊月娥臉色刷地一沉：“你懷疑我裝病，是吧？”
岑若楠淡定地說：“看你這樣子不像有病，你說你有病，那總得拿病曆給我看看，最好再加上醫療費用單，要不我怎麽相信你。”
楊月娥實在拿不出這些東西，隻好蠻橫地嚷道：“我就不給怎樣！”
岑若楠盯著楊月娥說：“你不給，是因為你根本就拿不出病曆和醫療費用單。你根本就沒有病，你在撒謊。”
楊月娥似乎被岑若楠冷峻的目光嚇著了，眼裏閃出慌亂的神色，一時間想不出對策來，隻好繼續蠻橫地說：“你說我撒謊，拿證據來。”
岑若楠冷笑一聲：“大姐，不是你向我要證據，是你要向我出示證據。如果你真有病，肯定會很痛快地把病曆給我看，隻要保存了醫療費用單，你也會拿給我看，好向我證明你有病，你符合吃低保。”
楊月娥裝著沒聽見，把臉撇向一邊，行使屬於自己的沉默權。
岑若楠繼續說：“現在你不這麽做，就說明你根本就沒有病，是你當我麵撒謊，目的就是想保住你的低保。”
楊月娥掉過頭，向岑若楠一挑眉，傲氣十足地說：“就算我沒病，你也取消不了我的低保。”
岑若楠問道：“既然你這麽厲害，那幹嘛還要謊稱自己有病呢？”
楊月娥像是被對方激怒了，大聲嚷道：“沒病，沒病，我好好的，哪來病呀。剛才我隻是逗你玩，曉不曉得，哼！”
岑若楠臉上掠過絲自得的笑：“好，你終於承認自己沒病。”
楊月娥雙眉一挑，瞪著女村官：“就算是這樣，你還能把我怎樣？”
岑若楠含蓄地說：“我明白你敢這麽說的原因。”
楊月娥脫口而出：“啥個原因，你倒是說呀。”
岑若楠盯著楊月娥說：“你敢這樣囂張，是因為有鄭書記替你撐腰，你跟鄭書記的關係很好。”
楊月娥一臉得瑟地說：“既然曉得，那還來找我麻煩幹嘛。”
岑若楠針鋒相對道：“就算是這樣，我也要秉公辦事。”
楊月娥把臉一沉，沒好氣地問：“你要取消我的低保，是吧？”
岑若楠答道：“對，我來找你就是為了這事。”
楊月娥氣呼呼地嚷道：“你……你憑啥取消我的低保？”
岑若楠嚴肅地說：“你家不符合吃低保的條件，所以要取消。”
楊月娥撒起潑來，指著岑若楠吼道：“你敢取消我的低保，我就跟你沒完。”說著兩腳直跳了起來。
岑若楠斬釘截鐵地說：“你的低保一定要取消，至於你想幹什麽，隻管衝我來好了。不過，我還是希望你主動放棄低保，不要無理取鬧。”
楊月娥壓根不會聽岑若楠的勸，繼續大叫大嚷，最後竟破口大罵。
岑若楠不與楊月娥一般見識，瞧見她在發瘋，也就不跟她多說了，轉身朝門口走去。也是，情況已經摸清楚了，沒必要再跟對方較量。
楊月娥不依不饒，追上去，對著拾級而下的女村官罵罵咧咧。
岑若楠不想跟楊月娥起衝突，裝著沒聽見，下了樓往門外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