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極其安靜的日式獨棟小樓。
太陽逐漸下落， 帶走熾烈溫暖的光輝，餘下昏黃的光線， 殘存著一絲絲撫摸樓棟的身軀， 從積滿落灰的屋頂到雜草橫生的牆壁底部，為它們蒙上一層朦朧的外殼。
對於人類來說，擁有光線的地方無疑是相對安全的， 他們並非需要光合作用的植物，但對於太陽仍有健康與心理方麵的需求。
假使太陽完全落下，換做黑夜與月亮， 樓棟外殼失去朦朧偽裝，水泥鋼筋**裸冷冰冰地暴露出來， 會讓人類覺得它更危險。
於是， 出於安全考慮， 他們選在這個時間點動手。
小隊長嘰歪地和身邊人嘮嗑：“這個時間點真的安全嗎？”
全副武裝的同行複述不久前接收到的命令說明：“伽椰子對受害人的危害，每時每刻都在增加，僅存的兩個受害人不能等到明天了。”
“我知道， 出於受害人安全考慮嘛。”小隊長嘿嘿笑，“但是我玩過一個遊戲， 它說黃昏是非常危險的逢魔之刻...”
“咳咳！”
一道刻意的咳嗽從他們背後突兀地冒出， 小隊長和同行立刻嚴肅表情，將嘴巴牢牢閉上。
隊長身著板正的製服，頭發梳得整整齊齊，臉部皺紋暗示他豐富的資曆和較高的管理權，眼神如鷹般銳利。
他掃了兩人一眼， 見小年輕們如他所願閉上嘴巴， 才淡淡地挪開視線， 走到柚木身邊匯報：“已經準備完畢。”
柚木兩眼定定地， 注視遠處積灰的小獨棟，屋頂上黯淡的色彩對他而言已經非常眼熟，他回憶起些許記憶。
...也許並不算他的記憶。
但接收仁科柚木的記憶，腦中仿佛作為仁科柚木生活了一遍，仁科柚木本人的行為邏輯也極其符合柚木本人的行為標準。
如此一來，很難不產生，仁科柚木擁有的親人朋友，對緒方柚木來說是同樣地位這樣的想法。
“但其實，”柚木垂眸喃喃，他墨色的眼眸裏倒映著些許惆悵的微光，“仁科理佳也和緒方柚木吃過飯...”
他握拳，手藏在口袋裏。
他記著直播間時刻都在公放他的一舉一動，時刻都有無數人仿佛通過攝像頭觀察他的一舉一動，因而有感之時，柚木隻會極低聲說話。
畢竟，也沒必要把自己真正的情緒完完全全地暴露在上千萬...甚至上億的眼睛裏，這樣也太別扭了。
隊長不懂他的小情緒。
他隻想完成任務，搞定惡鬼，警惕眼前這個特異人士柚木搞事。
而目前，處理惡鬼處於任務的第一位。
他匯報第一遍，對方卻沒動靜，於是他細細打量一番，看見對方縮在口袋裏的一隻手，手掌握緊的邊緣露出一小截衝刷照片邊角。
黃撲撲的，看著有些年頭。
那是達成合作後，隊長載柚木過來時，對方主動要求從收集資料中留下自用的小照片，被珍惜地接過。
這個特異人士，似乎對地球的人類，尤其是受害者擁有正麵感情...
這是隊長，把警惕特異人士往後移的一大憑借。
隊長打量的眼神其實已經很收斂小心，但還是被柚木發現，瞥他一眼就將照片塞進口袋更深處。
對方警惕意識和敏感性極高，甚至超過不少警部成員。
他銳利的眼神從照片上收回，喉頭頓了頓，倒沒提照片的任何事情，而是公事公辦地再次重複匯報詢問：“計劃項目準備完畢，請確認執行時間。”
柚木眨眼。
他從道具欄裏摸出道具，一麵鏡子模樣的器物緩緩出現在原本空無一物的掌心。
[某電視機的鏡片：廢電視機也是好電視機，產品製作者使用回收後的某被嫌棄的電視機材料，成功製作出可遠程觀察某地的小鏡子，後獲得“環保創作大賽”第一名，可喜可賀]
[按平常鏡子使用即可，可憐的電視機，但它為了環保大賽做出貢獻了不是嗎？該商品對宿主打折，理由是材料由宿主間接提供]
盡管前一段時間才見過柚木不少道具，但此時以極近的距離再次親眼看見物品的突然出現，隊長還是瞳孔收縮，繃著臉震撼。
他假裝不經意地探頭移眼。
果真看見鏡子仿佛虹光屏幕般閃爍反射，不斷出現各種詭異的畫麵，最後如願定位在醫院。
他看見院長熟悉的老臉，京子躺在病**閉目，肚子上的布料揭開，明顯露出拱起的弧度。
京子病床邊上還站著一圈人，都是在醫學界鼎鼎有名的大人物，此時難得通通上陣，身穿防護服手握消毒器具，表情好奇渴望地打量京子的孕婦。
柚木不出聲，靜靜等著醫生們準備充足，器材放置妥當，才打電話給院長進一步確認。
電話對麵的院長：“一切準備就緒。”
原本滿臉皺紋的老人們，此時摩拳擦掌，兩眼發光地期待著接下來即將發生的事情，浮著衰敗氣息的老人和青春活力的表情氣氛拚湊在一起，意外地和諧。
而另一邊，在他身邊。
是整裝待發的製服警察，一個個都是年輕有生氣的麵貌，眼裏卻是相同的光芒，腰板挺的筆直。
他們身邊黑黢黢的機械炮彈裝置活像電視上的禮炮，但這麽一門門擺成一排，黑洞口對準佐伯宅的方向，並沒有人會懷疑它的威力。
醫院，佐伯宅門前。
兩邊的人們各不相同，卻因為一件離奇的事情串聯起來，成為命運與共的人。
而統領這些發生的，正是不久前還是小警察的柚木。
世界真的非常奇妙。
柚木曾經暗暗質疑自己，他能做到嗎，原本隻是眾生普通一員的自己真的能順利通關嗎？
但一個又一個片場走下來，成長在細微處顯現，他似乎已經是不一樣的人，已經能在無數能人麵前扮演神仙的法術，成為他人眼中臨危不亂胸有成竹的大天師。
黃昏即將結束，太陽光輝將盡數散去，留下無邊的黑暗。
灰色爬上本就暗色的肮髒屋頂，閃爍的最後一點光輝像是佐伯宅的怪物衝人們張開血盆大口，猙獰大笑。
是時候了。
他深吸一口氣。
隊長再次問道：“...開始？”
柚木：“開始計劃。”
於是，隊長用力一擺手，信號通過電子產品發送到炮手手裏，警察們整齊劃一的取炮、填炮彈，隨後一道微小的火光——
“轟！！！”
“轟！！！”
“轟！！！”
接連不斷的鳴炸聲提前到達人們塞著棉花的耳廓，一道黑煙飛起，一道大型物體順著炮車的角度，在空中劃出優美的輪廓，重重穿過佐伯宅圍欄極上方，勢如猛虎地撞破牆壁！
水泥炸裂，板磚起飛！
大團的灰白塵埃霎那彌漫開，接連不斷地轟炸再次穿破獨棟小樓的脆弱處，屋頂劇烈地搖晃起來。
反應過來的第一時間，佐伯宅內似乎傳來男人的怒罵和小孩的哭喊。
但為時已晚。
隻是佐伯宅哭喊的一小段時間，接連不斷的幾枚炮彈已經猛地投向房屋，將餘下的建築輪廓也毀的一幹二淨，整個小獨棟就此坍塌！
男人不甘的叫罵仍然接連不斷地傳出來，但房屋已塌，他聲音漸弱，而人們又始終不親自踏進佐伯宅的勢力範圍內，叫聲便由凶惡，慢慢地化成慘叫。
原本空無一人的房屋，卻再次聽見佐伯宅原主任佐伯剛雄的聲音，年紀小的警察們眼神發白發直，覺得哪怕做了心理準備也覺得不可思議。
隊長卻冷靜地盯著房屋，手指顫動，信號再次放出。
“轟轟轟！！！”
無數的炮彈帶著堅定的意誌，猛烈地砸向房屋範圍內剩餘的大塊殘灰。
男人的叫罵，一瞬間化作長長的慘叫！
小隊長情不自禁地勾起嘴角，心情愉悅。
他覺得自己就是打敗怪獸的小英雄，做的一切都充滿正義。
他仍然記得不久前，隊長和柚木商討的畫麵。
“我想你也知道，短時間內，我無法獲得行動批複，”隊長看完證據，聽完計劃，反而坦言道，“我雖是說得上話的人，但大炮轟房子這種事，以我的職位高度不可能做到。”
「可以理解」
「現實也是如此啦」
柚木皺眉：“但受害者未必挨得了那麽久。”
隊長：“你道具這麽多，沒有遠程爆炸轟擊的嗎？”
柚木：......
還真沒有。
盡管柚木時常能從兌換商店裏找出協助通關的道具，但這種仿造現代武器特性，遠程攻擊的道具，還真是找不到幾個。
而魔法測的道具，例如[烈火熊熊]等不論是隊長還是柚木都排除其在外。
這個時代比第二片場所在的時間線要往後，當地經濟獲得了相當發展，在這做房地產和綠化的設計相當多，[烈火熊熊]等魔法測道具一旦使用就很難停下，引起火災就要大命。
最後是萩原協同官方特殊事件處理部門的夏目等人想出法子。
使用古法的土炮。
火藥、拋射，哪怕是幾個世紀以前的事物，這樣結合在一起仍有不可思議的力量。
至少炸一棟老房子是沒問題的，而老炮車也很好找很好製作。
有關係的小隊長傾情提供後勤道具。
在佐伯宅灰塵彌漫，餘料盡數被炸平的時候。
柚木穿上[日行千裏]，迅速趕往醫院。
醫院裏，白大褂們伸出手，拿著銀白器具，即將觸碰京子隆起的腹部。
但他們不知道的是。
在血肉底下，一雙小手的的確確與肚皮血肉相貼。
兩幅畫麵相連，像是一場詭異而盛大的會麵禮儀——
隻是，小手的主人一直在肚皮下呆著。
她說：“咯咯咯咯咯咯咯....”
氣泡音，如影隨形地出現在耳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