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說了沒一半，女仆就停住了嘴，眉頭緊皺，眼神遊移，嘴角下拉，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隻是默不作聲地加快了經過的步伐，柚木感受到胳膊傳來明顯的拉力。
警察特有的直覺作怪，柚木耿直地接著問她：“是發生了什麽嗎？”
紅格子地毯與紅漆門交相輝映，服務業特有的雪白牆壁讓紅色更加深邃，禁閉的門前空落落，似乎在暗示些不好的東西。
女仆用力地拉住他們的手，把兩個孩子往前拖，語氣低沉：“不是什麽好事，總之不要去，聽到了嗎。”
柚木邊被拖著走，邊回頭看門。
死物是不會動的，紅油漆的門紅得像潑了血，配上女仆警惕的勸告，更添神秘的色彩，顯然，這裏發生了什麽不太好的，連仆人都知道的事。
丹尼側頭看他：“卡斯蒂。”
他主動掙開女仆的手，繞過去拉住柚木的小手，抬頭和女仆說話：“慢一點，姐姐，弟弟會摔跤。”
女仆回頭看了一眼，發現門已經離了有一段距離，手上也放鬆許多，聲音柔和地摸著卡斯蒂的頭：“好，姐姐有點緊張，給你道歉好嗎，我們慢點走。”
柚木不會拒絕她的好意，乖巧地點頭；丹尼一臉小大人的欣慰，顯然覺得自己又照顧好了弟弟。
他半舉起手，似乎是想和托尼分享點事情，但一手拉著弟弟，女仆又在緊緊地注視他，丹尼隻好默默把手放下。
柚木有點讀懂這小孩了，雖然看上去有點雙重人格的意思，但其實很好讀懂。
比如丹尼現在想和托尼說話卻又不敢的樣子，和他想和直播間交流又不敢挺像的。
女仆順利地把兩人帶到溫蒂麵前。
溫蒂和傑克正在和經理進行交談，邊上還有一個黑人站在一邊，似乎相談甚歡的樣子。
“丹尼！卡斯蒂！”溫蒂一眼就看到了門口的孩子們，欣喜地微笑招手，“怎麽從遊戲室裏出來了。”
丹尼感受到母親的召喚，歡樂地帶著卡斯蒂衝到母親的懷裏。柚木跟著丹尼陷進母親溫暖的懷抱，纖細的手指撫摸著他的腦門，溫溫的一片。
溫蒂問他：“想媽媽了嗎？”
柚木沒感受過這麽直率的母愛，耳朵發紅。
孤兒院出生的柚木很難分到院長媽媽的母愛，再好看也隻能換來偶爾的關心；警校裏更是父愛成群，喜歡用別扭的話和教導來引導他走上正路；年紀輕輕的小警察上任還沒多久就命喪黃泉，師兄的愛都還沒感受多少。
於是麵對成熟女人溫蒂的母愛，柚木滿懷喜悅。
溫蒂把身邊的人挨個給兩個小孩子介紹，說到黑人時，語氣略舒緩：“這是迪克，這裏的廚師長。”
迪克親切地低頭和他們兩個打招呼，一點不擺大人的架子。
“你應該帶托蘭斯太太和孩子們去廚房看看，”經理對迪克說，“我和傑克繼續去別的地方看看。”
廚房，儲存食物的地方，因為旅館遠離城區，負責人會準備足夠過冬的食物，省下托蘭斯一家冬天冒雪買菜的功夫。
溫蒂睜大了眼睛，家庭主婦毫無疑問了解食物儲備的重要性，因此她顯然對這個提議非常心動，她無聲地向其他人點頭示意，傑克和經理跟著露出微笑。
“當然沒問題，托蘭斯夫人。”迪克笑著引路，“這邊走。”
溫蒂首先低下頭，想把走路比較慢的小兒子卡斯蒂抱起來——但她的手被拂開，丹尼緊緊地拉住弟弟的手，懇求地說：“媽媽，我帶著卡斯蒂走。”
溫蒂非常願意看兩個兄弟感情好的樣子，都是一個肚子生出來的，她當然希望兩人能互相扶持，於是收回手，輕聲叮囑：“不要把弟弟弄丟了。”
“我會一直拉著他的手。”丹尼信誓旦旦地保證，對上溫蒂柔和的表情。
溫蒂願意相信大兒子的承諾，沒有再要求抱起卡斯蒂走，而是單獨地牽著兩個人，和迪克走到燈光明亮的廚房。
廚房的燈光雪白清冷，不是平常溫暖的昏黃燈光，迪克和溫蒂聊了一會，說話語速不快，活像個彬彬有禮的黑人紳士。
他們禮貌地討論了一下互相的稱呼，迪克熱情地主動介紹廚房的食物儲備，力圖讓溫蒂一家安心：“這裏的儲備非常豐富，足夠讓你們在這吃一年還有多。”
“聽上去很不錯。”溫蒂說。
迪克甚至關心了一下地上的小孩：“丹尼，你覺得這大嗎？”
丹尼激動地：“這是我見過最大的地方！”他緊接著補充，“大的像迷宮。”
他仍然對旅館門口的“綠色迷宮”情有獨鍾。
門口用灌木叢搭建的大型迷宮是這座旅館的標誌物之一，占地麵積極大，裏邊的路也足夠複雜，能讓每一個初次來旅館的人抬起頭感歎其宏偉。
迪克露出笑容，帶著托蘭斯母子走到廚房靠裏邊的地方，那裏有一扇冷冰冰的鐵門，邊上有個小玻璃窗，門的對麵是一塊小黑板。
迪克為他們拉開鐵門，入目是一排排鐵架子，上麵堆滿麵食與鮮肉：“這是我們的冷藏室，這裏有15塊烘幹的排骨...”
柚木聽話地緊緊牽著丹尼的手，仰起頭聽迪克介紹冷藏室裏豐富的肉類；丹尼低下頭看了他一眼，似乎是覺得他的手有點冰，於是連著柚木的柔軟小手一起，揣到兜裏。
但迪克突然在介紹的時候提到了丹尼：“......還有二十條羔羊腿，你喜歡羔羊吧，多克。”
多克是誰？
柚木機敏地扭頭，果然看到做出應答的主人公。
丹尼靠在媽媽身上，羞澀地搖頭。
顯而易見，多克叫的是丹尼，是他的另一個名字，可能是小名。
柚木對腦內係統注入的兒童記憶進行搜索，果然發現，溫蒂很早的時候會叫丹尼為“托克”。
據柚木所知，丹尼與廚師長迪克是第一次見麵，此前兩人並沒有什麽交集，不應該上來就這麽親切地稱呼丹尼的小名。
但也許是他神經過敏，可能溫蒂告訴了迪克也說不定。
柚木腦袋裏亂糟糟地思考著這些東西，他忍不住把身邊的每一件小事進行一些琢磨的工序，這恐怕和他的生長環境有關——柚木自從有記憶後就基本上在對口警視廳的學校學習，偵察幾乎要融入血液裏。
柚木不著痕跡地看了一眼直播間屏幕，人像那裏還是顯示的兩個人，這說明那兩個人一直沒走。
最早的小字先生本來話就不是很多，他的社長先生，或者說是領導來以後，小字先生的話就更少了；而新來社長大人更加沉默寡言，柚木幾乎能想象一個警校教官的形象，高高在上，審視一切，跟所有不大討人喜歡的老領導擁有同樣的形象。
雖然小字先生看起來還挺好說話，但在他們兩個都一眼不發的情況下，柚木希望能再來個觀眾，至少話多點的。
憑自己找觀眾是有點難了，恐怕兜兜轉轉，還得麻煩直播間沉默寡言的兩位。
單靠自己吸引觀眾實在是有點難。
直播到現在，柚木覺得直播間除了“震驚，爆炸案警官竟然死而複生”或者“主播的拍攝器到底是什麽以外”，找不出任何吸引人的噱頭。
柚木有點沮喪，觀眾到底要怎麽增加，難道要他用一個小孩的皮來搔首弄姿吸引路人嗎？
這可真是要命。
他的思緒漂移，丹尼拉著柚木的手，歡樂地告訴迪克自己愛吃的食物，他們就算是參觀完冷藏室了，反手推開鐵門。
溫蒂興致勃勃地和迪克談論，這回連丹尼都提起了興致，熱切又害羞地參與了話題。
「環境變了」小字先生突然說。
柚木立刻觀察四周。
黑板和窗戶都不見了，他們從鐵門出來以後似乎到了廚房的另一個位置，麵對著廚房的方向也發生了改變。
但奇怪的是，從冷藏室出來以後，他們都沒有發現這些變化，迪克和托蘭斯母子還在歡樂地聊天，連柚木都沒憑借偵察，第一時間反應過來，腦子裏像是被薄霧迷住，一直到彈幕提醒才煙消雲散。
難道外麵有人，還是說他們其實從另一扇門出來了？
柚木低頭看地毯，想找點腳印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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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於柚木的現實主義視角，知道都市異能存在的福澤諭吉同樣認可空間異能的可能性。
福澤諭吉眼光老辣，自然立刻看出直播中的怪異之處，他手裏還有國木田發來的其他視頻材料，同樣能證明不同尋常之處。
看上去簡單的家具變動，同樣可能是異能者耀武揚威的小把戲，不容小覷。
他沉吟片刻，迅速發送了幾條消息給不同的人。
軍警和異能特務科是必要的程序，認識的政府部門成員也找了，武裝偵探社本部也需要進行事件的跟蹤，國木田一個人是忙不過來的。
福澤諭吉最開始想到的是偵探社的大腦，江戶川亂步，但他很快否決了自己的想法。亂步的實力無可置疑，看是一定要看看的，隻是社內太多事要他處理，亂步本身也不是會一直盯著電腦的性子，交給亂步和國木田恐怕會讓國木田心累。
福澤諭吉腦子裏又冒出一個新點子，他想了想，通訊錄被打開，他的視線停留在“太宰治”上麵。
不如這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