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引你

再簡單不過的問候,仿佛通過空氣傳到粉絲耳朵裏就變成了讓人麵頰嫣紅的告白,邵也作為一名十足的浪子,就是有這種魅惑調情的能力,好像他天生自帶塞壬般的**氣質。

溫哲爾隻能看見邵也的嘴唇動了下,震耳欲聾的音樂前奏就響起來。

台下是一陣接著一陣瘋了似的歡呼,聲音大到衝破天際。

聚焦的鎂光燈一直追隨著邵也,漸漸地,他的臉上淌出細汗,鬢角打濕貼在耳邊,反射的燈光襯得那雙勾人的狐狸眼亮晶晶的,皮膚光潔細膩到極點。

一首接一首歌表演,幾乎沒有停頓。邵也仿佛不知疲倦,明明已經唱過很多次相同的歌,但每一次都會傾注全部情感和熱情。

溫哲爾在耳邊聽見自己瘋狂律動的心跳,之前糾結的、後悔的、不敢提及的事情已經全然被拋之腦後。

她知道眼睛已經在自動分泌淚水,因為心口正燃著一股暖意的感動,猛烈地湧動著,仿佛下一秒就能衝破喉嚨。

舞台上切換了一首慢歌,隻剩下邵也一人,他抱著吉他坐在椅子上,投入地微闔雙眼,性感慵懶的聲音從話筒裏清晰地傳出。

一場完美的表演,技巧、情感、表情,甚至肢體動作都是至關重要的影響因素。這些最能讓人失控的細節,被邵也掌控到極致,以至於溫哲爾光是看向他,就能感受到一股悲涼的傷感。

這一刻,溫哲爾仿佛又回到了五年前的雨夜。

炙熱的少年被熄滅了真心,星光一點點消融雲際。

一曲結束,邵也立刻脫離了剛才支離破碎的美感,狹長的眼尾流露出熟悉的、遊戲人間的隨性,仿佛剛才的畫麵隻是一場荒唐的夢。

現在,夢醒了。

“好聽嗎?”邵也這會兒似乎有些疲憊了。

台下齊刷刷地尖叫出一個“好”字,完全沒有演唱會過半的疲倦。

團隊人員為驚喜活動環節做準備。

準備的中途,邵也慢悠悠地超VIP區晃過來。他走的很閑散,仿佛隻是想給團隊騰地方,順便讓前來看他的粉絲看清楚點。

然而對於溫哲爾來說,邵也的每一步都踩在她心跳的鼓點上。

邵也是朝著她的方向走過來的,因為視線分散,這片區域的每個人都有被他看著的錯覺。溫哲爾感覺呼吸都暫停了。

溫哲爾吞了下口水,近乎絕望地看著逆光走來的邵也。

離舞台邊緣還有幾步的時候,工作人員用話筒喊了句話。

邵也朝觀眾席掃一眼,大約是出於禮貌,狐狸眼微彎,對粉絲笑了一下,之後收回腳步跟團隊人員會和。

還好,他沒有發現。

溫哲爾鬆了口氣。

邵也接過遞來的話筒,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出乎意料的,全場都安靜下來。

“大家知道今晚有個特別活動吧。”邵也似乎覺得這種活動有點沒意思,尾音有點拖長的腔調:“這個活動吧,就是抽到號碼的幸運觀眾可以上台來互動,互動的內容我會從大冒險裏抽。”

粉絲一聽“大冒險”可激動壞了。

邵也平時的演唱會都沒有幸運觀眾環節,這回不僅有,還是大冒險級別,頓時對尺度有了極高的期待。

邵也聽見台下**,相當解風情地點火:“猜猜看會抽到什麽呢?”

擲地有聲的調情立刻引起台下瘋狂的尖叫。

大屏幕上的數字滾動起來。

先是區域。

滾動到了VIP3區。

接著是橫排。

九個數字接連變換,然後緩緩停住。

是5。

溫哲爾低頭看了一眼前排座椅上的4。

最後是座位號。

數字變換的速度比之前快,為了營造緊張刺激的氣氛。

倏地,屏幕停滯。

21號。

旁邊的觀眾激動地看著她。

中獎?什麽?

21號。

中獎?!!!

舞台上,男人的目光淡淡的,一雙狐狸眼好像一眼就把人打透了,眉宇間凍著疏離的冰霜,漆黑的瞳仁凝視她的方向,緩緩吐出她的名字:“溫、哲、爾。”

他的聲音仿佛具有某種特殊的蠱惑力:“上來。”

搖臂在狂狼的尖叫聲裏,帶著攝像機漂移到VIP3區。

四周的聲音漸漸落下去,溫哲爾僵硬地浮在座椅上。

邵也麵無表情地眯著眼,將沉默的時間延長到尷尬的節點,慢悠悠的,他低頭,裝模做樣地看了一眼手裏平板:“我沒叫錯名字吧?”

溫哲爾這回確定,邵也認出她了。

她覺得再按兵不動下去解釋不通,更有點被剛才的調侃挑釁到自尊心,好像不站起來她就輸掉了一樣。

隱晦的針鋒相對讓溫哲爾起身都帶著較勁的利落,在所有人的注視下,她隨工作人員來到通向舞台的樓梯。

樓梯很黑,頭頂卻很明亮。

工作人員為了表示熱情都來迎接她,隻有邵也一動不動地立在原地。

男人歪著頭調整話筒,微卷的發絲勾在臉頰邊,眼眸陷落在鼻梁深邃的陰影裏,給他的麵部表情築起一道堅固的防線。

他很少在鏡頭麵前表現得嚴肅冷漠,對著粉絲,他的笑容都跟不要錢似的大放送。

可唯獨對她,連一眼都不想多看。

溫哲爾移開快要凝固的視線,鼻子突然有點酸酸的,她緊抿唇瓣,彎出個貌似害羞的淺笑,極不情願地被簇擁著走到邵也麵前,近得能嗅到對方身上淡淡的木質調香水味。

邵也不開口,溫哲爾也不說話。

助理很快察覺出自家老板不想開口的心思,為了今年的年終獎一狠心,咬牙打破尷尬:“咱們這位粉絲剛才是沒意識自己這麽幸運被抽中了哈,那你現在反應過來了,有什麽想對邵也說的呢?”

溫哲爾:“沒有。”

助理對著無辜的夜空翻了個白眼,心說這粉絲怎麽這麽難搞。

溫哲爾也意識到剛才的回答過於冷漠,補充道:“現在腦子裏一片空白。”

“哈哈哈,沒關係,緊張很正常。” 助理說:“邵也有沒有送給這位幸運粉絲的祝福呢?”

邵也瞥他一眼:“沒有呢。”

助理不敢置信地看著邵也,頭皮一陣發麻,有種朗朗晴空被雷劈的感覺。腦子裏飛速閃現出五六個緊急公關方案,正準備挑一個繞過這個話題。

“今晚的遊戲是大冒險。”邵也說:“其實吧,對我有什麽企圖也可以直接提。”

眾人這才明白剛才不過是一句玩笑,曖昧的話像仲春時節的春雷,驚醒了沉睡的粉絲。

台下整齊劃一喊道:“睡你!”

邵也像料到她們會這麽接話,故作矜持地搖搖頭:“就我一個人以身相許太過分了,這可不行,不是欺負人嗎?你們也得發誓,要永遠對我保持忠誠才行。”

他話音未落,就被尖叫聲掩蓋。助理高高懸起的心砸回肚子裏。

“……”

溫哲爾頗為震驚地立在原地,一時間覺得自己跟這個過於奔放的時代有點脫節。

被一個陌生人大庭廣眾地說想睡你,這件事本身就足夠羞恥了,邵也現在是乘五萬倍,還能臉不紅心不跳地調戲回去,不知道該說他脫敏治療太過成功,還是自身屬性被挖掘到最大,給花花公子搞個職稱評級的話,邵也絕對是正教授級別。

溫哲爾有些釋然了。

說到底,她隻是想找一個充分的理由告訴自己不要再做夢,即使在電視和新聞頭條上看著邵也一步步成為萬眾矚目的大明星,她仍然會有不切實際的幻想,那是一種被動的幻想,因為那個炙熱的夢想曾經也鼓舞、感動過她,但事實上,從他們分手的那一刻起,邵也和她就注定不會再有交集。

她不想讓自己那麽可笑,不想一醉不醒,所以她來了,想親眼看看他們之間越來越難以想象的差距。

看到了,也就死心了。

邵也轉過頭,把手裏的平板調整到大冒險抽簽界麵遞給溫哲爾。

溫哲爾接過時,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背。

她猶豫著要不要禮貌地說對不起,抬眸斜睨了一眼,發現對方的眼神壓根不在她身上,於是放心地把道歉咽了回去。

屏幕上滾動的大冒險時不時能激起台下千層浪。

溫哲爾按下暫停。

大冒險緩緩停留在“喂蛋糕”三個字。助理像是早有預料,屁顛屁顛地去拿蛋糕。

這種抽獎活動無非是個噱頭,活動內容早就定好了,不會為難藝人,像邵也這種地位的大明星,大冒險內容肯定是提前報備過的。

溫哲爾知道這點,根本沒猶豫。

溫哲爾從助理手裏接過蛋糕,用塑料叉子戳住一塊草莓,遠遠地遞到邵也唇邊。邵也沒張嘴,她又把草莓往唇角蹭了下。

“我不用塑料叉子吃蛋糕。”邵也側過臉躲開裹著糖漿的草莓,他把領口的話筒摘了,說的話隻夠他倆聽見,那熟悉的拖長了尾音的腔調,聽起來相當欠揍。

溫哲爾錯愕地看著他,緩緩放下拿著叉子的手。無論是五年前還是五年後,她都看不懂邵也,不知道這個向來喜歡打破規則的人想幹什麽。

“這就不喂了?”邵也說:“不是千裏迢迢來看我演唱會,還特意買了VIP區的票,見到我激動得都快哭了,這麽幸運被抽中,不玩兒大冒險也太虧了。”

溫哲爾心下一顫,有種被人戳穿秘密的心虛。他果然看見她了,也對,他在VIP區轉悠那麽久,前排的麵孔不可能看不見,如果她沒有被抽中,或許邵也會裝作沒有看見過,從此,他們又會走上兩條平行線。

“是啊,你確實挺貴的,那麽多錢都沒法跟你親密接觸是挺可惜的。”溫哲爾不想被人占上風,幾乎沒過腦子就用宣傳標語上的話揶揄回去。

“……”

空氣凝滯了一刻。

我說了什麽?

哦,挺貴的。

那麽多錢都沒法跟你親密接觸。

哦,挺貴的!親密接觸!!

啊!

啊啊啊啊!

邵也的眉心明顯抽搐了下:“你再說一遍。”

“我是說你太火了,身價挺高的。” 溫哲爾心情複雜:“蛋糕你還吃不吃,我想下去了。”

邵大公子估計從來沒被人不耐煩地對待過,眉宇間盡是難以置信,他深深地看了一眼溫哲爾,又恢複如常。

“我不用這叉子,你想個辦法吧。”邵也嗤笑一聲。

溫哲爾轉頭看一眼邵也的助理,但助理正忙招呼其他人收拾舞台。

大屏幕上隻有他們兩人,時間拖得越久越奇怪。

溫哲爾一瞬間有些擔心,要是被別人注意到他們剛才的對話怎麽辦?不過就算被人解讀出來,對現在的邵也應該也沒什麽影響。

邵也雖然長得禍國殃民,粉絲都說他是“人間妲己”,但事實上,這五年來他一直都是靠才華穩紮穩打走到現在。

溫哲爾自嘲地彎了下嘴角,她幾乎把替邵也考慮當成一種本能,五年前就是如此,無關分開多久,習慣真是種可怕的魔咒。

她壓製著內心的翻湧,用手拿起蛋糕,在邵也錯愕的目光中,捧到他嘴邊。

“這樣,你可以吃了嗎?”溫哲爾不卑不亢。

“……”

邵也嘴唇抖了抖,一陣心慌蔓延在心頭,一時間竟然說不出一個“不”字,他莫名覺得自己剛才就像在欺負溫哲爾,公然欺負一姑娘算怎麽回事?

“行。”邵也低頭啃一口溫哲爾手裏的蛋糕,因為咬的地方是邊緣,沒想到舌尖碰到了一塊溫熱的皮膚。

“你……”溫哲爾像被開水燙到,用力抽回手。

瘋了吧,她連站都不敢離邵也太近,生怕第二天就有無良媒體揪著照片瞎編,這要是被拍到,說不定會被怎麽造謠呢。

邵也僵了幾秒,盯著溫哲爾抽回的手,不自然地輕咳了下:“扯平了。”

“扯平?”溫哲爾疑惑地看著他。

邵也恢複了往日裏妖孽的模樣,若有若無勾起的嘴角,笑得像隻勾人心魄的狐狸:“才占了我的便宜,轉頭就忘了,這確實挺溫哲爾的。”

他說的是剛才不小心碰到手背那次,她以為邵也沒注意到,原來他都知道。

溫哲爾覺得自己無端被扣了個薄情寡義的帽子真的很冤,她本來想道歉的,可邵也根本連眼神都沒給她,要是道歉了,他難道不會覺得是故意在搭訕嗎?

“不好意思,侮辱你清白了。”溫哲爾有點破罐子破摔。

“……”

邵也像是被氣笑了,他摸了摸光滑的下巴,思考片刻,音調沉下去一半:“溫哲爾,你不會還喜歡我吧?”

溫哲爾猛地抬頭,對上男人微眯的眼睛。

強烈的逆光讓邵也的瞳仁漆黑如墨,他周身流露著風流隨性的氣質,仿佛無論什麽話從他嘴裏說出來都是甜言蜜語,可貼近了看,又會發現他其實極為冷淡,並不像個多情的人。

溫哲爾啞了下嗓子:“沒有,我是陪朋友來的。”

邵也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樣,後退一步拉開距離。

體育館飄起紛紛揚揚的金箔雨,是為最後一首歌做的特效。

俊美的男人站在雨中,耀眼得如同燦爛的朝霞,他諷刺地笑了笑,眼底染上一層微不可察的灰暗情緒,不知道在諷刺自己還是她。

他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 “我還以為過了五年,你仍然對我舊情難忘呢。”

溫哲爾怔了下,勉強扯出笑容:“放心吧,不會的。”

她知道,那個能把她捧到天上去的邵也早就消失了,眼前人隻是個熟悉的陌生人。但是她一點都不後悔,就算重來無數遍,她還是會做無數次相同的選擇。

那年盛夏,夜空下的臨大操場。

少年眼眸低垂,抱著心愛的白色吉他。

每一句歌詞都像流星撞入她的心扉。

作者有話說:

邵也會為自己的狗付出代價!信我!