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前朝一度流行女子裹足,一時之間無不以三寸金蓮為美,有自命風流的文人還寫了不少詩詞詠讚,將之比喻成蓮瓣,玉筍。本朝□□對此深惡痛絕,開國之初就廢除了這一陋習,是以本朝女子均是天足。

蕭珩自然也是對此怪癖嗤之以鼻的。

今夜,他卻有些懂了,因他方才忽然有一種衝動,將那秀氣的纖足握在手中把玩,再甚者......,他在軍營廝混過,聽過士兵們的葷話,此刻心裏燥熱,他覺得他還想更肆意一些,更放縱一些。

雖不知蕭珩為何沉默,但若目光如火,孟清詞覺得恐怕她要被蕭珩的目光點燃,燃燒殆盡。

蕭珩垂了眼,眼見著那雙纖足套進一雙碧色的軟緞鞋裏,輕盈地朝他走來,女子清幽的體香和桂子的香氣一起,縈繞在他鼻端,溫聲軟語:“世子可用了晚飯?”

蕭珩回過神來,自己方才都在想什麽?

“備水,我要沐浴。”蕭珩臉色淡淡,避開清詞的目光,解下繡春刀,進了浴間。

忽冷忽熱的,男人的心思才難猜呢。

清詞無奈搖頭,揚聲叫丫鬟進來。

知微和知宜這才進來,怯怯地看了眼清詞,用目光為方才沒及時通報主子自己就落荒而逃致歉。

清詞瞪了他們一眼,眼神中明晃晃三個大字:不接受!

知微扮了苦臉,清詞忍不住撲哧一笑。她知道,丫鬟們都害怕蕭珩那張冷臉。

幾個丫鬟把浴桶注入了溫度適宜的熱水,又在旁邊的木架上放好幹淨的衣裳和巾子,便魚貫退出浴間。

蕭珩沐浴向來不用人服侍,趁蕭珩洗漱的時機,清詞也梳好了頭,綰了個鬆鬆的發髻,想了想,又罩了一件衫子。

蕭珩這麽規矩刻板的人,方才一定是覺得她不甚端莊,有失禮儀,不然,臉色為何這般冰冷?

蕭珩的聲音從浴間傳來:“拿一條巾子進來。”

清詞記得丫鬟們已在浴間備好了一應沐浴之物,但蕭珩既如此吩咐,清詞隻得認命地起身,從櫃子中拿出長巾,便進了浴間。

屏風後蕭珩的身影影影綽綽,他的聲音傳來,還是一貫的清冷:“過來,幫我擦擦背。”

清詞猶豫了片刻,還是走了過去。

其實清詞也想開了,隻要她是蕭珩的妻子一天,有些事便不可避免。何況,與蕭珩的床第之間,也並不是什麽不堪的回憶,某些時候,她也是很愉悅的。

與生死相比,春風一度,又算得什麽呢?隻要小心些便是了。

屏風後熱氣蒸騰,蕭珩背對他而坐,便是在這種愜意的時刻他亦是脊背挺直,並未有絲毫放鬆。他的肩背線條曲線流暢,半沒於水中,水珠從他濕漉漉的發稍滴落在玉石般的肌膚上,又沒入水霧裏。

清詞莫名地有些口幹。

她微感窘迫,不敢看蕭珩□□的背,便坐在他身後,眼神落在地麵上,手裏拿著巾子替他擦背,然而,她的手不可避免地觸到他**的肌膚,忽覺有些凹凸不平,抬眼一看,竟是幾道交錯的疤痕。

“這是何時有的?”清詞心中一澀,她以前竟從未察覺。

蕭珩輕描淡寫:“在北境受的一些小傷罷了。”

清詞知道蕭珩會這麽回答,然而,這些疤痕或深或前,縱橫交錯,其中一道,從肩上直到腰,令人觸目驚心。

一時之間,清詞不知心中是何滋味。

她的手無意識地撫過這些疤痕。如今的蕭珩,還未完全綻放他的光芒。她知道,今後的歲月裏,他仍將遭遇無數大大小小的戰役,而這些戰役也將鑄就他大周戰神的稱號。

曾經,她仰慕這樣出色的男子,想一生一世陪在他身邊,卻沒有想過,他亦是血肉之軀,會受傷,會生病,亦會麵臨殘酷的死亡,而她,除了風花雪月,隻能安於後宅,並不能為他做什麽。

或許,她的確不適合做蕭珩的妻子。

蕭珩的背被她柔軟的手撫著,剛剛被水澆下去的火氣又竄了上來。

他忍不住站起身來,長臂一伸,在清詞的驚呼聲中,一把將清詞攔腰抱進懷裏,兩人一起坐進了浴桶中,桶中的水,便滿溢了出去,曲曲折折,分離成無數條細細的溪流,漸漸流到了屏風之外。

“蕭珩,你......”天旋地轉,待清詞反應過來,身上的衣衫已浸入水中,瞬濕的衣衫緊緊貼在了她的身上,熟悉而又陌生的清冽氣息將她覆蓋,清詞瞬間臉色通紅,不由自主地閉上了眼睛。

她聽到蕭珩在她耳邊低低的笑聲,白嫩的耳垂也被燙得通紅。

男人一隻手禁錮著她的腰,另一隻手順著她纖瘦的肩背徐徐下滑,便是浸在溫暖的水中,盡管隔著一層衣物,她的肌膚也起了陣陣戰栗。

“你在**我。”蕭珩似在控訴,但低沉的嗓音聽起來莫名地有些愉悅。

“世子,我還用著太醫的藥。”在蕭珩的攻勢下,清詞昏昏沉沉,仍不忘反駁,用最後一絲理智,提醒著蕭珩。

朦朧的燭火下,懷中的女子臉色不知是被熱氣熏的,還是因為旁的原因,如一瓣春日枝頭,怯怯綻開的桃花瓣兒,那樣的嬌妍,幾縷發絲被水霧浸濕,貼在額頭上,長長的睫毛掛著晶瑩的水珠,那水珠顫了顫,仿佛顫在了人的心尖上,卻遲遲不肯落下。而水下,許是因為緊張,她一隻纖纖玉足緊緊抵住了他的腿......

“記得。”蕭珩聲音低啞,呼吸裏似也帶著纏綿,落在她的唇上,許是因水是暖的,所以,明明沒有飲酒,卻直想懶洋洋地沉醉;許是因這夜太涼,往事亦是冰冷,便在這樣的溫暖中,她願意放縱自己,沉醉在這一刻。

......

清詞醒來的時候已是次日清晨,天上尚早,睜眼看到的是丁香色的紗帳,在半明的晨光中如一團紫霧,枕畔已無人,也不知昨晚蕭珩什麽時候把她抱過來的。

她攏著長發坐起身,想起隔間裏的淩亂,臉頰又有些發熱,須臾,又放下了手。蕭珩是守諾的君子,明明昨晚什麽也沒有發生,她在多想些什麽呢?

然而她的唇邊仍是不自覺地泛起一絲隱約的笑意。

有輕盈的足音踏了進來,知微的手掀起帳子,露出眉目之間揶揄的笑意:“夫人醒了?”

自世子這次從北境回來後,夫妻之間始終不冷不熱,兩個丫頭雖不知是出了什麽問題,但都暗暗擔憂,直到昨夜這一出之後,兩人本來準備進來抬水,走到廊下,卻聽到夜風送過來細細的喘息聲,還有男子的輕聲細語,兩人頓時紅了臉,忙退出了院子,心卻不約而同地放了下來。

清詞赧然,兩個丫頭貌似想歪了。

她故作鎮定地穿著衣服,隨口問了一句:“世子呢?”

“世子早起練劍去了。”知微靠近清詞,低聲打趣:“夫人與世子,真是那個什麽......如膠似漆,一時看不見,就這般掛念麽?”

“哪有,壞丫頭!”清詞惱羞成怒,“還說呢,你們兩個背主求榮的家夥!”說著起身去捏知微的臉。

”夫人,我錯了,我錯了。“知微笑著躲避,兩人正笑鬧間,蕭珩大步進來了,他已是沐浴過了,未束的發稍微濕,眉眼清冷淡漠,夜色裏的溫柔仿佛盡付於晨風裏。

兩人對視一眼,清詞的心一下子平靜了下來。

不過是一場**,不過是男人的一時情動,孟清詞,再動心你就輸了。

知微衝清詞眨了眨眼,悄悄掩上了門。

清詞自嘲一笑,拿起一側衣架上早已備好的蕭珩的官服為他穿上,便說起王婷約她去長春觀求符的事。

“世子整日在外,可聽說過長春觀?”清詞問道。她不想與王婷一起,想借蕭珩的口打消王氏的念頭。

蕭珩皺眉思索,他並不相信這些,然而自他從北境歸來,母親對子嗣之事耳提麵命,也對妻子體弱不宜有孕之事頗有微詞。

他不想給孟清詞太大壓力,但也得顧慮母親的感受。於是他沉吟片刻道:“倒沒有留心過,母親既然說了,那日我與你一起。”

清詞有些意外地抬眼看蕭珩。

“讓母親安心些。”蕭珩解釋道,他心裏想著事情,目光凝聚在虛空中。

清詞明白了,淡淡一笑。

*

過了幾日,王婷果然下了帖子,邀清詞夫妻去長春觀。

趙劍打聽過了,長春觀原是京西一座不起眼的道觀,長春道長是三年前雲遊至此停留。然而,自他來後,長春觀香火漸旺,確有求子靈地的名聲傳出。

有蕭珩相陪,清詞也不在意王婷要弄什麽花樣了。

今日一同前來還願的還有武寧侯世子夫婦,王婷的夫婿韓少宇據說是有事未能前來。

成國公府雖已提前知會了道觀。但知客的道士將他們迎進觀中,奉上了茶,卻道道長正有貴客拜訪,還需等上一段時間。

王婷很是不悅:“什麽人還需要國公府等著?”

武寧侯世子夫人秦氏性情平和,她笑了笑,安撫王婷:“道長既然有事,我們便稍等片刻又何妨。”

王婷撇了撇嘴,看了眼蕭珩,忍下了口中要脫口而出的抱怨。

這一等卻是等了一盞茶的時間。

武寧侯世子王成臉上早露出了不耐之色,心裏卻暗暗叫苦。他與蕭珩雖是表親,但蕭珩向來寡言,且又身居高位,無形中氣勢迫人,王成心中對這個表弟一直有莫名地畏懼,兩人不鹹不淡地聊了幾句,便無話可說了。

清詞與王婷姑嫂不過是聊幾句家常,也端起了茶盞。

正在這時,長春道人身旁的道童來了,稽首道:“貴客久等了。”便引著幾人往長春道長的居所走去。

後院不大,但幾株老樹與兩三塊奇石錯落相間,曲水清溪繞假山蜿蜒而過,也別有一番趣味。

回廊上,一行人迎麵而來。

被簇擁在中間的男子身材高大,年約三十上下,鷹鼻深目,狹長的眼眸光深沉,容貌俊美中帶著幾分陰鷙冷意。

他身後一步是一個披著繡玉蘭飛蝶絲綢鬥篷的女子,容顏清秀端莊,隻是眉間微蹙,隱有愁思。

男子的眸光漫不經心地掠過王成兄妹,落在蕭珩身上,啟唇道:“指揮使大人,幸會。”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