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沈師兄初來乍到, 還未在金寧城尋一個落腳處。

何大少爺本想安排他住在自己家,可沈文彬看了一眼薛老板默默握緊的拳頭和冰冷的眼神,趕緊揮手拒絕。

最後,沈師兄被薛老板先安排在了礦場醫院。何大少爺對此滿懷歉意, 他將師兄喊了來卻不能給人家安排一個好住處。

沈文彬對於住處倒不挑剔, 還安慰何溫言:“住在醫院裏, 我還可以隨時進行實驗。”

何大少爺怕沈師兄一個人不習慣醫院的生活, 於是拜托茗蘭和芍藥照顧一下沈文彬。

茗蘭自然不會拒絕何小大夫的囑托, 倒是芍藥麵上點頭同意, 心中卻嘀咕著一個大男人還需要別人照顧。

沈文彬不愧是何小大夫的師兄,別看這人表麵上有幾分玩世不恭,可做起事情來一絲不苟, 專心致誌, 隻要進入實驗室便如紮下了根一樣,沒人催就一直呆在那兒不停做實驗。

茗蘭抬頭看了眼時辰,已經到晚飯的點兒了, 他正準備去實驗室喊沈文彬下樓吃飯,就被芍藥拉著了衣袖。

“芍藥姐?”

芍藥瞧了眼二樓樓梯的方向,撇了撇嘴角道:“何少爺讓你照顧那個姓沈的,你不會真要把他一個大老爺們當成孩子養了吧?”吃飯還要人叫。

“不過是上樓順便叫一聲而言。”

茗蘭倒不覺得有多麻煩, 之前他也替薛大哥去催過何小大夫吃飯。

芍藥見他不在意,也收回了手, 嘴上嘀咕著:“遲早會被狼叼走。”

在安南閣前紅倌花魁這兒, 沒有一個男的是好東西。

實驗室裏, 沈文彬正舉著一隻試管進行化學分析, 許是被研究問題所困惑, 他眉心緊鎖, 另一隻手執著筆在紙上飛快記錄著。

房門突然被敲響,紙上的筆跡一頓,沈文彬將手中的試管暫時放置在試管架上。

拉開房門,沈文彬就看見茗蘭一個人乖乖地站在門外,褪去臉上的冷意,瞬間掛起友好的招牌笑容。

“找我有事嗎?”

“打擾你了?”

茗蘭敏銳地捕捉到了他臉上的表情變化,生怕自己影響了沈文彬的實驗進度。

“沒有。”沈文彬自以為笑得和藹可親,看著茗蘭眼中卻像一個風流子弟。

“我是來喊你吃飯的。”

茗蘭麵無表情地答道,說完便準備轉身離開。

沈文彬以為自己又把人嚇走了,連忙脫下了身上的實驗外套,快幾步跟在茗蘭身後,道:“真是麻煩你了。”

茗蘭聞聲不語,隻搖頭回應。

芍藥嘴上雖嫌棄茗蘭多管閑事,但還是在樓下等著他一塊去吃飯。她一抬頭就看見那個姓沈的小子緊跟在茗蘭身後,好像想要同他說什麽。

“你要做什麽?”

芍藥美目怒睜,一個箭步擋在茗蘭前麵,將兩人都驚得一愣。

“你這個登徒子,你要對茗蘭做什麽?”

“我、我沒有……”

沈大少一時百口莫辯,他隻是想問問茗蘭為什麽會討厭他。

他雖算不得萬人迷,但也不是什麽萬人嫌,為何一個剛認識的坤澤會如此討厭他?

“芍藥姐,他的確沒做什麽。”

茗蘭出聲想要替沈文彬解釋,但芍藥明顯不相信,拉著茗蘭就快步離開了。

沈文彬也不明白這兩人為何將自己視如蛇蠍,幹脆一心投入醫藥研究中,加快研究進度。

“茗蘭,今天沈大夫怎麽還沒下來吃飯?都這個點了。”礦場醫院食堂打飯的李嬸正準備收拾東西,見沈文彬還沒下來吃飯,便問茗蘭。

茗蘭想起何小大夫今日同他提到醫藥實驗有了新突破,便答道:“沈大夫現在可能還在實驗室裏忙活。要不,李嬸你將沈大夫的那頓飯重新熱一熱,我給他送過去。”

當實驗室的門再次被敲響,茗蘭提著李嬸準備好的飯盒站在門外,讓沈大少有些驚訝:“你、你怎麽來了?”

沈文彬還以為茗蘭會一直躲著他。

“何小大夫要我照顧你,你要是餓壞了身體,可就會影響研究進度了。”

茗蘭說著將手中的飯盒遞給他:“食堂裏隻剩些剩菜了,我讓李嬸幫忙熱了熱。沈大夫要是不嫌棄就吃吧。”

沈文彬自然不會嫌棄,笑道:“真是謝謝你。我還以為你們都很討厭我。”

討厭也說不上,茗蘭一開始以為沈文彬同他在安南閣裏見過的那些富家公子一般,風流輕佻,讓他避之不及。

可幾日的相處下來,這位沈大夫除了嘴上有幾分不著調,可行為舉止上都有禮儀分寸,做起事來也認真專注。

這樣的人,看起來並不是芍藥以為的壞人。

於是次日,何小大夫就發現原本避之不及的兩人竟然也說起了話來。

——

比消炎類藥物更快問世的,是何老爺為何溫言建造的醫院。

不同於薛家專門為自家礦工免費治療的礦場醫院,何家的醫院建於金寧城內,醫療對象也是所有老百姓。

何家西醫醫院開業當天,商會眾老板聞聽消息紛紛送來慶祝開業的花籃。

何大少爺站在自家醫院門口,麵對著各位紛至遝來的叔叔伯伯們,實在是應對無暇,幹脆將何老爺與薛老板一同請來醫院。

瞧著一群商人老爺們在自家醫院前談天說地,何溫言一時分不清這裏是醫院還是商會酒樓。

好在開業的花籃和鞭炮的確吸引了不少來看熱鬧的人,眾人指著何家西醫醫院的招牌和何溫言身上的白大褂議論紛紛。

“西醫醫院?這應該是金寧城第一家西醫醫院了。不過何家不是世代中醫嗎?”

“西醫真的靠譜嗎?瞧著這小大夫年紀輕輕,不會治死人吧?”

“那西醫身上為什麽要穿一身白?也太不吉利了些。”有老人見了搖搖頭,嫌棄太晦氣。

金寧人對與這第一家西醫醫院的態度不盡相同,但還是以不信任為主。

因此開業後的幾天,何溫言的西醫醫院仍舊門可羅雀。

見完全沒有病人來看病,何小大夫也不慌張,他讓人在醫院門口定了塊牌子,上麵寫著:自今日起,醫院免費義診五日,不收取患者任何醫藥費用。

第二日一大早,醫院門外就擠著十來個人,有的孤身一人,有的則拖家帶口。眾人身上穿著的都是打著補丁、有些褪色的土布衣裳,有幾個漢子光著膀子,甚至連件坎肩都沒有。

窮人家的一件衣服總是穿個好幾年,哪裏破了就在哪裏縫上幾針,又接著穿幾年。

何小大夫早晨來醫院上班時,便見到眼前這一幕:這些人雖然穿得破爛,但老實地在醫院前安靜排著長隊。

“你們是……”

見一個穿著白大褂的少年走來,打開了醫院緊閉的大門,排隊靜候的眾人一時間有些躁動。

“大、大夫,這家醫院真的給人免費看病嗎?”一個皮膚黝黑、一身腱子肉的中年漢子最先出聲,指著門口的牌子問道。

何溫言點點頭,掃了眼眾人:“你們都是來看病的?”

眾人相互看了眼,紛紛點頭。

“那便一塊進去吧。”何小大夫將醫院的大門敞開,讓眾人都先進來。

“我看你們都已經排好隊伍了,那就按照這個順序進行問診吧。走廊兩側有長椅,還沒輪到的病人可以先坐著等會兒。”

何小大夫進了自個兒的門診室,打開屋裏的電燈,示意患者可以進來了。

第一個病人是一個帶著孩子的女人,她膽怯地進了門診室,小心地四下打量周圍的環境。

“大夫……”女人摟緊了懷裏的娃娃,正準備開□□代病情。

“你先坐下吧。”

何溫言見她抱著個小小的孩子,便打斷了她,指著麵前的椅子,讓她先坐下。

女人抱著娃娃坐了下來,怕自己的衣服弄髒醫院嶄新的木椅子,隻輕輕地靠在椅子的邊緣。

“是哪裏不舒服?”

“不、不是俺,是這孩子總是咳嗽,不舒服。”女人看著自己懷中的娃娃,便心疼得摸著眼淚。要不是這醫院不收醫藥費,他們家可真沒錢給孩子看病。

何溫言探頭看了眼女人懷裏的娃娃:“孩子多大了?”

“三歲多了。”

何小大夫瞧著眼前看起來好像隻有一歲大的孩子,忍不住眉頭深蹙,這孩子明顯的營養不良。

“孩子是哪裏不舒服?”

“從好幾天前就開始咳嗽了,一直好不了。”

隻見這孩子臉色發青,沒精打采的,咳嗽幾聲也咳不出痰來。

何溫言拿起掛在頸上的聽診器,在孩子的肺部探去,靜靜地聽著。

女人與孩子都不敢發出一點聲響,生怕驚擾了大夫的診斷,等何溫言放下了聽診器,兩人才敢喘口大氣。

“大夫,我會不會死掉呀?”小孩子擔憂地望向何溫言,怯怯地問道。“如果我死了,是不是就見不到阿爹阿娘了?”

聞言,女人抱著自己的孩子,止不住地抹眼淚。

何小大夫伸手摸了摸孩子幹枯發黃的小腦袋,溫聲道:“不會的,別擔心。隻是一點小病,吃了藥過幾天就會好的。”

何溫言拿起鋼筆寫下了藥方,遞給了眼前的女人:“你先拿著藥單,等我看完所有病人,就給你們配藥。”

現在醫院裏實在缺少人手,何小大夫隻好一人兼職問診與配藥。

作者有話說:

【何少爺的醫院開業咯】

鑼鼓喧天,鞭炮齊鳴!

——

薛老板:我看哪個不給我媳婦送開業花籃的?【拿槍指著作者的腦袋】【凶狠】

何少爺:你在幹嘛?

薛老板:沒什麽,作者說要在你的醫院裏辦年卡。【一臉乖巧】【實則拿槍抵著作者的後腰威脅】

作者:啊對對對。【被威脅後拚命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