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晨起的陽光灑在窗外未化的冰雪上, 反射在透明的玻璃窗上,照得室內一片透亮。

光線穿進紅色的紗帳,在婚**留下淺粉色的餘光。

何溫言恍惚地撐開雙眼,他正枕在薛霖的臂彎上, 支起身體掃視四周, 這裏是他的婚房。

昨夜的酒勁還未全部褪散, 何少爺仍然昏昏沉沉的, 他輕輕推了推身旁的薛老板, 喚道:“阿霖, 該起了。今天要給祖母敬茶。”

薛霖昨晚為了照顧何溫言這個小酒鬼,也很遲才睡。

睡夢中聽見呼喚,薛霖半睜開雙眼, 一見是何溫言, 臉上無意識露出笑臉,他將何大少爺重新攬入懷中,用被子裹緊。

薛老板自然地親吻何少爺的額頭, 在他耳邊輕聲嘀咕道:“讓下人同祖母說一聲。咱們再睡一會兒。”

何溫言本來還想掙紮,可身旁的體溫太過溫暖,困意又占據了腦海。

正堂裏,薛老太太沒等到何溫言的媳婦茶, 倒是等到了薛霖房中下人的稟告。

“回老太太,老爺與夫郎昨夜睡得遲。這會兒還沒起身呢。”

聞言, 老太太還沒什麽反應, 一旁的郭姨娘卻激動地給薛老太太上起眼藥。

“這何家少爺也太沒規矩了些, 誰家的新媳婦睡到日上三竿才醒?這都錯過了給您敬茶的時辰。”

卻不想她這番話反而惹得老太太不高興。

“人家新婚燕爾起遲些, 也沒什麽大不了的。”薛老太太不悅地瞪了郭姨娘一眼。

一杯媳婦茶而已, 她倒是更希望薛霖與溫言能早日生下孩子, 讓她這個老婆子有生之年能抱上重孫。

可一想到毗盧寺的主持批薛霖命中可能無子,薛老太太的心與眉頭一同糾成一塊。

郭姨娘見薛老太太皺眉,還以為自個兒的話是說到老太太的心坎上了,正想接著火上澆油。

卻見薛老太太伸手招來管家,吩咐道:“聽說何家昨日支了個粥攤,咱們也跟著擺個攤子施粥,行善積德。”

——

等薛霖與何溫言出臥室房門時,已經是大中午了。

下人們在飯廳裏都布置好了飯菜,一家子就等著新婚小兩口就餐。

薛霖領著何溫言上桌落座,就聽郭姨娘幽幽地開口道:“何少爺的派頭可真大呀!讓一屋子的長輩都等著你。”

“是我昨夜睡得遲了些,才讓阿言陪著我的。”薛老板縱然是半個大老粗,也聽出郭姨娘對何溫言的針對,立即為媳婦出言嗆聲。

有薛霖的撐腰,何溫言並未慌張,他瞧了眼剛剛刁難自己的婦人,轉頭問薛霖:“阿霖,這位是?”

“不過是借住我家的遠方親戚罷了。”

薛老板沒有正眼看一下郭姨娘,也沒向何溫言具體介紹她的身份,語氣格外冷淡。

遠方親戚?聽上去並不像什麽重要的長輩。

何溫言沒說話,目光輕輕瞟過桌上的幾人,麵上帶著淡淡的笑意,仍誰也挑不出他的錯來。

郭姨娘的臉色頓時黑了,薛霖這是當著眾人的麵讓她下不來台。

“老太太,你看薛霖這話說的……”

郭姨娘實在掛不住臉了,想要拉著薛老太太替自己撐腰。

“好了,你跟晚輩計較什麽。”薛老太太皺著眉隨意地擺擺手,明顯不想管這件事。

這人再怎麽說都有親疏遠近,霖兒是薛老太太的親孫子,郭姨娘隻是她娘家的一個遠方侄女。

的確如薛霖所說,隻是一門遠方親戚罷了。

兩者孰輕孰重,薛老太太不用比較,心裏也門兒清。

“好了,好了,快開飯吧。他倆上午沒吃上飯,這會兒估計快餓壞了。”

薛老太太朝著薛霖與何溫言招了招手,示意兩人坐在她身旁。

何少爺乖巧地坐在老太太身旁,薛老板卻不想被祖母隔開,硬要挨著何溫言坐。

薛老太太也不介意,她看著膩歪的小兩口,臉上露出滿意的微笑。

見何溫言在飯桌上有些拘謹,薛老太太便牽過他的手,另一隻手指著桌上的菜肴,認真道:“你瞧瞧,桌上可有你喜歡的菜?若是沒有,就告訴奶奶你喜歡吃什麽,下回讓廚房給你做。”

何溫言點點頭,碗裏便多出了一筷子菜。

“放心,奶奶,我給阿言夾菜。”薛霖挑了何溫言喜歡的菜,夾入他的碗中。

“呦,怎麽不給奶奶也夾一筷子菜呀?”薛老太太瞧著孫子熟練的夾菜動作,調侃道。

何溫言紅著臉舉起筷子,夾了一塊肉送到老太太碗裏:“奶奶,我給你夾。”

“欸,好好。”薛老太太樂得見牙不見眼。

飯桌上,一家三口有說有笑,郭姨娘與秀芳兩個外人顯得十分格格不入。

“老太太不喜歡吃肥肉。”秀芳見何溫言夾的是一塊肥肉,故意挑刺道。

原本和諧的氛圍瞬間被打破了。

何少爺聞言怔怔地望向眼前清秀的姑娘,又轉頭看向身旁的薛老太太,試探道:“奶奶,要不……”

“誰說我不喜歡吃肥肉的?”薛老太太笑臉盈盈地夾起碗中的肥肉,自然地放入嘴裏緩慢咀嚼著。

“這人的胃口總是會改變的。”

眼前的這一幕如同利劍,刺痛了秀芳的雙眼,她卻好似被點了穴般傻愣愣地凝視著,抽不開目光。

薛老太太此舉保全了何溫言的麵子,卻將她的顏麵放在地下踩。

眾人樂嗬嗬地用完了這頓午餐,沒人注意到秀芳臉上的尷尬。

飯後,薛老板領著何少爺為薛老太太敬茶。

何溫言從下人手中接過茶碗,遞給端坐在主位上的薛老太太,薛老太太滿麵春風地品了品茶水,隻覺得今日的碧螺春格外清甜。

“你這杯媳婦茶,奶奶可是盼了大半年了。”

薛老太太將一封鼓鼓囊囊的大紅包塞到何溫言手中,這是早就準備好的改口費。

“謝謝奶奶。”

可等幾人的視線轉到站在一旁的秀芳和郭姨娘時,氣氛便有些微妙了。

薛霖剛剛在飯桌上說兩人隻是遠方親戚,何溫言也不知道如何稱呼兩人。

可該盡的禮數不能落下,何溫言讓紅菱從陪嫁中取了一對珍珠耳墜。

這原是何夫人為何溫言準備用來打賞下人的東西,上頭的珍珠也不過是簌州最尋常的淡水珠,好在成色還勉強能入眼。

紅菱將這對耳墜遞到秀芳跟前,何溫言解釋道:“我原先不知道家中還有其他女眷,便沒額外準備給姑娘的見麵禮。”

“我見姑娘身上的首飾確實簡單了些,”何大少爺簡單地打量了一番眼前姑娘的衣著,淡淡地說道:“這對淡水珍珠耳墜,本是用來賞人的,不值多少錢,若姑娘不介意,便收下吧。”

竟然將打賞下人的東西拿來送她?

秀芳的臉色倏地鐵青,藏在身側的雙手揪緊了衣擺。

可薛老太太和薛霖都沒覺得有何不妥,老太太見她沒有動作,皺眉責備道:“秀芳,還不快謝謝你表嫂?”

聽見薛老太太的催促聲,秀芳動作僵硬地從紅菱手中接過那對珍珠耳墜,目光死死地看向何溫言,咬著後槽牙道:“謝謝表嫂。”

見秀芳收下了禮物,薛老太太滿意地點頭。

——

飯後,何溫言帶著紅菱與碧柳回房整理嫁妝,主要是將從何家帶來的衣物整理到衣櫥之中。

東西整理到一半,紅菱這丫頭就偷偷溜了出去,碧柳以為她是出去躲懶了,也沒在意。

才過一會兒,紅菱又興高采烈地跑回了房間。

“大少爺,您猜我打探到了什麽?”紅菱湊到何溫言跟前,朝碧柳也招了招手,示意她也湊近些。

何溫言笑了笑,以為她發現了什麽新奇玩意兒。

“我剛剛去找了薛家管家的媳婦,詢問了薛家那兩個遠方親戚的事情。”

紅菱小臉蹙成了一團,嘟囔道:“午飯時,我就瞧出那兩人是在故意為難少爺。”

“管家媳婦說,這兩人不過是薛老太太娘家那頭的遠方親戚,老太太見她母女二人實在可憐,才讓她倆借助在薛府的。”

“那秀芳姑娘平日裏跟著薛老太太,在老太太房裏幹著伺候人的活,據說挺受老太太喜歡的。”

“不過這種八竿子打不著的遠方親戚,也敢在少爺您這當家主母麵前擺長輩的譜,實在是可笑!”

才一會兒的功夫,這個機靈的小丫頭就從管家媳婦嘴裏套出了不少話來。

碧柳沉思片刻,也對何溫言說道:“少爺不必對這兩人太客氣,隻將兩人作為薛家下人對待即可。”

要知道伺候的下人們也是有眼力見兒。

若是何少爺待那兩人太過客氣,下人們反而覺得這位當家主母太過軟弱可欺。

一旦被手下辦事的人輕視,到時候何溫言對下人們發話可就不太頂用了。

所以,何溫言嫁到薛家第一件事情便是要立威。

“薛家是前幾年剛搬來金寧城的,聽說家中伺候的下人們都是後來才雇傭的,並沒有家生子。”碧柳又提醒了一句。

碧柳的言下之意便是,何大少爺隻要掌握了薛家的財政大權,這家裏的下人們便會對少爺馬首是瞻。

何溫言想拿到薛家的管家權並不難,他隻要同薛霖說一聲便是。

隻是他忙於治病救人與藥物研發,家中的事務並不能隨時隨地地看著、管著。

見大少爺為此事為難,碧柳便自告奮勇道:“少爺,小的可以替少爺管理家務。夫人在家時教過我。”

何溫言有幾分驚訝,沒想到他娘將管理家務的人選都替他挑好了。

“少爺,這是什麽呀?”

紅菱正翻著一件陪嫁的木箱,從中取出一本大紅封麵的冊子,好奇地問道。

她的手已經準備翻開本子一探究竟了,何大少爺大喊一聲:“放下!”

小丫頭嚇得一哆嗦,手中的冊子瞬間墜落在地上,敞開了「胸懷」,讓眾人一覽無餘。

作者有話說:

【社死現場】

何少爺:聽我狡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