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俞姨娘剛和何夫人說完話,轉頭就對上何溫言欲言又止的目光。

“言兒,我的病情如何,你就老實地同你娘說吧。”

何溫言見俞姨娘的眼神中分明是對自己的身體情況了然。

“姨娘的身體安康,不過是有喜了。”

“身體安康就好。”何夫人聽著前言安心道,又聽到「有喜」二字,立即轉頭看向俞姨娘,瞪大了雙眼。

“若雲……”

俞姨娘見房中都是自己人,也不再隱瞞:“前些日子聞不得魚腥味時發現的。怕這胎還沒坐穩,便不同外人說。”

何夫人當然明白俞姨娘的顧慮。

傅夫人膝下無子,傅老爺隻有傅音一女,傅音又是俞姨娘所生,如今俞姨娘再次有孕,怎麽會不受傅夫人忌憚。

“是要好好養著身子了。”何夫人歎了口氣。

——

為了迎接何夫人回娘家,傅老爺子讓管家張羅了一桌佳肴來。

“喲,今兒的菜可真不錯。”

傅夫人雖被傅老爺訓斥,卻也厚著臉皮上桌吃飯。在她看來,上桌招待客人是正妻的特權,像那些個妾室連上桌吃飯的資格都沒有。

“真是托妹妹的福,往日倒沒見到這麽多菜。”

傅老太爺臉色一沉:“怎麽?我們傅家平日裏虧待你了?”

傅夫人也自知失言,訕笑道:“兒媳是心疼老爺養家不易,家中的鋪子這段時間實在是困難,便想著家中用度節儉一些才好。”

傅夫人本想著借此體現自個兒作為正妻的賢惠和持家,卻不想傅老爺聽後卻黑了臉。

李氏這是當著傅老爺的麵在說他不會經商,養不起家。

早在傅老太爺賦閑後,傅家一家子的用度全靠幾家鋪子的經營供著。

可這經商也是需要天賦的,傅老爺確實沒什麽經營能力,家中的鋪子都是不溫不火,收益也隻堪堪一家子的吃穿住行,便沒再多的盈餘了。

為此,李氏也曾提出將家中的一些下人辭退。可傅家大多都是祖輩就在傅家幹事的家生子,貿然將人辭退,就是斷了人的活路。

何夫人尚且已經看出哥哥臉上寫滿不悅,可李氏卻沒什麽眼力勁兒,嘴上還在說著:“我瞧著妹夫的生意是越做越大了。若是能幫襯娘家……”

砰——

傅老爺大掌拍向餐桌,猛地站了起來。

“幫襯娘家?我看這些年,你是沒少幫襯自己的娘家吧!”

李氏出身在一個窮酸秀才家,父親四十好幾都未考上舉人,家中還有一個不上進的哥哥。

自從李氏嫁入傅家,明裏暗裏地幫著娘家,傅老爺都看在眼裏,做得不過分便由著她去了。

可如今,她竟然讓元芹的夫家幫襯傅家,這不僅是當著妹妹的麵打他的臉,更是想將臉丟到妹夫家了。

傅老爺越想越怒,傅夫人早已被嚇傻了。

還是傅老太爺出來主持大局,他拐杖一杵:“好了。”

“李氏,閉上你的嘴。元榮,你也別站著了。這頓飯是歡迎你妹妹的。”

傅老爺木著一張臉,被傅老太爺勸著坐下了,傅夫人則是紅著眼圈一言不發。

何夫人將這出鬧劇看在眼中,她見傅老爺子一肚子火氣,便朝兒子使了個眼色。

何溫言接到了母親的眼神,自然明白她的意思。

“外祖父,我看這盤櫻桃肉不錯。我在海外都吃不到咱們這兒的家鄉菜。”何溫言就坐在傅老太爺的身邊,正好方便他對外祖父撒嬌。

“這櫻桃肉還是咱們簌州最正宗。”傅老太爺聽到外孫這麽說,給他夾了一筷子的櫻桃肉。“來,言兒快嚐嚐。”

傅老爺膝下僅有一女,傅老太爺自然沒有多少含飴弄孫的機會,難得外孫從小和他親近,傅老太爺自然對這個外孫更親近一些。

“外祖父也吃。”何溫言也給傅老太爺夾菜,哄得老爺子笑逐顏開。

“還是言兒貼心。不像你舅舅他們,盡會擺臭臉惹外祖父生氣。外祖父總有一日會被他們氣病!”傅老太爺環顧餐桌上的兒女們,冷哼一聲。

“爹,瞧您這說的是什麽話呀?”傅老爺也繃不住冷臉。

“外祖父,有言兒在,您自會長命百歲的。”何溫言嘴甜道。

傅老太爺聽完哈哈大笑,對傅老爺說:“瞧瞧,言兒可比你這個臭小子會說話多了。”

剛高興完,這老爺子又歎了口氣:“言兒怎麽就不能是我親孫呢?咋什麽好事都被何老頭給占了?”

傅老太爺也是在興頭上,一拍大腿。

“不行!老夫一會兒就寫信給那何老頭。反正他已經有個小孫子了,就讓他將言兒過繼到怎麽傅家來,跟著老夫姓傅,做老夫的親孫子,等老夫百年後繼承傅家的家業!”

這話倒是讓在座的諸位一驚。

傅老爺無子,他又疼愛何溫言這個外甥,對這個「外甥變親子」的決定自然不反對。

反而是傅夫人的反應最大,這好好的傅家家產就要被一個外姓搶走了。

最後還是何夫人勸說道:“爹,您就別想一出是一出了。您要是寫了這封信呀,我公爹可不得從金寧城跑來找您麻煩,讓您將他的寶貝大孫子立即還回去。”

說著說著,何夫人笑出聲,也引得傅老太爺暢然歡笑,完全忘卻了剛剛的不悅。

——

飯後,何夫人領著何溫言回房,傅媽同紅菱已經收拾好了臥室裏的細軟。

“娘,為什麽舅舅同舅媽的關係如此奇怪?”

何溫言小時候不懂事,還看不出兩人間的奇怪氛圍,如今再看這對夫妻,真是哪哪都不相配。

他提壺為何夫人和自己各倒了杯茶。

何夫人接過兒子的茶品了一口,朝他挑了挑一側的細眉,才開口說道:“你都看出來了?”

何溫言老實地點頭,他又不是個傻愣子。

“你舅舅和李氏,可不是你外祖父做的媒,你舅舅也不喜歡這個李氏。”

何溫言早就發現無論是外祖父、舅舅,還是娘都將傅夫人稱為李氏。

僅是一個稱呼,便道盡了他們對傅夫人的親疏遠近。

“你舅舅並不是自願娶李氏的。”

舅舅不是自願娶這個妻子,外祖父也沒替舅舅做這個媒,那這個舅媽難道是憑空變出來的嘛?

何夫人話說到一半,頓了頓,看著兒子投來好奇的目光,想了想,還是決定將這件不光彩的事情告訴自己的大兒子。

“你外祖父和舅舅原先是想讓你的俞姨娘做傅家的少夫人的,可是意料之外憑空冒出了個李氏。”

何夫人的聲音愈發冰冷:“你外祖父當時還是簌州學政,時常宴請簌州城的秀才、舉人來家做客。”

李氏便是其中一戶秀才的女兒,她跟著他爹來到了傅府做客。

傅老爺子原想著客人帶著妻女來也不打緊,卻不想就是這個其貌不揚的姑娘讓傅家在簌州城的讀書人麵前重重地丟了顏麵。

宴會才到後半段,李秀才的妻子忽然說自家姑娘不見了蹤影,原先大家還不以為然,傅老太爺也隻讓李秀才的妻子帶著自家下人四處找找。

誰又能想到這個姑娘竟然出現在傅老爺的臥房中,衣衫不整地同傅老爺躺在一張**。

被母親找到時,李姑娘頓時淚如雨下,哭天搶地。

哭聲驚動了前廳宴會的眾人,傅老太爺不放心,帶著人往自家後院趕去,卻發現自己的獨子與李家姑娘同床共枕,而跟在他身後的文人墨客也將這一場景盡收眼底。

老爺子登時血壓升高,怒瞪雙眼,上前就給還在沉睡的逆子一計耳光。

睡夢中的傅老爺猛地被抽醒,迷糊中睜開眼,就看見老爹狠狠地瞪自己,周圍盡是人,身旁還躺著一個陌生姑娘。

傅老爺頓時嚇得清醒過來,可還沒等他張嘴說話,就聽一位老婦人哭訴道:“學政大人,您可要為妾身的女兒做主呀!我這如花似玉的姑娘,如今……”

老婦人與姑娘的哭聲交織著,擾得傅老爺一時理不清思緒。

傅老太爺卻震怒,將兒子從床塌上揪了起來,壓著他給姑娘家賠禮謝罪。

那日,傅老爺迷迷糊糊地看著自己的老爹送走了一眾賓客,替他與李家姑娘定下親事。

學政家少爺的風流韻事也在簌州城暗地裏傳開了。

“可是事後我問過哥哥,他根本不清楚那天發生了什麽。他隻記得自己喝了幾杯酒,覺得有些酒醉暈乎,就回房休息了。”何夫人話中的冷意更盛了。“他根本不知道這個李家姑娘是如何進他的屋的。”

可親事已成定局,除了傅家眾人外無人關心這件事情的真相如何。

世人隻看到了傅家少爺酒醉輕薄民女,傅學政為保全顏麵,讓兒子將其娶為正妻。

“娘,所以傅夫人是……”何溫言難以置信地看向母親,他不懂為什麽會有姑娘做這樣的事。

何夫人頷首:“她爬了你舅舅的床,又將這事鬧得眾人皆知,使你外祖父迫於世人的流言蜚語同意她進傅家的門。”

何夫人沉默片刻,轉頭對兒子語重心長道:“這種醃臢事情,娘本不想告訴你的。可你都這麽大了,這些個後院裏的勾心鬥角,遲早是要見識到的。早些知道,也好。”

作者有話說:

我好喜歡宅鬥呀,不過我們溫言肯定會是事業型強人⊙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