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拚死護恩師

此時場上忽然狂風大作,卷起場上的灰塵和落葉,在登天樓前打著旋,吹得眾人衣衫獵獵作響。

風聞征笑得眼淚狂流,捧腹不能自抑。一旁的方天瑜卻笑不出來,擔憂地望著頭頂壓頂的黑雲,巨鏡折射出去的光圈在空中急劇旋轉,隱隱可見黑雲深處扯出的閃電。悶雷轟隆,方天瑜眼望著那天空的光圈,忽而一道亮光直直從光圈內劈下,徑直劈向地上的巨鏡。“轟隆!”一聲巨響,三尺寬的閃電擊中了巨鏡,激起一片白光,地動山搖,頓時泥沙飛濺。

閃電擊中巨鏡的瞬間,莫遠歌迅速將江千夜摁進懷裏死死抱住,用肩背幫他抵擋住雷電的衝擊力和飛濺的巨鏡碎片。場上眾人就沒那麽好運了,被巨大的衝擊力衝得七零八落,倒在地上哀嚎聲一片,不少人身上都被碎片擊中,血流如注。

煙塵稍散,江千夜毫發無損從莫遠歌懷裏掙脫,耳朵還在嗡嗡作響,連忙拉著莫遠歌緊張地查看他身體:“遠哥,你沒事吧?”

好在莫遠歌隻是後背衣衫被碎片劃破了幾處,並沒有受傷。他拍了拍肩上的塵土,低聲道:“無事。”

轉頭看著場上,隻見巨鏡消失了,變成了一個巨大的深坑,坑邊散落著道士們的殘肢斷臂,幾個重傷尚未死去的道士哀嚎聲聲,慘絕人寰。

深坑裏的土都被雷電燒焦了,那群道士無一幸免,隻有離他們稍遠的群臣無人重傷,但輕傷也不在少數。

雷擊那一刻,方天瑜撲到了風聞征身上,替他擋住了絕大部分的襲擊,但自己卻滿背流血,痛得跌坐在地。

風聞征絲毫不心疼自己弟子,滿頭滿臉土,望著那深坑繼續狂笑:“哈哈哈哈~蕭景明,這便是你夢寐以求的長生不老術,滋味如何?哈哈哈,笑死老夫了……籌備了這麽久,不過就放了個響屁,哈哈哈……你真是天下第一可笑之人……”

“風聞征在作死。”莫遠歌拉著江千夜後退了一些,將尚未恢複聽力和目力的陳文瀚等人一一扶起,“蕭景明身如玄鐵,雷擊根本傷不了他。”

“什麽?”陳文瀚耳朵嗡嗡作響,勉強站立著,以為莫遠歌跟他說話。

江千夜站遠了些,警惕地凝視著那被雷電炸出的深坑。此時禁軍也圍了過去,搶救著尚未死去的道士,將他們拉到一旁。

一片煙塵中,隻見蕭景明緩緩從坑底爬了出來。他身上衣衫盡數被毀,頭發胡子皆被燒光,但身上卻毫發無損,隻是被雷燒得黢黑,睜著血紅的眼,咧著慘白的牙,真真如地獄裏爬出的惡鬼。

“皇~皇上?”禁軍統領被他的模樣嚇得一激靈跌坐在地,隨即認出那燒火棍正是蕭景明,連忙扯過身上披風一把給他披上,才避免了蕭景明赤身**麵對眾人。

“哈哈哈~威風凜凜的戰神啊,仙師你看見沒,他哪值你如此看重!”風聞征見蕭景明如此狼狽,顫抖著手指著他笑得前俯後仰,隨即眼前一花,脖頸瞬間被人捏住。

跌坐在地的方天瑜尚未回過神來,蕭景明已站到他麵前。方天瑜驚愕抬頭,隻見蕭景明捏住風聞征脖頸一扭,“哢嚓~”一聲脆響,竟活生生將風聞征的頭顱扯了下來,斷處血肉模糊,筋肉卷起,白骨森然。

“不要!”方天瑜目齜欲裂慘叫,滿眼驚恐盯著蕭景明手裏那顆頭顱。

狂喜和驚懼同凝在風聞征那張蒼老的臉上,尚未來得及消散,血液從他屍身脖頸處噴湧而出,隨著他四肢的抽搐漸漸止息。一代風雲人物,北梁鴻儒風聞征,就此隕落。

眾臣被眼前的景象嚇得麵如土色,之前貼在風聞征腳下的門生們連滾帶爬,哭爹喊娘往莫遠歌那邊跑,生怕慢了步上風聞征後塵。

方天瑜身中數道碎片,眼睜睜看著恩師慘死,掙紮著站起來怒喝著一掌襲向蕭景明:“我殺了你!”

蕭景明惡鬼似的麵容殺氣騰騰,手持風聞征頭顱惡狠狠朝方天瑜砸去。

“嘭!”一聲悶響,本就身受重傷的方天瑜被他師父頭顱擊中胸膛,骨肉相撞,胸腔立時凹陷下去,人也被擊得倒飛出去三丈遠,倒地不起。血慢慢從方天瑜口鼻溢出,連掙紮都沒有,便氣絕而亡,追隨他師父去了。

狂風未歇,暴雨已至,天上劈裏啪啦下起暴雨來,衝刷著場上血跡。眾臣躲在莫遠歌江千夜二人身後瑟瑟發抖,偷瞄巨坑前那狀如修羅場的慘景。

“蕭景明,鬧劇該結束了。”大雨磅礴中,莫遠歌凝視著惡鬼似的蕭景明,沉聲道,“你看見了,這世上並沒有長生不老術。”

“不!”蕭景明閉目仰天,絕望不甘地怒吼,任由冰冷的雨水拍打他的臉,隨即一聲震徹人心的歎息,“唉……想不到朕一世功成名就,還是落到這樣的結局。你們都想看朕的笑話吧?”

眾人見他麵目猙獰,忍不住後脊背發涼。莫遠歌黑靴踏著混著血水的泥漿,一步步朝蕭景明走去:“我沒工夫看誰的笑話。你退位讓賢,自戕謝罪吧。”

“哈哈哈……你休想!”蕭景明身子搖搖晃晃,轉頭惡狠狠盯著莫遠歌,眼中盡是不甘的憤恨,“即便不能長生不老,朕也絕不會回頭。殺了你們,朕還是北梁的戰神!”

說完縱身一躍,身子猶如箭矢般衝登天樓左邊的鐵索而去,“啪”一聲巨響,兒臂粗的鐵索頓時斷為兩節!他竟以自己的身體為武器,試圖將登天樓推倒!

望著半空中那斷裂的鐵索,江千夜瞳孔急劇放大:“他要毀了登天樓!”話音剛落,蕭景明又將登天樓前右邊那根鐵索撞斷了。

登天樓那細長的樓體根本撐不住巨大的露台,全靠這四根鐵索拉著,平衡了力量才沒倒塌。如今樓前兩根鐵索都斷了,登天樓高聳的露台登時“嘎吱嘎吱”晃動起來,嚇得露台上玉玉大聲尖叫哭喊。

江千夜話音剛落,身邊一陣疾風“嗖”一聲,莫遠歌衝蕭景明疾馳而去,在蕭景明欲撞斷第三根鐵鎖前,“嘭”一聲將他踹飛。蕭景明猶如流矢般砸向遠處房屋,頓時房倒屋塌,煙塵四起。莫遠歌不做停留,徑直衝向蕭景明墜落之處,與他混戰起來。

“嘎吱~”登天樓頂露台失了鐵索拉扯,頓時前傾,若是砸下來,場上眾人將無一幸免。群臣嚇得麵如土色,兩股戰戰。沒了蕭景明的指使,連守衛的禁軍也不知所措,紛紛望著搖搖欲墜的露台瑟瑟發抖。

江千夜望著露台,上麵的守衛正悉數順著樓梯逃命,卻沒人管五花大綁的玉玉和柳榭卿,還有那獨自抱著柱子麵如土色的阿奴。

“你們快走!”江千夜眸光暗沉,縱身一躍而起,如獵鷹一般迎著即將傾倒的露台而去。隻見他雙手扯過登天樓右邊斷裂的兩節鐵索,竟用自己的血肉之軀連接鐵索,憑借逍遙境頂尖高手的磅礴內力,生生止住了露台的傾斜。

這巨大的露台傾斜之力,猶如泰山壓頂,重不知其幾千鈞,如今隻剩下三條鐵索,每條鐵索的拉力頓時增加不少,拉得筆直,“嘎吱”作響,似要斷裂。

江千夜雙臂被巨大的力量扯住,丹田之氣瘋狂地遊走全身經脈才勉強護住肢體不受傷。但他經脈本就不如莫遠歌寬廣,加之此前練陰極功傷了肺經,哪經得住逍遙境真氣迅猛的遊走,立時麵紅耳赤,牙關緊咬,眼球充血。

陳文瀚抬頭望著半空中的江千夜,隻見他青白的衣衫在狂風暴雨中被真氣鼓得飛舞,猶如飛天仙子般飄盈,煞是好看。可這輕盈的背後是他舍命在強撐,為柳榭卿,為玉玉,為登天樓前數以萬計的生靈。

陳文瀚登時熱淚盈眶,連忙催促著眾臣互相攙扶著逃命:“快走,快走!他支持不了太久!”眾人連滾帶爬逃命,禁軍統領一見情勢不好,深吸一口氣,大聲命令:“眾將士聽令!護送諸位大人和百姓離開這裏!”

禁軍中許多人本不知今日內情,如今見蕭景明這般瘋狂,早已沒了為他盡忠的心思,立即組織眾人撤離。

露台已經偏斜,在狂風暴雨中搖搖晃晃。阿奴嚇得尿了褲子,抱著柱子不敢走動,雙腿抖如篩糠。玉玉和柳榭卿四肢被捆,無法抓住固定物,已經滾到欄杆旁。那欄杆已經有好幾處斷裂,若二人滾到那邊,定會墜下去。

江千夜緊緊拉住鐵索兩端,雙臂不斷顫抖,隻覺身子要被撕扯成兩半了。可露台上有師父和玉玉,露台下還有數以萬計的民眾沒有撤走,唯有艱難咬牙支撐。

“啊!”他大喝一聲,用盡全力將鐵索扯住,粗糲的鐵索勒進手掌,目齜欲裂衝露台大喊,“玉玉,師父,快逃!”

柳榭卿渾身是傷,被暴雨澆得渾身濕透,濕濡的頭發黏在蒼白的臉頰上,身子毫無意識地隨著露台搖搖晃晃,眼看就要滾到欄杆缺口那處。

玉玉被捆得無法動彈,努力朝柳榭卿那邊挪動,試圖用身子擋住他墜落。嘴裏不斷大聲哭喊:“柳將軍,醒一醒,登天樓快塌了!”

“柳將軍,快醒醒,江公子撐不住了!”

“柳將軍!”

……

疾風冷雨加上玉玉尖聲哭喊,柳榭卿終於緩緩睜眼。蒼白的臉掛著水珠,周身沒有一處不疼痛,隨著露台晃動,猛地發現自己身在搖搖欲墜的露台。而他那冤家徒兒正淩空抓著兩節斷掉的鐵索,化血肉之軀為紐帶,才保住露台不坍塌。

這露台如此龐大,便是數百民夫也未必拉得住。他才入逍遙境,如何撐得住?若震裂了肺腑,大羅神仙也難救。

狂風暴雨中,柳榭卿一個激靈坐了起來,焦急地衝江千夜大喊:“星河,快放手!”說著便劇烈掙紮起來,恨不得立即掙脫繩索。

“柳將軍,你終於醒了!”玉玉見他清醒,連忙奮力朝他挪動,奈何兩人距離實在太遠,一時之間竟不能靠近他。

“師父,快逃!”鐵索深深勒進手掌裏,血順著鐵索流下,又被雨水衝刷殆盡,江千夜胸中翻湧得厲害,一張口,血竟慢慢順著嘴角流下。

柳榭卿見狀真真目齜欲裂,可自己無法用內力,掙不脫那繩索。眼見江千夜已不堪重負,情急之下衝玉玉大喊:“殿下,你靴子裏有匕首!”

原來力竭被擒之際,他知道自己定會被守衛搜身,但守衛不一定會搜毫無反抗之力的玉玉,於是趁人不注意,將一柄小匕首塞入了玉玉的靴子裏。

玉玉一心都在如何掙脫繩索上,倒沒注意靴子裏的異樣。經柳榭卿提醒,連忙伸手一摸,果然摸到匕首。他欣喜若狂,臉上淚水混著雨水,抓著匕首割開自己手腳的繩索,連滾帶爬過來替柳榭卿解綁。

“你們快走~”江千夜見二人脫困,心下稍安,但登天樓下還有許多人尚未逃到安全區域,若自己鬆手,定要死傷無數,隻得又咬牙繼續硬撐。回頭不舍地對柳榭卿道:“老狐狸,如果我死了,不許流淚,我見不得你假惺惺的樣子。”

柳榭卿攙扶著幾乎無法行走的玉玉,回望苦苦支撐的江千夜,雙眼濕濡:“孽徒,你還差為師一個響頭,絕不能死了。”

江千夜渾身又冷又痛,卻勉強對柳榭卿擠出一個不大好看的笑容:“禍害遺千年,弟子爭取不死……你快走!”

柳榭卿心頭難過,但此地不宜久留,必須快些離開。兩人互相攙扶著艱難而走,經過失魂落魄的阿奴身邊,玉玉突然一把推開柳榭卿,手中匕首“唰”環過阿奴脖頸,血噴濺了玉玉一臉。

“啊~”阿奴張嘴無聲,捂著脖子緩緩倒了下去,驚恐蘊在眼中,漸漸定格。隨著露台晃動,他的屍身滾落到欄杆缺口處,猶如一塊破布般墜下數十丈高台。

玉玉滿頭滿臉血,臉上掛著陰毒的笑,衝阿奴墜落之處啐了一口。轉身攙扶著一臉愕然的柳榭卿,已然換上一副人畜無害的溫和麵容:“柳將軍,我們走吧!”

作者有話說:

謝謝大家~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