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8章 番外之梁清鳳

春日陽光和煦,爭芳鬥豔的禦花園裏,一位身著嫩黃衣裙的小姑娘正笑嘻嘻地追著一隻蝴蝶,她身後,三位嬤嬤急急地護在左右。

“郡主,您慢些跑,小心摔倒。”

小姑娘清脆的笑聲回**在花園裏,給這滿園的春色平添幾分動人。

不遠處,一身明黃的男子遠遠看著,對身邊一位宮裝美人說了幾句話,隨即便轉身離開。

半個時辰後,小姑娘牽著宮裝美人的手,仰著脖子天真無邪地道,“美人姐姐,你宮裏真有錦雞嗎,我母妃不讓我養。”

美人笑盈盈地刮了刮她的鼻子,牽著小姑娘進了一座偏僻的宮殿。

宮殿裏黑乎乎一片,小姑娘縮了縮脖子,站住不敢動了。

“美人姐姐,清鳳怕,清鳳不去了,清鳳要去找母妃。”

“清鳳聽話,錦雞就在裏頭,我們進去就能看到了。”

小姑娘被美人拽著進了內殿。

內殿比外殿更陰森,小姑娘哆哆嗦嗦想要回去,一回頭,卻發現一直跟著自己的人不見了。

她驚呼一聲,還未將尖叫聲喊出嗓子,嘴便被人捂住。

小姑娘拚命地掙紮,那人的手卻像是鉗子一般,死死地扣住了她。

她的衣服被人脫掉,一隻大手在她身上摸來摸去,她兩腳一蹬,徹底暈了過去。

“清鳳,清鳳,你醒醒,醒醒——”

耳邊傳來焦急的聲音,梁清鳳一個激靈醒了過來。

“清鳳,你沒事吧,”印倪關切地給看著她,“是不是又做噩夢了?”

梁清鳳伸手一摸,發現自己額頭全是汗。

她顫抖著手去拉印倪,“是啊,我又做噩夢了,還好有你在我身邊。”

濃濃的鼻音讓印倪心下一痛,“都過去了,你還有我與康兒,我們都好好的,嗯?”

梁清鳳靠著他的肩膀,無聲地點頭。

“現在是什麽時辰了,明早還要進宮哭靈麽?”

“嗯,還有一個時辰我們便要進宮,家裏都安排好了,康兒有乳母看著,你不要擔心。”

“新皇登基的事呢,已經準備起來了?”

印倪聽著不由將懷裏的人抱緊了些,“還在商量章程,怕是也拖不了多久,梁王府的事以後再也不會有人提起。”

梁清鳳輕輕“嗯”了一聲,不再說話。

腦海裏那個夢卻越發清晰。

這麽多年過去,這是她頭一回夢見小時候的事。

三歲那年,宮裏無聲無息死了一個美人,而梁王府的郡主一直養病到十歲才漸漸出來見人。

那段缺失的記憶,她還是想起來了。

梁清鳳長袖底下的手指已掐入到肉裏,她覺察不到痛。

夜色中,她聽到自己冰冷的聲音道,“明日我告病便不進宮了。”

待到身旁響起均勻的呼吸聲,梁清鳳輕手輕腳地下了床。

她披衣起來,提著氣死風燈去了內室旁的耳房。

她在耳房裏摸索一陣,門後的機關開了,露出一個小小的門來,她沿著台階小心往下走。

這是間極小的密室,密室裏並排放著三個排位,正是梁王府一家人。

梁清鳳點上香插在幾個排位前,輕聲道,“爹,娘,大哥,你們聽到了吧,他死了,我都想起來了,”她低聲低喃著,眼圈裏閃爍著晶瑩的淚光,“我會與夫君還有康兒好好地活下去。”

她說完,沉默地站在原地許久,仿佛是在等牌位回答自己。

大行皇帝的喪禮辦得熱熱鬧鬧,原先的二皇子,如今的梁景帝在朝臣的再三請求下,終於登上了皇位。

大梁在曆史的篇章下,又翻開了新的一頁。

印府。

四歲的印康像個小牛犢長得高高壯壯,不是將這家的公子欺負得哇哇大哭,便是嚇得那家的小閨女鬼哭狼嚎。

梁清鳳這做母親的,終於體會了一把當年她老爹老娘的心酸。

兒女都是債啊!

這日,印倪給自家的混世魔王擦完屁股回了內院。

梁清鳳正親自守著兒子描紅。

聽到動靜,母子二人都抬起頭來,小屁孩見他爹板著臉,嚇得一個哆嗦,手裏的毛筆差點飛了出去。

梁清鳳摸了摸他的頭,“繼續寫,別怕。”

印康捏起筆,偷偷看了眼他爹,老老實實寫了起來。

梁清鳳起身,夫妻倆去了隔壁的屋子。

“好了,訓也訓了,你就別嚇唬他了,他知道錯了,”梁清鳳笑著去扯印倪的臉。

印倪無奈地歎氣,“你啊,就會慣著他,都要上房揭瓦了。”

夫妻說了一通孩子的閑話,印倪覷著媳婦的神色,道,“有件事我想與你說。”

梁清鳳斜了她一眼,語帶威脅地道,“你是不是做了什麽對不起我的事。”

“絕對沒有,”印倪連忙擺手,一臉我這麽老實哪裏敢欺負你的神情。

“說吧,”梁清鳳抱胸好整以暇地看著他。

“我這裏有一封信,你要不要看?”

他從懷裏摸出一封信來遞到了梁清鳳的跟前。

熟悉的筆跡,熟悉的香味,梁清鳳卻遲疑了。

“算了,我幫你收著好了,哪日你想清楚了,再來找我要,”印倪見妻子這般,就將信收了回來。

“不,給我吧。”

梁清鳳一把奪過信,小心地展開了。

她慢慢地看著,很快便紅了眼眶。

“是不是還有?”她擦著眼角看向自己的夫君。

印倪點頭,“康兒的洗三,滿月,周歲,隨後的生辰,還有你的,都有信來,還有禮,我都給你收著,要不要看?”

半個時辰之後,梁清鳳將所有的信都看完了。她的眼睛也哭腫了。

印倪慌手慌腳地給她擦淚,打趣道,“喂,你今日難道是淚做的不成,待會出去被人瞧見了,旁人還以為是我欺負了你呢。”

梁王府失勢,印倪怕梁清鳳被府裏的下人慢待,平日裏對她極其尊重,便是印夫人也對這個媳婦格外青眼,外頭的人誰不讚一聲印府仁義。

若是梁清鳳哭腫了眼,確實會讓人多想。

梁清鳳破涕為笑,她像剛出嫁那年一般窩在印倪懷裏撒嬌,“你怎麽這樣,這麽多年過去,什麽都不與我說。”

印倪撫摸著她的頭,笑著為自己解釋,“你當年一副要與清源郡主劃清界限的模樣,我哪裏敢摸老虎的屁股。”

“你說誰是老虎?”

“我是老虎,我是公老虎,你是母老虎,哎哎哎,謀殺親夫啦。”

“你還敢瞎說,看我不收拾你。”

夫妻倆鬧夠了,梁清鳳靠在印倪的懷裏,笑著道,“姐姐說明年開春要帶著鬧鬧回一趟京城,也不知道鬧鬧多高了,我這個姨媽還沒給他做過衣裳,哎呀,長命鎖這些東西都要做起來……”

她掰著手指頭,一一數著給孩子的見麵禮。

印倪等她說完,問道,“你真放下了?”

梁清鳳仰著頭看他,“我早就不怪她了,是,是我沒臉見她,”她有些低落地道,“當年因為我的緣故,姐姐的孩子差點沒能保住,我,我嚇壞了,我以為這輩子她都不會原諒我。”

“你這個傻子,”印倪笑了起來,“推倒清源郡主的明明是那楚陸氏,與你又有什麽幹係,我居然沒想到你是在意這個。”

當年她拒絕見清源郡主,後來又受了驚,肚子裏的孩子不安穩,他怕她出意外,不敢再將陸府的消息遞到她跟前來。

可他堅信他的小妻子總有一日能想明白,這才背著她與清源郡主那頭聯係,沒想到,倒是自己想岔了,白白浪費了這些年的光景。

梁清鳳卻是搖頭,“當年若不是我,她不會去宮門,不去宮門便不會有那場驚嚇,是我的錯。”

“好了,好了,如今大家都好好的,我們誰也不提往事,你方才不是說要給鬧鬧準備見麵禮麽,我瞧著給他打些小玩意就挺好的,你看咱家的康兒不就喜歡那些……”

這邊廂夫妻倆說得高興,門邊上,一隻小腦袋縮了回去。

鬧鬧?

他是誰啊,會不會與自己玩呢?

印小魔王露出得意的笑來,希望這個叫鬧鬧的小家夥不要那麽愛哭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