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鬼後探訪鬼屋這個主題， 是我定下的。”
平複心情後，圭介從帶來的牛皮袋子裏摸出一疊厚實的紙質資料，以及一盤錄影帶，整整齊齊地擺在桌上， 像是展現自己的可靠性。
他殷勤地將這堆物件推到柚木和京子麵前。
京子也不客氣， 順勢接過資料， 和柚木一同翻看。
裏邊紙張雖說整理整齊，但從內容分類不難看出， 前半疊紙和後半疊紙大概率是不同時間段搜集的。
前半部分是整理的拍攝定點背景資料，搜集到的內部凶殺案，還有各種吸引眼球的新聞報道，以及可利用的場景物件；
後半部分則一轉局勢， 慎之又慎地調查鬼屋詛咒， 曾經進過鬼屋人員的去向， 和附近居民的認知了解。
直白點說， 一個是秉持唯物主義， 想利用地點製造噱頭的娛樂規劃， 一個是疑似唯心主義， 認定鬼屋有詛咒而圍繞搜集的民間消息。
圭介坐立不安地看著他們翻閱資料：“最近總是很火這種題材， 我們資金充足，但想打出點名頭來，我就提議以本地的鬼屋為題材，做點什麽。”
“我該聽惠子話的， 她當時很反對我的想法， 我也知道， 我這麽做和那些追求金錢的人沒什麽不同， 但我安慰說， 過了這次就好了，等我們發出名頭來。”
他話語中不難聽出滿滿悔意，坐姿拘束，手指絞在一塊，煩躁地捏來捏去。
柚木迅速翻看資料，眉頭漸漸皺起。
他聲音僵硬：“所以，你就選擇了這個鬼屋？”
「我好像看到熟悉的名字了草」
「...不會吧，這是第四片場欸」
京子聽著柚木聲音不對，倒是抬頭幫忙說了句話：“圭介導演的預算並不充足，我們經紀公司要的錢確實不少，這個廢棄屋背景的拍攝成本比較低。”
“成本再壓，這種地方是能選的嗎？”柚木頓時感到無比頭疼。
圭介拍攝前做的課前工作，是相當不錯。
他花大價錢請來這次話題度的“鬼後”，省下置景錢，選擇最有噱頭不容易忽視的來訪反應綜藝，幾個buff下來，這節目不火也絕對有話題度。
他在設計節目時，適當地將鬼屋背景隱晦插進節目對話中，希望鬼屋赫人的背景故事能跟氛圍一起嚇觀眾一跳。
然後又是天然的話題度。
“不錯，真不錯，”柚木咬牙，“拿最初的妻子被殺案和丈夫慘死作為主題，讓大家做出感應到什麽的表情，天哪，你真是個拍攝鬼才。”
他深吸一口氣，攥著紙張的手都蠢蠢欲動，很想給圭介一拳。
但圭介一臉後悔的可憐模樣，想想他也大概率是受害者，柚木沒法做出這樣的事情。
可是麵對著背景資料上的“佐伯伽椰子”，柚木真的非常無奈：“…你怎麽就選了這間屋子呢？”
圭介觀察著他的表情，看柚木看著資料表情就變換不停，還說出這些話，卻是眼前一亮。
“您是了解點什麽嗎？”圭介期待地詢問，“聽原瀨女士說，您似乎對這些事情有些想法。”
直播前的觀眾就差蹦出來替柚木說話了，一個個群情沸騰地敲打鍵盤，哪怕對麵的圭介京子二人根本看不到。
「太了解了」
「了解地和房主伽椰子女士打了一架」
「還把伽椰子的房子燒了，試問誰有我們緒方警官了解這個鬼東西？」
…的確。
柚木太了解這個鬼怪了。
伽椰子是第二片場的主要鬼怪，擁有眾多不可思議的力量。
其中最讓人印象深刻的，是她對房子不可思議的占有欲，對闖入者毫無疑問的凶猛敵意。
闖入佐伯宅區域內的生人，數日內必將被伽椰子殺死。
這已經成了不可置疑的條律，無數人被伽椰子禍害，死後的屍體還被利用，作為佐伯夫妻廝殺的俗體。
新的片場地點被揭示得出奇地快，才剛來第四片場不久，柚木已經大致確定，片場地點和佐伯宅離不開關係。
“你們擅自闖進佐伯宅，被佐伯宅裏的鬼怪盯上了，”柚木簡潔地為他們做出總結，“那裏的鬼怪致力於追殺每一個闖入佐伯宅領地的人。”
他的話雖然簡單，但非常完整地解釋了當下的局麵，圭介頓時恍然大悟，他總算想明白了，為什麽陪同進去拍攝的工作人員會在拍攝後接連失蹤。
但隨之而來的濃重悔意又壓在心頭，他想起惠子。
如果當時聽惠子的話，不去拍這個噱頭的東西，也許惠子也不會死...他害了她。
他堵在喉嚨裏一口預期，心底多少信任了這個答案，大腦和嘴巴卻仍然下意識地懷疑：“真的有鬼怪嗎？會不會是潛藏在裏麵的...”
“是真的！”
出乎意料地，回應質疑的並不是柚木，反而是京子搶先叫道：“這一定是真的！”
她對柚木的話沒有一點懷疑，甚至睜大眼睛，把資料裏的一張報紙剪貼單獨拿出來，放在眾人麵前看。
京子下意識地摸上肚子，手指摁得報紙死死的。
圭介不解地查看一二。
這是最初住宅主人，柚木口中的鬼怪前生，佐伯一家照片的剪影，清晰地拍攝到他們黑白勾勒的生前眉眼，一男一女一孩，標準的三口之家。
圭介看這張紙，下意識地先去看佐伯剛雄，佐伯家災難的開端，虐待殺死妻子的罪魁禍首，結局死法離奇的男人。
看著男人黑白照裏略顯老實的五官，再聯想到他凶殘的行徑，觀者反而會倒吸一口冷氣，再看就覺得麵目凶惡至極。
京子卻指向另一個照片，一個眼睛圓圓的短發小孩。
她示意大家看向小孩的照片。
小孩照片下麵，寫著他的名字。
佐伯俊雄。
“我不是說，我最近一直被小男孩找上門來摸肚子嗎？”京子左右看著尋求認同，“雖然那小孩很白、眼圈很黑、眼白很多，但他長得卻跟照片上的佐伯俊雄一模一樣。”
柚木下意識看向她的肚子：“所以，你覺得是佐伯俊雄鑽進你的肚子裏？他想成為你的孩子？”
“他在你肚子裏！？”圭介駭然低頭，對上京子不算明顯的孕肚，肚子幾乎連鼓起來的輪廓都沒有，但他還是用看怪獸的眼神打量再三。
“...你們應該不會商量好了來忽悠我吧？”圭介也顧不上禮儀了，毫不掩飾地死死盯著京子孕肚，“還是說，這裏也是反應類綜藝拍攝現場，有暗中攝像頭？”
他左顧右盼，一是也說不出來討厭，甚至似乎蠻期待有黑洞洞的攝像頭藏在這個房間。
接著拍節目的人員會走出來，恭喜他想到了這點，不見的工作人員和惠子笑吟吟地走出來，一切都是安排，隻是比他的鬼屋探險更真實...
但京子登時用嫌棄的眼光看向他，打破他的猜想：“想多了，就算有，那也是拍我，怎麽會拍你？”
柚木卻沒理他們的紛爭，執著地往後翻看，找到記憶中的年份，仔細查看圭介調查的受害者名單。
在重點關注的這一年，受害者主要是入住的德永一家，德永勝也、德永和美、德永仁美、德永幸枝...
在一係列德永家族後，**裸地出現眼熟的名字。
遠山雄治和他的女兒小泉，曾經協助燒房的幹練警察和明眸皓齒的小女孩，在某天突然失蹤；
中川警官、五十嵐等警員，協力支持調查的警員們，紛紛以扭曲的形狀死在佐伯宅；
真理子等人，宿體姐姐的閨蜜和附近的鄰居。
...以及，仁科理佳。
柚木有些怔愣地停留在印刷理佳相片的這一頁資料，腦袋有一瞬間的空白，他看著上邊的字，居然有一刻希望自己看不懂這段文字。
圭介倒是好奇起這位不露聲色的支援者，怎會突然僵硬了看著資料，於是好奇地湊過去一看，頓時了然。
圭介：“你看的是這位仁科小姐？她很特別。”
京子問他：“特別？”
“死法很特別，”圭介親自搜集的資料，對這些可謂是了如指掌，“這麽多人裏，隻有仁科小姐是撕裂了肚子死去的，被發現時渾身是血；但同一時間段死亡的真理子小姐，卻是平靜地死在天花板上。”
京子懷孕，聽這些血腥的就覺得反胃，但她強忍住不適，追問道：“這是為什麽特別？不也是死在鬼屋？”
“以往離開鬼屋死亡的，屍體都不會有明顯的血腥傷口，即便有，也是細碎的、一點點的或是找不到受傷痕跡的。”圭介搖頭，指著照片上的女子，“但這位受傷麵積極大，現場血跡也相當多，所以...”
柚木有點聽不下去。
這些名字對他來說，並不是收集情報裏作為案例的幾個名字。
而是曾經活生生出現在眼前的人，他熟知對方的性格長相，活生生出現在麵前的模樣，會和自己商量燒房子的男人，會偷偷傳消息的可愛小女孩，會誇獎自己做菜好吃的姐姐...
而這些身影，和那些慘烈的現場匹配在一起，就顯得格外殘忍。
難道自己不在的世界，片場沒被提前通關的世界，是這樣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