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林緒他爸因為跟他媽離婚的事對林緒一直心裏有愧，平日裏對他格外溺愛，基本上是有求必應，要星星不給摘月亮，林緒就算真的帶回一個男生回家，他爸估計也不會說什麽。
而且以林緒這特立獨行的性格，他是不會因為旁人的言辭而改變自己認定的人、認定的事的，就算家人反對也沒用。
林緒**不羈愛自由，跟唐和文兩麵三刀截然不同，當然不怕被家裏人知道。
隻是林緒有點沒想到秦端會問這個問題，他略感訝異地跟秦端烏黑的眼珠對視了片刻，心弦似乎被什麽波動了一下，然後神色變得異常認真，承諾般低聲對他說：“喜歡一個人是光明正大的事，為什麽要遮遮掩掩。”
旋即他又笑了起來，微微湊近秦端的耳邊，輕聲開口道：“如果哪天你願意跟我在一起，我恨不能讓全世界的人都知道。”
這句情話真是好動聽，秦端眨了一下眼睛，一直沒說話，垂著眼睫好像是在想什麽，過了大概三十多秒鍾，才突然問了句：“你們是不是快期末考試了？”
林緒不知道他怎麽能平白無故蹦出這麽一句話來，始料不及地”啊“了聲，下意識回答：“還有不到一個月。”
秦端點了點頭，“知道了，去吃飯吧。”
林緒：“………”
他真的不是很懂這些學霸的腦回路——他都這麽表白了，作為一個正常gay這時候不是應該非常感動然後順勢心動一下嗎？
問他什麽時候期末考試是什麽鬼？
林緒跟在秦端身後，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什麽，生無可戀地想：“阿西吧，談戀愛真的不會耽誤我學習。”
學校旁邊的商廈裏麵新開了一家海底撈，走路十分鍾就到了，林緒打算帶秦端去嚐一下。
海底撈的服務質量是出了名的好，讓顧客感受到了家一般的溫暖，林緒點的菜不小心就多了，兩個人根本吃不完，隻能強行塞了一些，其他的都留在鍋裏了。
帶著一身人間煙火氣走出門，林緒小聲地說：“我好撐哦，走不動路了。”
秦端看了他一眼，痩伶伶小胳膊小腿的，文弱的很，淡聲道：“你是
該多吃一點。”
林緒很無奈地攤手：“隻吃不胖我也沒有辦法。”
他們旁邊有個姑娘在等著海底撈的排隊，似乎在跟誰打語音電話，聽到耳邊飄過這句非常拉仇恨的話，殺氣騰騰地尋找聲音來源——看到林緒的時候眼珠子一下就直了，眉飛色舞地對手機那邊的人道：“我不跟你說了我見到了一個絕世大帥逼我現在就要去要微信了！！”
她用三秒鍾的時間捯飭頭發、補妝、整理麵部表情，然後火速追上了前麵的林緒二人，大大方方道：“嗨帥哥兒，可以加個微信嗎？”
林緒聽到聲音轉過頭，對這種事已經見怪不怪了，先是對她友好地一笑，又十分委婉地拒絕：“不好意思，微信好友剛滿了。”
“哦……”姑娘很是遺憾地聳了下肩，正要轉身走的時候，眼角餘光又看到他旁邊的秦端，眼前再次一亮，探頭過去問：“那這位帥哥可以加微信嗎？”
——秦端還沒開口，林緒就用如出一轍的微笑拒絕了，這次他直截了當地說：“抱歉，他的也不行。”
“……”
姑娘的眼神在兩個人之間詭異地轉了一圈，然後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馬不停蹄地跑了：“不好意思，打擾了，打擾了。”
過了兩秒鍾，林緒隱隱約約聽到那姑娘在背後咬牙切齒的聲音：“那麽好看的兩個帥哥居然內部消化了，這河狸嗎？！能不能給我們顏狗留點活路，就你媽的離譜。”
林緒：“………”
秦端應該沒聽見吧沒聽見吧沒聽見吧？
林緒心驚肉跳地轉過頭，就見到秦端站在他旁邊，正拿著一張濕巾慢條斯理地擦手，低著頭什麽反應也沒有。
“哦，”林緒的心不跳了，轉而非常麻木地想，“這人聽到我告白都無動於衷，這種低段位的碎碎念對他來說算得了什麽。”
然後他主動將手伸過去：“學長，我手上好像也還有火鍋味。”
秦端看他一下，又抽出一張濕巾，放在他的手背上。
秦端左手握著林緒的手腕，右手拿著濕巾，濕涼白皙的紙巾從林緒的指尖順次擦過。
這動作真的曖昧而親昵，似乎能夠隔著一張薄薄的屏障，感受到兩個人指紋的接觸摩挲，一下又一下
。
林緒聽到自己的心髒撲通撲通跳了兩聲。
“好了。”秦端抬起眼，看到林緒的兩邊臉頰莫名其妙地發起粉來，有點奇怪地問：“你臉紅什麽？”
“……”林緒麵不改色地說：“沒什麽。可能是吃火鍋太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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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去吹了一陣冷風，林緒臉上的熱度才降了下去，他送秦端回到學校——秦端跟他遊手好閑不一樣，每天學習時間都在十二個小時往上，除了睡覺、吃飯就是學習，起碼在明年考研之前是不會有什麽變化了。
兩個人分別的時候，林緒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他拿出來一看，是他爸來的電話。
林緒：“喂，爸？”
秦端上樓梯的腳步一頓，回過頭來看著他。
“嗯我在學校呢，剛吃完午飯。”
“下午？下午沒課，好我現在回去。”
秦端想起林緒吃飯前跟他說的事，那姑娘應該是殺到唐和文家裏去了，現在林緒的父親忽然打電話讓他回家，估計是唐和文把什麽事都抖出來了，隻是不知道說到了什麽程度。
秦端下樓走到他身邊：“是出什麽事了嗎？”
“沒有，我爸就喊我回家一趟，”林緒若有所思道，“可能家裏已經被唐和文弄的雞飛狗跳了吧。”
秦端輕輕蹙起眉：“那你現在回去……”
林緒笑了一聲，忍不住伸手揉了一下他白淨的耳朵，低聲道：“沒關係。我爸肯定是站在我這邊的。不用擔心我，你專心準備複習就好了。”
秦端靜了片刻，又輕聲叮囑道：“有事的話，就給我打電話，我可以去接你。”
“好的！”
林緒用半小時回到家的時候，家裏已經很熱鬧了，雞毛撣子亂飛。
唐阿姨氣的渾身的毛都炸起來了，活似一隻熊熊燃燒的火雞，相親對象在一旁高貴冷豔地冷眼旁觀，而□□對象·唐和文臉上有個明顯的巴掌印，老大一個，跟蓋上去的章一樣。
林緒打開門回家，宛如一個無辜的外來客，事不關己似的宣布：“我回來啦！”
唐阿姨扭頭盯著林緒，目光非常複雜，帶著一點若有若無的厭惡。
林緒最擅長察言觀色，看到她的眼神，就知道唐和文估計是魚死網破，把他“趁人之危”的事
也說出來了，而且不出意外是添油加醋，經過了一番夾槍帶棒的處理。
果然，唐阿姨在掃視他片刻之後，就語氣不善地開口了：“小緒，你好歹是個正常男人，怎麽能做出這種事？像什麽樣子……”
這時林緒爸爸咳嗽了一聲，打斷了她的話。
林緒對唐和文這一家的家長裏短沒有任何興趣，也不想讓除了他父親之外的人對他的感情指手畫腳，於是保持微笑道：“爸爸，我們到書房說吧。”
然後沒看其他人一眼，徑自向書房走去。
“你跟那個，那個秦端的事啊，我都聽阿文說了。”
林爸爸的話音有些遲疑，他抬起眼的時候，眼角明顯能看到堆疊的皺紋。
男人是真的有些老了，聲音也像老龜爬行般沉重緩慢：“你喜歡的人是男是女沒關係，但是怎麽能……怎麽能通過這種不光彩的手段呢？”
而林緒滿不在意地笑了聲，不急不緩道：“爸，雖然我不知道唐和文回來是怎麽跟你們解釋的，但是在學長的事情上我問心無愧。是唐和文出軌在先，學長不應該被蒙在鼓裏當受害者，而且在他們兩個人沒分手之前，學長根本不知道我喜歡他，我也沒做什麽挑撥離間的事，隻是對學長陳述過事實而已。”
林爸爸抹了下額頭，長長歎氣道：“阿文回來說，是你搶了他的……他的男朋友。”
林緒眼眸輕輕眯了一下，意味不明地“啊”了聲，又無奈地笑道：“他要非這麽說，那也算是吧。”
“不過爸爸，說句不好聽的話，無風不起浪，唐和文是什麽德行的人你今天應該也知道了。是他把我喜歡的人送到我身邊的，所以我收下也樂意至極。”
林爸爸重重鬆了一口氣，粗糙的大手握著林緒的後脖頸，念叨道：“我知道我兒子不是那種人，我知道。”
頓了片刻，林爸爸又猶豫著望著他問：“你那個學長，真有那麽好嗎？怎麽你們一個兩個都因為他神魂顛倒的？”
林緒毫不猶豫道：”是的，他很好。性格稍微有點孤僻不合群，但是很幹淨、很溫柔。”
“爸爸，我很喜歡他。”
林緒向來是喜怒不形於色的性子，鮮少會這樣直白地承認喜歡什麽人，林爸爸
一時半會兒都沒說話。
林緒知道要讓一個將近五十歲的人短時間內接受這個事實還是挺困難的，好好的兒子說彎就彎了，放誰身上都受不了。
“你能聞到我身上有什麽味道嗎？”半晌，林緒忽然問。
林爸爸湊到他衣服上聞了聞：“吃火鍋了嗎？”
“嗯。”林緒輕聲道：“我們中午一起吃的飯呢。”
“你最近不回家就是住在他家裏嗎？”
“是的，前段時間學長腳踝扭傷了，我在他家照顧他。”
林爸爸沉思了一會兒，緩緩地說：“等什麽時候你們確定關係了，他家裏那邊也願意，就把人帶回來給我看看吧。阿文那邊，你不用擔心。”
林緒瞬間歡呼：“謝謝爸爸！”
林緒有一段時間沒踏實呆在家了，他的神魂都飛到了秦端那裏，這次回來一趟，雖然家裏烏煙瘴氣的，但是他還不想那麽快離開，跟老父親在書房裏說了一會兒的話，順勢將這件事的前因後果都解釋明白了——不知不覺外麵的天色就沉下來了。
五點多的時候，林爸爸問他：“你們約好晚上吃飯了嗎？今天在家裏住嗎？”
“嗯……還沒想好。”林緒說，“我問問他吧。”
“行。”
林爸爸出去做飯了，書房裏就剩下了林緒一個人。
林緒捏著手機，低頭盯著手機屏幕，卻鬼使神差地沒有給秦端發什麽消息。
外麵的天色已經很暗了，冬風刮的很厲害。如果他這邊沒有音訊，秦端會有什麽反應？
會很擔心他嗎？還是在等他的電話呢？
林緒的心裏剛浮起這個念頭，微信上就收到了一條新消息。
“叮”一聲響。
林緒目光一動，垂目看去：
“晚上還回來嗎？”
是秦端發過來的。
雖然沒有直接問事情處理的怎麽樣，但是以學長的性格來說，已經是非常在意了吧。
“嗯。”
林緒的眼裏緩緩蘊出一簇柔軟的笑意，打字回複，“回去。”
林緒沒在家裏吃晚飯，唐和文被他媽扣在家了，這幾天估計出不了門，要近距離接受“愛的教育”，林緒不想跟這人在一個桌子上，一點胃口都沒有。
林爸爸給他做了三個菜，京醬肉絲、花菜炒肉和糖醋魚段，
分層放到保溫桶裏，讓他帶回去跟秦端一起吃。
林緒家裏離秦端的公寓有點遠，他直接打了個車，坐到了學生公寓的門口。
秦端穿著拖鞋和睡衣給他開門。
林緒左手拎著一大袋零食，右手提著保溫桶，一個比一個沉，從樓下走上來，腿肚子都快轉筋了。
秦端語氣有點驚訝：“你怎麽帶了這麽多東西過來？”
“是我爸爸帶給你的。”林緒喘勻一口氣，說，“先吃晚飯，都六點多了。”
秦端看著眼前這位四體不勤的資深懶癌患者把袋子放到了地板上，袋子裏麵都是獨立包裝的小包，豬肉脯、魷魚籽、金針菇之類的東西——秦端比較喜歡吃這種亂七八糟的小玩意兒。
“……”秦端輕聲說：”謝謝。”
林緒坐到餐桌旁邊，對他招手道：“來嚐嚐我爸的手藝。”
他把保溫桶裏的菜一層一層地拿了下來，最後是顆粒分明的米飯在底下。
這三個菜，不管是味道還是色相都讓人非常有食欲，晶瑩剔透，金光燦燦，掩不住的香氣直往鼻子裏撲。
秦端終於知道林緒這一手出神入化的廚藝是跟誰學的了。
兩個人這還沒確定關係，秦端就已經單方麵地見過家長了，而且還吃了長輩做的愛心晚餐，儼然是“一家人”的意思了。
林緒本來想說讓秦端不用有什麽心理負擔，但是想了想，又決定不說了。
雖然是第一頓，但肯定不是最後一頓，以後這種美好生活常常會有的。
.
大學狗臨近期末考試的最後一個月，基本上跟高考差不多，學習氣氛是相當緊張的，不把自己讓人使喚，林緒這個學期沒怎麽好好認真聽講，隻能最後臨時抱佛腳，每天早上都被秦端從溫暖的被窩裏拖出來，半死不活地吹著冬天凜冽透骨的寒風，拿著課本義無反顧地去圖書館複習。
好在林緒的記憶力很好，腦袋又聰明，一段話看兩遍就能背的差不多了，看書也很快，兩三天就能啃完一本，勉勉強強地應付過去期末考試，不至於擦著及格線“低空飛過”。
期末考試逐漸步入尾聲，學生們也開始三三兩兩地放假了，宿舍樓下蹲著一堆回收舊書的大爺，喜滋滋地收下各位“傷心考
試人”送下來的專業課本。
林緒倒也沒放飛自我到那種程度，把課本都搬回了秦端的家裏。
徹底離校之前，林緒跑去聲樂社團刷了一波存在感，這是他大一開學就加入的社團，但是兩年來基本上沒貢獻什麽力量，成天渾水摸魚，活動的時候見不著人影——都是靠著過硬的顏值才沒被社團開除的。
非常稱職的門麵擔當，又稱“漂亮草包”。
結果他們社團活動中心的人居然有很多，好像正在湊在一起開會。
“抱歉，”林緒在門口風度翩翩地一笑，“打擾到你們了嗎？”
“沒事，”副社長是個挺好看的學姐，對林緒道：“我們的會正合適開完了。”
她又對其他人說：“大家沒什麽事的就回去吧，有新進展再通知你們。”
林緒看著他們一個一個離開，有點好奇地問：“都快放假了，咱們社團還有什麽活動嗎？”
學姐解釋道：“嗯，我們想在離校之前參加市裏組織的一個話劇表演，但是還缺了一個人，不一定能湊齊呢。”
林緒對這種話劇表演沒什麽興趣，日常生活裏裝戲精的快樂已經足夠滿足他了，隻好表示自己也愛莫能助。
“設定是個公主小啞女，”那學姐歎了口氣，表情一籌莫展地說，“因為這個人物沒台詞，就是個花瓶背景板，還要一直跟著來排練，再加上馬上就是寒假了，很多人都不想留在學校裏，所以沒人願意扮演。但是這個角色還不能去掉，如果一直沒人報名的話，那我們就隻能放棄這次活動了。”
漂亮小啞女？
林緒想了想，忽然有了點興趣，饒有趣味道：“我可以報名嗎？”
學姐愣住了，以為他沒聽清自己剛才說什麽，又解釋了一遍：“這個人物是女的。”
林緒微微笑，再次點頭：“我可以呀。”
“！…………”
學姐用“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unbelievable！”的小眼神瞅著他。
“如你所見，我很漂亮，自帶公主氣質。”林緒一雙好看的桃花眼微微彎起，原地轉了個圈，特別大言不慚地說。
學姐三觀震碎，原地重組了片刻，又非常遲疑地說：“……可是你太高了。”
“沒關係，到台上不會特別明顯的，妝容會蓋住一切，”林緒搖著大尾巴繼續慫恿道：“反正隻是一個不會說話的背景板而已，隻要別人看不出我是男生就好了。”
學姐沉默了一會兒，用眼神打量著林緒那張漂亮過人的臉蛋兒，竟然真的在思考男扮女裝的可行性。
“一米八八的大x萌妹，”學姐雙眼放空，神遊天外般喃喃道：“真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